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听阿奇尔讲解理论战术也没有那么无聊,艾德蒙心分二用,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鹰头进攻阵型”,一边检查着他熬夜写完的草药学论文。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他甚至还得空回味了一下刚才西里斯好看的微笑。直到阿奇尔猛地一拍桌子结束了讲话,回过神来的艾德蒙愧疚了两秒,扭头却见其他队员们已经睡成了一堆东倒西歪的冬瓜,实在忍不住笑了。
因此阿奇尔放走队员们之后相当郁闷,特意勾住了艾德蒙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鼓励他,“我就知道只有你是全队的良心——比赛的时候好好打,你看格兰芬多队的那个詹姆·波特,他是追球手刚好你也是,他戴眼镜刚好你也戴,那凭什么他能夺冠我们就不行?你要对自己有更强的信心……”
“可是队长,”艾德蒙推了推脸上的半框眼镜,望着球场上空詹姆变幻莫测的飞行轨迹说,“先不提飞行天赋的差异,我们之间起码还有一个硬件不同——他骑光轮,我骑彗星。”
“……”阿奇尔无法反驳,只好不满地瞪着他,加大力度给他灌心灵鸡汤,“那你也要拿出百分之百的决心!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坚定的意志无法打败光轮!再说我们的目标是保三争二,输给格兰芬多一场也不丢人……”
艾德蒙无情指出,“醒醒,阿奇,斯莱特林的富豪也很多,拉文克劳还有智慧赚到的宝藏,只有我们队这么穷困潦倒。”
两个人面面相觑,气氛逐渐心酸起来。好在一道悦耳的男声适时打破了寂静,有人在背后叫他,“克拉布!”
整个霍格沃茨喊他姓氏的人都少之又少,艾德蒙回过头,果然看到了西里斯。这位帅气的校草同学正抱臂倚在球场的大门旁,没理会女孩子们满含期待的目光,招呼他说,“你来一下,有事。”
艾德蒙并不觉得惊诧,自从西里斯在开学第一天替他打抱不平之后,他和“掠夺者们”就一直保持着路人以上、朋友不满的友善关系。除非是今天这种针锋相对的情况,否则他们在半路遇上也能相□□个头聊聊天。艾德蒙甚至感觉到,西里斯对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特殊感情——因为两人都顶着一个纯血的姓氏却“背弃”了斯莱特林,是家族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污点。要不是西里斯的生活已经被詹姆填得满满当当,他们本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好友。
当然如今这样也许更好,西里斯的灵魂里天生有一颗不安分的火种,如果从未被詹姆点燃,那自己再如何嘘寒问暖,也不能让他真正开心。艾德蒙理智地想道,示意阿奇尔先走一步,结果这位视球如命的队长先生按着他的肩膀小声叮嘱,“不准泄露我们球队的机密!”
艾德蒙怔了怔,笑了起来。他走向西里斯,声音柔和地问,“什么事啊?……找我刺探情报可不是一个好主意,毕竟我这两个小时睡得很香。”
西里斯没理会他的自嘲,“刺探什么,反正格兰芬多队总会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他漫不经心地把头发撩到耳后,露出的侧脸被晨曦照亮。在发表了这么一通傲慢的见解之后,他稍作犹豫,居然问,“你如尼文作业写完了么?”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借作业,”艾德蒙无语了片刻,扬起眉毛,“是因为莱姆斯又病了,你和詹姆没人可抄了?”
“莱姆斯的身体一向不太好,而我记得你成绩还可以。”西里斯模棱两可地说,警觉的样子像一只竖起耳朵的大狗。
“我知道,前两天莱姆斯还拜托我帮他巡夜——这是各院级长的职责之一,”艾德蒙轻描淡写道,想到詹姆会因为自己时不时地陪伴莉莉巡逻而嫉妒不已,心中升起了一丝恶作剧得逞的愉悦,好悬没流露出来让西里斯察觉,“我确实写完了,但没带在身上,你需要我回去拿吗?”
西里斯也不是真的不讲道理,“你要是嫌麻烦,周一上课时提前十分钟到就行,够我们抄的。”
“……可古代如尼文是周一下午的第一堂课,我更希望有充足的时间享受午饭,”艾德蒙说,尽可能让自己的口吻显得自然而随意,“还是你跟我回一趟城堡吧?我们的休息室就在地下一层,很快的。”
这个合理的提议让西里斯迟疑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淡蓝色的天空——詹姆还在展示着他令人眼花缭乱的飞行技巧,就是一边上下翻飞一边还要腾出手来揉乱他的鸟窝头,有点破坏了大明星的气质。西里斯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嫌弃,可又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艾德蒙耐心地等待了一会,终于听到他说,“可以。”
于是两人并肩向城堡走去。此时晨雾已经渐渐散去,清风徐徐,带来湖水、青草地和阳光的气息。小路上一时间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艾德蒙深吸了一口气,他其实挺享受这种安静的相处时光,但为免让西里斯觉得无聊,还是主动挑起了话头,“能跟你商量一件事吗?——以后别叫我克拉布了,行不行?”
西里斯把双手插在口袋里,侧过了头,“不爱听?”他明知故问,嘴角带着一丝明朗而玩味的笑意。
“当然了,我明白你是故意气我堂兄一家,才这么喊了我五年,”艾德蒙无奈地拆穿他,“但现在人家也毕业离开了,学校里就剩下一个我,每回听你这么喊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知道我为什么向来对人很友好吗?”
“为什么?”
“因为我希望能尽快与别人熟络起来,好让他们称呼我的教名——而不是一边问我借作业,一边大声呼喊我的姓。”艾德蒙一本正经地说,目光饱含谴责地看向西里斯。西里斯哈哈大笑,“这倒可以理解,克拉布家的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刚毕业的那位连咒语都念不利索,我怀疑是他家的巨怪血统终于显露出来了。谁愿意承认自己跟巨怪有亲戚关系?”
艾德蒙静静地看着他,“据我所知,你的外祖母也是个‘克拉布’,别把自己骂进去了。”
“……”西里斯一下子噎住,脸上扭曲的表情活像被人硬灌了一袋鼻屎味的比比多味豆。然后他抿了抿嘴唇,抬起头来有点敌意地讥诮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去翻纯血族谱那种垃圾,难不成你还想认祖归宗?”
“人们总会对自己的家人有点不切实际的期待,直到被现实狠狠地教训一番。这又没有错。”艾德蒙摊了摊手,坦然地说。
两人一起沉默了——家庭对于某些人而言可能是坚固的后盾,但对他们来说更像是缠绕在生命里的荆棘,拔也拔不出,时不时地把心口扎得鲜血淋漓。西里斯有一阵没说话,再开口时嗓音有些沉郁,“好吧,我对家人的失望可能比你还要多,艾德蒙。”
“别这么说,西里斯,”艾德蒙微笑着回敬他,心中微微漾起了涟漪,尽量自然地把话题转了个方向,“我还记得你的表姐安多米达是怎样一位奇女子——你我一年级的时候,她和我们院的唐克斯学长为爱私奔,在霍格沃兹掀起了好一场腥风血雨。有一段时间里,赫奇帕奇甚至打败了格兰芬多,成为了斯莱特林最讨厌的学院——尤其那位布莱克三小姐,每次见到我们都像是见了鬼。”
西里斯果真咧开嘴笑了,“纳西莎一向喜欢大惊小怪,当然我的好母亲也不遑多让——她甚至把安多米达和我们家的合影都烧了个干净。真可惜那时我还没学会永久粘贴咒,如果将来我也要布安多米达的后尘,一定先把自己的照片粘在布莱克先祖的脸上。”
“你布什么后尘?”艾德蒙故意打趣他,“也找一个能把你家人气疯的赫奇帕奇结婚?……要我帮你物色一下吗?”他想了想,还是补上了后一句话。
“算了吧,”西里斯兴味索然地说,“我可没时间去追女孩,光看詹姆犯傻就够有趣的了,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透露得有点多,不由得警惕地审视了一下艾德蒙,然而艾德蒙神色如常道,“放心,现在全校没几个人不知道詹姆喜欢莉莉·伊万斯——你拿着喇叭到大街上去喊都不会有人停步。”
“喇叭是什么?”放松下来的西里斯问。
“你可以理解成一种麻瓜发明的、能附着扩音咒的物体——”
他们又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艾德蒙很擅长把控聊天的分寸,等他们走到赫奇帕奇的休息室时,他甚至让西里斯对麻瓜的发电原理产生了兴趣。尽管西里斯保证会待在门口等他,艾德蒙想了想,还是挥动魔杖施了一个隔音咒,才遮挡在一堆大木桶前面,敲击出“赫尔加·赫奇帕奇”的节奏。来自身后的抗议声让他暗笑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爬进了打开的木桶盖里——爱情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一千多年来都没有外人成功闯入过赫奇帕奇的地下室,他显然不认为把秘密向掠夺者们敞开是个好主意。
尽管这么说,但当艾德蒙穿过层层幔帐的时候,他还是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了柔软的云朵上,而壁炉里微微摇曳的火光正如实地反应着他的心情。艾德蒙拿到如尼文作业后稍微停留了一会儿,对着镜子理了理他长袍的衣领,等压下嘴边的笑容后,才步履匆匆地离开了休息室。而西里斯难得乖乖地站在原地,见他出来了,有点不快地瞪了他一眼——艾德蒙猜测他肯定用魔杖捅那些木桶来着,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反侵入装置泼上一身醋。
“喏,给你,”艾德蒙权当无事发生,把羊皮纸理成一摞交给他,“记得别原模原样地照搬,有几个句子我也不敢确定。”
西里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如尼文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只是巴布林留的作业太多了,浪费时间——我一边抄一边改还不成问题。”
艾德蒙已经习惯他这副狗脾气了,捏准了他吃软不吃硬,调侃道,“那可太好了,你改完之后正好借我看一看,就等你带我拿‘优秀’了啊,西里斯同学。”
“可以,我把错句子给你划出来,”西里斯随口答应下来,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礼堂门口,他转过头瞥了瞥窗外明亮的天色,对艾德蒙说,“那我走了,周一见——谢谢你的作业。”
“都八点多了,你不去吃早饭?”艾德蒙有点惊讶。
西里斯便转过身去,背朝着他摆了摆手,“不急,我等那个傻子从天上下来。”
说完,他大步走进了阳光里,留下艾德蒙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