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格里莫广场的钟声敲过第八下时,雷古勒斯扯松了领结。舞厅里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布莱克夫人的目光已经第三次扫向大门——米拉贝尔迟到了整整两小时。
他幻影移形到加洛林庄园时,积雪压断了东翼的玫瑰藤。米拉贝尔的房门虚掩着,壁炉里的火早已熄灭,只剩一缕青烟缠绕在空气里。
她倒在地上,手边的古籍摊开着,泛黄的羊皮纸上,时间魔法的符文正在缓慢褪色,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
雷古勒斯单膝跪地,指尖刚触到她的手腕,就感受到一股异常的魔力波动——她的皮肤下,血管泛着不正常的幽蓝色,如同被冻结的星河。
"米拉。"他低声唤她,拇指抚过她冰凉的脸颊,却摸到一缕未干的血迹,正从她耳际滑落。
书页上的文字吸引了雷古勒斯的目光,最后一行字:
"当逆转时间的代价被支付,施咒者或将永远困在被停滞的时间里。"
窗外,圣诞夜的雪无声落下。
雷古勒斯着急的翻米拉贝尔手边的翻译本,情况紧急的让他没时间再想事情的原委。
古勒斯的指尖悬在书页上方,那行燃烧的文字灼痛了他的视线。米拉贝尔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蝴蝶。
他翻过她的手,掌心向上——那里有一道新生的银色纹路,如同沙漏的刻痕,正在缓慢蔓延。
雷古勒斯闭了闭眼,魔杖抵上她的心口,低声念出古籍最后一页的咒语。空气骤然扭曲,壁炉的灰烬腾起,在他周围形成漩涡。
"找到她,带回她。"他对自己说,随后俯身,吻落在她冰凉的唇上。
黑暗吞噬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见怀表的齿轮疯狂逆转的声音。
冰冷的湖水灌入鼻腔时,米拉贝尔的指尖仍固执地向前伸去。水波扭曲的视野里,那个黑发少年的轮廓正在下沉,苍白的手指被人形怪物的触须缠绕,像一幅被墨水晕染的素描。
"回来!"雷古勒斯的手臂箍住她的腰。
米拉贝尔挣扎着回头,发丝如同水草般缠上他的脖颈——她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某种破碎的认知。
"那是你……"她的声音被水波碾碎。
时空悖论如同锋利的贝壳边缘割开他们的记忆。雷古勒斯突然意识到:如果米拉贝尔此刻真的救起过去的他,那么时间线会彻底崩塌。
"看着我!"他扳过她的脸,在氧气将尽的窒息感中吻住她。
他挥动魔杖将他们拽回现实的前一秒,米拉贝尔的指甲深深陷进他肩膀,留下五道渗血的月牙痕。
壁炉的火突然爆响,他们浑身湿透地跌在加洛林庄园的地毯上。
米拉贝尔剧烈咳嗽着,却仍死死攥住他的领带:"那些怪物……拖着的那个少年……他戴着布莱克家的戒指……"
雷古勒斯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现在只能抱住浑身颤抖的米拉贝尔。
“雷尔,这是预言,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你…你怎么出现在黑湖里,还有那些恶心的怪物,到底怎么回事。”米拉贝尔近乎崩溃。可是雷古勒斯也没有答案。
“你知道那是什么时间吗?”
“我有一次意外来到了这个时间,可是只停留了十几秒没有观察清楚。我一直在找它,而这一次我成功来到了这里,我必须看清楚。可是…”米拉贝尔眼眶湿润的看向雷古勒斯,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米拉,你能确定这个时间魔法的真实性吗?也许这就不是真的呢,我现在更关心的是你身上的魔法气息很弱。这个魔法对你身体伤害很大,不要再用了,好吗。”雷古勒斯由于刚才魔法消耗过大,说话的气息也明显变虚弱了。
米拉贝尔挣扎着站起,跌跌撞撞将房间窗户打开,木质床发出吱呀声,冷风侵袭而来。
“你感觉好些么。”
“嗯,缓过来了。”
“那我换件衣服,就去格里莫广场12号吧。”
雷古勒斯从地上站起,米拉贝尔给他施了一个容光焕发咒,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
“要不你休息会儿吧,我自己去应付就行。”
“不行的,雷尔。你不是一个人,而且我…不放心。”
这句话像是沉重的誓言沉落在雷古勒斯心底,他切实的感受到了这段感情的分量。
看见米拉贝尔走进宴会厅塞西莉亚就小跑过来询问情况,米拉贝尔也只能以处理家族事务为由耽误为借口。塞西莉亚当然是不相信的,她看见米拉贝尔没什么事也就不过问太多了。
现在米拉贝尔的身份不只是加洛林的小姐,魔法界更关注的是她家主的身份。所以即使她很疲惫,这种宴会场合也不能缺席。
宴会上两人都是心不在焉的,米拉贝尔一想起她在时间旅行里看到的画面就不自觉的发抖,雷古勒斯也察觉到了。他很多次握住米拉贝尔的手,希望可以给到一些安慰。
可是…他不害怕吗。黑湖、怪物、死亡,命运魔咒缠绕着他,可是这把利刃最先伤害的却是他最爱的人。
雷古勒斯坚持送塞西莉亚和米拉贝尔回去,到加洛林庄园时,塞西莉亚识趣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晚香玉的霜气沾湿了米拉贝尔的睫毛,她倚着花架咳嗽,指缝间漏出星点血沫。雷古勒斯扳过她肩膀时,惊觉她左耳后新生了一缕银发——那是无数次穿越时空的烙印。
“差一点……”她突然攥住他袖口,力道虚浮,“我就永远困在看见你溺亡的那分钟里。”
“你以为是你在操纵时间?”他喉咙发紧,“其实是时间在消化你。下次要当殉道者——”他咬破拇指按上她脊背的齿轮,“至少带上你的共犯。你说过我不是一个人的,米拉。”
“它在消化我…”米拉贝尔重复着这句话。
她坐在花园摇篮里,雷古勒斯也陪在旁边,晚香玉围绕着他们。越是深夜,晚香玉越是芬芳。
“雷尔,都没有意义的,我明白了。”
“什么?”雷古勒斯被米拉贝尔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住了,她神色忧郁,感觉像是对一支晚香兰倾诉,却喊着自己的名字。
“我不会再用时间魔法了,未来还是过去都不应该改变,不然我不再是我,我爱的人也不再是我爱的人。”
“我们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性格使然罢了,如果强行改变,那么我们本身的性格也会随之变化,别想了,米拉。我们还有伟大的事业,没有精力在虚无的时间里徘徊。”
“嗯,我爱你的一切,我也会爱你做的每一个决定。”
两人在剧痛中踉跄相拥。米拉贝尔的银发拂过他染血的唇,恍惚间听见数不清的时空里的自己同时在叹息。当第一缕晨光剖开花苞时,她的裙摆恢复实感,而晚香玉的根系正扎进他们交叠的影子里,开出带血纹的花。
“Incendio!”
一句火焰熊熊,米拉贝尔将她翻译古代尼文的手稿全部化为灰烬。她不能再困在虚无里,就像雷古勒斯说的:我们还有伟大的事业。
壁炉的余烬尚温,晚香玉的冷香与纸张焚烧后的焦味在空气中奇异地交织。灰烬如黑色的雪,盘旋着落下,覆盖在米拉贝尔苍白的指尖。雷古勒斯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那缕新生的银发在摇曳的烛光下刺目地闪烁着,像一道无声的伤痕。她烧毁的不只是手稿,更是她试图窥探命运、改写结局的执念。
“米拉…” 雷古勒斯的声音有些干涩。她的那句“我爱你的一切,我也会爱你做的每一个决定”像一块沉重的磐石压在他心头,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他们共同面对的未来。
米拉贝尔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眼神却异常坚定。
“结束了,雷尔。未来如何,我们都只能向前走。”她走到他面前,冰凉的手指抚过他因魔力消耗而略显苍白的脸颊,最终落在他紧蹙的眉心上,轻轻揉开,“别再为我担心,也别再为那个…幻象恐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雷古勒斯捉住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她的指尖依旧冰凉,那缕银发和耳后的血迹像烙印一样灼痛他的神经。
雷古勒斯的心沉甸甸的,米拉贝尔那句“我爱你的一切,我也会爱你做的每一个决定”如同烙印,滚烫又沉重。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那指尖的寒意和耳后刺目的银丝都在提醒他代价的残酷。“结束了吗?”他低声问,声音因疲惫和压抑的情绪而沙哑。
米拉贝尔转过身,脸上是一种近乎虚脱后的平静,但眼底深处燃烧着另一种火焰——一种摒弃了犹豫彷徨,只剩下孤注一掷的清醒。“结束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磐石般坚定,“未来属于黑魔王指引的道路,我们的恐惧、我们的软弱,都不能成为阻碍。那个幻象……”她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左耳后的银发,“……它只是命运给予的试炼,提醒我们为更伟大的目标付出是必要的代价。”
她走近一步,冰凉的手指抚上他因魔力消耗而苍白的脸颊,最终落在他紧蹙的眉间,试图抚平那忧虑的沟壑:“雷尔,别再为我担忧,也别再恐惧那水底的阴影。我们效忠的主人,他的力量足以超越时间,重塑命运。我们只需坚定信念,完成我们的使命。”她的目光锐利起来,“为了纯血的荣光,为了魔法界的秩序,个人的命运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