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魔盒 第8章 龙井番外[番外]

龙井第一次遇见奶奶是在惊蛰前后，昨夜刚下过雨，茶树上还挂着莹润的水滴子，黑色的小蛇吐着信子扭到一颗树上，看着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带着个干草编的小斗笠，粗糙结茧的手挑挑捡捡采摘头春茶。

奶奶叫龙秋华，附近的孩子都叫她龙奶奶，老太太笑眯眯的，有孩子跑过来就从布袋里掏块麦芽糖，然后笑着看孩子们穿梭在茶庄里。

麦芽糖香味重，引来香气了贪吃的小蛇，他已经观察了很多天了，老太太自己一个人住，无儿无女，用大锅熬的糖带着麦芽，能飘二里地去。

奶奶采完茶背着篓子往回走，如往常一样把茶叶送到炒茶工那里，回到自己的屋子，开锅熬麦芽糖，原本乳白色的汁水在大火的熬煮下逐渐变成一种好看的琥珀色。

想起自己忘了炒好的糯米粉，奶奶四处翻找了起来，一直躲在灶台下偷看的小黑蛇伺机而动钻到炉灶上，刚熬好的糖带着热气，麦芽甜甜丝丝的气息直直拍打小蛇的面门，未开灵智的小蛇不懂得烫，一头扎了进去，然而并没有预想中在糖浆里畅游的快感，温度深入骨髓，几乎无法呼吸，糖浆裹在蛇身难以甩掉。

奶奶从缸里找到熟糯米粉，起身一看锅中，立刻向后退了一大步，手忙脚乱的找到筷子将这黑黢黢三分熟的小蛇捞出，放进凉水冲洗，冲洗掉糖块顺带降温，许是怜惜，小蛇被留在了奶奶家养伤。

原本以为这样大的烫伤面积，大概率是活不成了，谁想就靠着奶奶涂抹獾子油，三分熟小蛇竟然是慢慢恢复了，天天跟奶奶在茶山转来转去，茶山不是奶奶的，奶奶是地主家的长工，每天做完活计就回家熬糖，乐此不疲，偶尔小蛇也能钻进口袋里叼两颗吃。

奶奶说龙井茶好啊，香郁味甘，清热解毒，小蛇跟着她一个茶农，不如就叫龙井。

龙井有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反驳，为什么不叫麦芽，麦芽糖香甜可口，多好吃啊。

除了采茶熬糖，奶奶还会唱曲，有时采茶觉得静默了些，嘴里便哼着山歌，听久了龙井也能哼唱两句三月鹧鸪满山游，四月江水到处流 。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上白云头....

往后余生这歌在龙井的脑海里流转了无数遍，早已深入骨髓。

雨夜，龙井蜷缩在奶奶常背的背篓中不愿出来，电闪雷鸣的令人心悸，不知为何奶奶也沉默寡言的，安静的整理好屋子，将龙井从背篓中拿出来捧在手里，靠着墙角坐下，看了半晌笑着:“小龙井也怕打雷啊？和奶奶的阿弟一样哟，他活着的时候，最怕雷声咯...不过他走得早啊...”

奶奶顿了顿，粗砺的大拇指捋了捋龙井光滑的蛇头:“阿弟也是下雨天没的哟，他那时候那么小一个孩子，高热了三天呢....我爹是个烂赌鬼，有点钱不是赔光了就换了阿芙蓉哟....”

忽然龙井感觉自己头顶有温热的湿润，抬头一看，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但是在极力克制，长着皱纹的压抑着痛苦，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了年轻的时候家中的两个被卖掉姐姐，说了和弟弟在山路上抓蜈蚣卖钱换米面，买糖吃，后来弟弟没了，爹爹被催债的打死了，之后孤身只影，码头和男人抢活干，四处漂泊辗转...

龙井吐着信子听奶奶说话，不知为何原只知道吃饱不饿，简单混沌的大脑茅塞顿开，难以理解的复杂情感似乎也可以感知到了，悄悄的心底扩散开....

那天晚上奶奶就这么双手捧着龙井，靠在墙边睡过去了，再后来整个人的身体像是耗光了精气神，原本红润的脸色枯黄，结实的身体也佝偻下去了，采茶的手没原本利索了，

从未出过差错的她恍惚间落下不少的茶叶，龙井咬住她的裤脚试图提醒，但奶奶只是精神恍惚的把他捞起放进茶篓，强打着精神笑眯眯的道:“龙井又想吃糖啦？等回家奶奶给你熬。”

而半山还没拣干净的茶，等想起来已经错过了采茶的最好时候。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地主也逐渐不耐烦了，来老屋里赶人。

“地主老爷，求您别赶我，这茶山我打理这么久了哟...咱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哟...”这是奶奶唯一的生活来源了，这个消息对她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泪流满面的奶奶哀求着，一双皲裂粗糙的手无处安放，悬在半空，这座茶山在她手上打理了三十多年了，这算她的家了，附近都是与她相熟的亲朋邻里，叫她龙奶奶的邹家孩子们，沉默寡言但遇见了就会帮她搬东西的王家二小子，可以说，如果她失去了着工作，完全是死路一条。

看着奶奶伤心欲绝的模样，龙井甚是无措，自己只是一条小蛇，又能做什么，最终在僵持不下之际，龙井从后一口咬住地主的小腿。

“诶呦!这哪来的长虫，我可去你大爷的的!”龙井被地主甩到案板上，想要一镰刀砍成两半，奶奶赶紧跪倒在地抱着地主的腿，哀求对方:“地主老爷，我走，这个月的工钱也不要了，别伤这小东西，这是我养的...”

话未说完地主一脚踹在奶奶心窝上，嘴里不干不净的:“**养的，老虔婆!养着腌臜玩意准备害我是不是?!来人给我把她拖走打死!”

两个壮实的家丁说罢从两边走出，拖着奶奶往外，龙井一瞬间感觉脑子充血，抽搐几下竟是变成个**岁的娃娃，一双眼睛闪着妖冶的红光，冲上去撕打两个家丁，目睹一切的地主一屁股瘫坐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有...有妖怪啊！”说罢带着家丁逃也似的跑下山去。

龙井颤巍巍的爬到奶奶身边，轻轻晃了晃，奶奶心口挨的那一脚，差不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喘息声像是风箱，那声音一下下剜着龙井的心脏。

“奶奶...”

听见这声音，奶奶艰难的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却早就神志不清，扯出一个笑容，气若游丝:“阿弟....我是在做梦吗，哦...是我快不行了吧，你来接阿姐了？”

龙井克制自己的哭腔，似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音色沙哑:“嗯，阿姐，我来了...呜...”

刚修成人形的龙井还难以控制情绪，泪珠子啪嗒啪嗒的砸下来。

“阿弟不哭啊...阿姐给你唱歌好不好...三月鹧鸪满山游，四月江水到处流 。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上白云头....”

奶奶还是走了，邻居们把她悄悄葬在茶山山脚，没敢立石碑，就放了快大石头在上，龙井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上，他并不打算现身，这双红眼睛难免吓到他们，等众人散去，他才拍了拍屁股走过去。

静默无言，龙井缓缓上去留下一捧黄菊花，扣上帽子离开了这座山。

当晚，地主猝死在家，死相诡异凄惨，据说是惊吓过度，而龙井，无人知晓他的存在，亦无人知晓他去往何方。

龙井是亲友的oc，非常可爱的小绿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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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龙井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