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可恶,居然被发现了厨房杀手的身份。
就像猫咪被阳光捕捉,迈出大门那刹那,哈利瞳孔倏然缩起,再眯起眼望四周被风吞噬叶的耸立的树木。风还没有逃走,它没有察觉自己可能不受欢迎,肆无忌惮在街道落叶堆打滚,掀起灰尘与枯枝。
玻璃前的它无害柔和,于日光下化为湮灭似的。惟有站在其中,才恍若隔世般发觉如今还是冬日。它袭击了猫的家乡——街边的纸箱。猫是不能飞的,它们眼睁睁看着家乡漂流,成为它们一般的流浪儿。
被夺走栖息地的幼崽在墙边抱团取暖,面前的残羹冷炙被鸽子啄去使之不能餍足。熙攘的人群无法使它们得到丝温暖,在狂风的玩闹中小心着不打扰行人凄惨地叫喊。
顺着我的视线走到半蹲在幼猫前的哈利驱赶走随地可见的鸽子。我们认识它们,似乎在我来到的半年前被排挤的我们与这群流浪儿相识。那段记忆被蒙上细沙,垂帘遮容。
他将兜里碎面包扔进它们中间,我有些担忧他这算不算谋害。哈利听了笑出声,眼角泪珠在阳光下剔透。
“如果这样说,我还挺希望德思礼他们吃完你带来的面包被谋害。”起身的他眼镜斜挎在耳边,将火腿肠掰开撒进去。
我猜这是他下午的晚饭,脸皮厚些他可以到我家蹭饭。这是荒唐的想法,平日接受我平白无故送来的礼物身体都掩不住抗拒的哈利是不会做出那举动。
我无法理解他的行为。无论是这种还是饿肚子的行为都不懂。
过了嘴瘾的哈利疑惑地问远处的我:“你不来看看它们吗?”
最开始是我先起了头,跑去和猫儿玩熟。不高兴的哈利问我能够养猫吗?我说,万物都有自己的活路,不必被人类圈养。他没听懂我这番话,只是对其中一只缠上他小腿的黑猫点点鼻尖,没好气地说自己没有粮食。
世界任何生命都有活下去,自由的权利。我无法接受无缘无故限制弱小生物的权利,或许正如此,我才被对这习以为常的大人们投以异样目光。
或许是我被乌托邦迷惑了心智。
听完此话的哈利没说话,他心内在反驳,他从来没有学过掩饰窗户内透过的心思。
想到就说出来。我那时这么咄咄逼人道。他反应晚了,当哈利扭过透露心思的眼时我又重复那一句话。
是没用的废话。
废话恰好能增加幸福。
什么歪理。
“什么情况?”他帮我捂住被小猫扒拉的兜,拂开我的前发试探是是否发烧。结束后退步放松道。
“生气你不说废话。”
连这都能气吗?我看出他眼镜一后闪而过的笑意,于是恼羞成怒地锤他一下。
2.
咣当咣当的手推车声压过石子路,在树林内哼着五音不全的音调的达力带着小弟们走出小径,直直望见遮住猫群的我与哈利。
看起来他打过了人,对我们毫无兴趣地翻白眼,向远处游乐园走去。
但哈利不是个安分的主,他远离猫群走上前去,离达力不远不近开口:“哪个倒霉鬼遭到你了?达力。”
被他吸引注意的达力嗤笑一声,故作凶猛地晃着拳头:“你想代替被打?我不在意。”
没等哈利回答,达力下一秒便挥拳过来。凉意袭过哈利脸颊,动作灵巧的他慢吞吞地说:“哦,你和那个大少爷玩了。怎么?他对你就那么嫌弃吗?”
被戳到雷点的达力怒目圆睁,带着小弟围攻瘦弱的哈利。将小猫用宽松衣服一把抱住的我低头匆匆从墙边经过打架——应称之为霸凌。
叫骂与拳头刺破空的凌冽声越发遥远趋近寂静,待我将小猫抱紧踏入远离达力一伙最新聚集点的街道,小黑猫率先跳进新发现的纸箱。
3.
草香弥漫在紫罗兰上空,随风摇曳铺满纸箱。猫们很惬意在怀中趴着睡觉,梦里有失散多年的母亲在舔砥它的额头,携带紫罗兰芳香的梦乡是如此温馨。
它们很适应忽地在没有自己气味的纸箱玩闹(要活下去就必须不在意),小黑猫偷偷咬了口姐姐的尾巴,两猫就此缠绕。这里没有太多阳光以供嬉戏,阴影下的黑猫喵喵喵着对姐姐与我撒娇。
“哈利为了你们可煞费苦心了。”
我挠挠最后一只不肯下怀的小猫下巴,对一旁被姐姐死死咬住尾巴正发出惨烈叫声的小黑猫无动于衷。
暖阳抵消不了阵风,被吹的东倒西歪的黑猫趴在墙头晒太阳,毛刺猬似炸起。也不知它想做什么,与掉漆的红墙融为一体,仿佛墙本身上方就有一小节黑边。
它们快成年了,我的记忆却还下意识停留在他们没几个月时的那段路上。猫的生命过于短暂,哈利也曾如此说过。最初他被我拉来观察这群离开母亲的幼猫,哈利不喜欢这群家伙,他自己都半饥半饱。每每注视这群流浪儿哈利会想起寄人檐下的自己。
4.
赶来的哈利困惑地看着感慨的我,拉起半蹲着的我。他刺猬似的毛发有一片落叶,让人新奇。
“走啦。”被我抚走叶子的他眨眨眼,对发呆的我说:“达力找不到这里。”
这是废弃的小巷,来这唯一通道便是半崩塌的小径,它如今只容忍小动物与瘦弱的孩子斜身通过。
“啊,你们又在吵架。”他不耐烦地按住我面前互挠的姐弟。灵光乍现,拎起姐姐的我对准哈利手中的小黑猫让姐姐亲上去。
“亲亲就不会吵架了。”我信誓旦旦对大惊失色的哈利说。他半信半疑盯我半天才转移视线,走向通道。
“因为哈利被我亲了就不会生气了。”扑上他的我宛如蒲公英被哈利携带,不被风吹走。
“和这个没关系!”
5.
风袭卷大树,发出簌簌的怒吼。小碎石夹杂在空中不时跳入不回家的小鬼头上,享受抱怨声。
女贞路上,狗吠与割草机嗡嗡声彼此起伏,叫人心烦意燥。平整的灌木丛中掠过一抹黑色,待人眯起眼又消失不见。
我忧心哈利回家被针对,得知的他耸耸肩说:“难道平日达力不针对我?小小的挑衅而已。”
哈利腿裤粘带猫毛,就像动物的毛发被苍耳赖住。
在德思礼家门口相互告别的我在目睹哈利消失在德思礼房屋后,目标明确地抬腿朝灌木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