这一天到来得有些快,至少齐娅拉没想到会这么快。
尽管去年圣诞节从冈特老宅的熊熊烈火中走出来之后她就在为对战小巴蒂·克劳奇做足了种种准备,就连遗嘱都为了他改了五版,但看到那个一瘸一拐的绝不可能认错的背影走向还没完全搭建完成的迷宫时,齐娅拉还是忍不住怀疑地问自己:
难道就是今天?
难道就是此刻?
她真的准备好了吗?真的准备好面对一个穷凶极恶的食死徒?真的准备好……
真的准备好面对这辈子可能的死亡了吗?
齐娅拉的动作没有迟滞,她迅速向楼下跑去,在无人处几级并做一步地跨下台阶,一阵风一样卷过走廊。
校规明确规定了学生不许在走廊奔跑,齐娅拉也一直没有违反过,因为从来没有什么事值得她奔跑。但今天她跑了起来,她从未觉得身子这样轻,她跑过洛丽丝夫人,跑过试图拦截的费尔奇(“你是哪个学院的!不许跑!给我停下!我要告诉你们院长!”),绕过一个又一个尚不知何为死亡和生命意义的孩子。
齐娅拉甩掉了费尔奇,只需要一个很简单的混淆咒就能改变她在城堡管理员眼中的模样。她从城堡大门中冲了出去,踩上被夕阳染成一片灿黄的草坪,继续跑向魁地奇球场。
战场就在前方。
有飞鸟从禁林中被惊起,齐娅拉短暂地转移了注意力,她看向那些比寻常鸟儿更大的黑色影子,然后意识到那是在黄昏时分外出觅食的夜骐。
齐娅拉当然能看见夜骐,她很喜欢这种可怕但温柔的动物。
死亡给她的感受和夜骐是相似的,它们都像温驯的大型动物,瘦骨嶙峋却长着能将她环抱的羽翼。她并不害怕死亡,因为死亡对她而言只是一种选择,甚至是能给她带来宁静与安稳的避风港。
现在,齐娅拉第三次主动奔赴可能存在的死亡结局。
小巴蒂·克劳奇并不知道死亡女神正在平等地拖着镰刀接近。尽管已经伪装了将近一年,他还是不习惯穆迪的假木头腿,走路速度并不快。当齐娅拉急速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时,小巴蒂也才将将来到迷宫边缘。
和齐娅拉相反,小巴蒂丝毫没有紧张之情。没有人会怀疑“穆迪”前往决赛场地这件事的合理性,他有一万个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迷宫正中,又为什么抓着三强争霸赛的奖杯——随时保持警惕,奖杯里头可能藏着一只炸尾螺!
想到这里,小巴蒂竟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越接近黑魔王复活这个伟大的目标,小巴蒂的神经就越兴奋。他绕过迷宫中已经有一人高的灌木墙,距离摆放奖杯的正中心越发靠近。在最后一个拐角处,小巴蒂已经能从灌木的缝隙里看到奖杯被夕阳照映闪亮的把手,他抽搐地舔动唇角,好似一条神经质的蛇。
但小巴蒂也并没有彻底放松警惕。天性使然,也有真正的疯眼汉带给他的影响,小巴蒂现在的行事风格谨慎得过了头。在真正触碰到奖杯之前,他停下了脚步,在掏出魔杖前先选择了掏出活点地图。
这份从哈利手中借来的地图简直成了小巴蒂的行动罗盘,他靠活点地图基本摸清楚了校内需要注意的重要人物们的日常活动规律,成功地以此闪转腾挪,为自己掩盖住一个又一个的破绽。
现在,活点地图要为他发挥出最后一次的作用了。
“我庄严宣誓不干好事。”
墨水从小巴蒂的魔杖尖蔓延开,在空白的羊皮纸上勾勒出密密麻麻的地图绘线。
目前充当了比赛场地的魁地奇球场位于地图边缘,小巴蒂甚至都难以看到他自己的名字。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个小点却出现在了本应该无人的空旷操场上——
“齐娅拉·洛”正快速地向迷宫奔来。
小巴蒂反复确认了三四遍,他花了半分钟才强迫自己对这个名字产生警觉心。
这不是那个在黑魔法防御课上总是坐在中间回答问题的斯莱特林小姑娘吗?
小巴蒂甚至都不太记得第一节课上发生的杀戮咒风波了,这一年来齐娅拉的表现太过低调乖顺,从被邓布利多约谈过后她就彻底收敛了所有锋芒,过去有意无意泄露出的与众不同也全部被她掩藏起来,给外界留下的印象只剩下礼貌和无害。
这样一个好学生在应该吃晚饭的时间来决赛场地做什么?
小巴蒂从来没想过那个天方夜谭一样荒谬的可能性,他掏出外套兜里的小酒瓶又喝了一口复方汤剂,以不变应万变地站在原地,打算等着看齐娅拉下一步究竟有什么打算。
夕阳西沉,小巴蒂·克劳奇眯起眼睛。
逆着光,少女的影子从灌木围墙中闪了出来。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看见橙红色的仅剩的阳光为她勾勒出的一圈金边。
齐娅拉·洛来到小巴蒂·克劳奇面前,她的右手中抓着魔杖,左手隐藏在袖子里,但小巴蒂并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抓牢的魔杖,他的目光被齐娅拉的左手吸引而去。
齐娅拉又向前迈了一步,小巴蒂依旧没有反应过来,他仍然盯着齐娅拉的左手,有些费力地试图理解现状。
“你在流血。”
齐娅拉举起了她的左手,在她的手腕上有着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内涌出,浸透了她的白色衬衫袖口,在她的身后留下了彗星一般的暗红色拖痕。
“没错。”她说,“我还知道,要是再流上十分钟,我就要休克了。”
齐娅拉的脸色很差,因失血过多而毫不意外地苍白至极。但她望着小巴蒂的神色却丝毫没有低血容量休克前的恍惚。她垂下左手,鲜红色的血珠顺着指尖低落,“啪嗒”坠在草叶上。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洛小姐?”
小巴蒂理所当然地误判了形势。一个失血过多半死不活的14岁小女孩当然没什么可防备的,他现在是“穆迪教授”,伸出援手是“穆迪教授”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就地将这个其实也没看到什么的学生杀死。
齐娅拉却不这么想。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沙哑地应承:“嗯,那就拜托你了,先生。”
小巴蒂向齐娅拉走去,他握紧魔杖,看着摇摇欲坠随时可能一头栽倒的少女,心头的困惑却越胀越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问,“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齐娅拉的笑容一直没有淡去,她笑得并不像是过往那样礼貌又节制,相反,小巴蒂从这个苍白的笑容里嗅出了和血腥味伴生的疯狂。
“当然是我自己做的,我很擅长划自己的手腕,力度和位置都掌握得刚刚好。”齐娅拉甚至有些骄傲,“划得太浅就容易很快凝固,划得太深又容易伤到神经……你看,这样血液的流速就碰巧不快不慢,我猜不会有别人比我划得更好了。”
“在这种没用的事情上我竟然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小巴蒂停下脚步,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你割伤自己做什么?”
齐娅拉的视线有些飘忽,她悠然地看向小巴蒂身后,飘飘地讲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滴血计时吗?”
“在古代的竞技场上,奴隶主会将奴隶割伤,让他们以血来时计进行角斗。在奴隶的血流干之前,如果杀不死对方,那么死的就会是自己。”
她的血依旧在流,一滴一滴地在脚下的草地里积起小小的血洼。小巴蒂被她怪异的举止和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又恼火,他大声打断:“你究竟想干什么?!”
齐娅拉没有因为被粗暴对待而发火,她用滴着血的左手指了一下小巴蒂,最后点了点自己。
“你,和我,其实很像。你有必须要为之战斗的信仰,你有用生命效忠的对象……你是一个虔诚的奴隶。”
“当然,我也是。”
今天就是他们为各自信仰而战的时候了。角斗就此开启,奴隶们戴上头盔,拿起武器,只有更残忍、更强大、信仰更虔诚的那个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小巴蒂完全确定齐娅拉现在已经是个疯子了,他彻底失去了耐心,魔杖尖指着齐娅拉,嘴唇微动就要念出咒语将她击昏。
齐娅拉也抬起魔杖,她摇摇头,没有施放任何防御性的咒语,脚下也没有移动,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吓傻了。虽然血已经流得让她脚下发飘,但此刻齐娅拉的思维却从所未有地清明。
她终于等来了那个不惜血流干也要引诱来的帮手。
“嘭!”
一声爆炸的巨响从小巴蒂身后传来,随之蔓延开的是一股难闻至极的腐烂鱼虾的臭气。小巴蒂匆忙转过身,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今天真正要面对的敌人。
那是一只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兴致勃勃的成年公炸尾螺!
齐娅拉在那一瞬间也甩出了属于她的攻击:“除你武器!”
小巴蒂死都没想到自己谋划了一整年的黑魔王复活计划最后竟然败于一只炸尾螺,在魔杖脱手的同时,齐娅拉强忍着头晕目眩瞄准了小巴蒂,打出了最后一道轻微却致命的咒语:
“四分五裂”
小巴蒂的左臂被击中了,皮肤随着衣物被撕碎,新鲜的血液涌流而出。饥饿的炸尾螺蠕动着它恶心怪异的吸盘,高高抬起燃烧着的尖尾,利用又一次尾段爆炸向着距离它最近的血肉发起冲锋。
齐娅拉已经开始看不太清东西了,她平静地将左臂放在校袍前襟上狠狠磨蹭,用刺激伤口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她就站在原地,和迷宫正中心小巴蒂和炸尾螺的战场拉开了安全距离,然后用一个轻描淡写的“障碍重重”阻隔了小巴蒂想取回落在地上的魔杖的最后努力。
“为什么这儿会有这种东西?!”小巴蒂惨叫道,他的木头假腿把他绊倒了,还被炸尾螺的火星点燃烧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杀我,是因为第一次的黑魔法防御术课吗?”
她当然知道迷宫里有炸尾螺,她早就知道,上辈子就知道了。
她也知道自己一对一正面和小巴蒂·克劳奇这种被伏地魔亲自教过的食死徒没有胜算。而今天又太过匆忙,她没有带任何辅助用的道具或是魔药,唯一能用来吸引小巴蒂注意力、降低他防备心的只有齐娅拉本人。
齐娅拉没有力气回答小巴蒂的问题,她靠在灌木围墙上支撑着自己的体重,眼皮越来越沉重。她哆嗦着想对自己的伤口用“愈合如初”,但魔杖好像怎么也对不准伤口,七扭八歪地举都举不起来。
小巴蒂被炸尾螺的螯足戳中了,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喊。齐娅拉被这一声惨叫惊醒,她茫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泛白皮肉翻卷的伤口,又抬头看了一眼被炸尾螺拖走的小巴蒂,最终,求生**还是毫无争议地被焦虑战胜了。
“还是得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才能安心。”齐娅拉叹了口气。
她抬起右臂,机器人一样僵硬地挥下魔杖:
“阿瓦达索命”
这就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冲到迷宫正中时所看到的景象。
他的学生齐娅拉·洛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地对准即将被炸尾螺吞噬的阿拉斯托·穆迪,发出了一记绿色的杀戮咒。
【你的血条即将见底,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A,“愈合如初”治愈自己,停止掉血】
【B.“阿瓦达索命”给基本死定了的敌人再补一刀】
小齐:那我当然是选择补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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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