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啪啪地敲打着高高的、黑乎乎的窗户,阴霾的天花板上是深紫色的翻滚的云层,不时闪过一道刺眼的闪电。下方成百上千支蜡烛悬浮在半空中,照亮了辉煌气派的大礼堂。四列长桌上,金盘子和高脚杯闪闪发亮。
“最近总是有学生抱怨说天花板和墙壁里出现悉悉索索的声音,”麦格教授切着馅饼说道,目光透过方框眼镜朝旁边有些恹恹的校长瞥了一眼,“你怎么认为呢,卡莱尔教授?”
“我猜是城堡里的老鼠,”我咽下嘴里的果汁斟酌地回道,脸上努力做出困惑和思索的神情。
“那一定是只非常大的老鼠,”麦格教授面无表情地说,“有人听到它身体拖行的摩擦声维持了好一会儿,我猜,这大概是只有五十英尺长的老鼠?”
我在麦格教授严厉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飞速思忖着该怎么交代事情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宽恕,一边小心组织措辞道,“它是某位校友寄养在学校的宠物,大概被关久了,出来溜溜弯。”
对上越来越严肃的目光,我立即言辞诚恳地保证,“我得到确凿的担保,它绝对不会攻击任何一位学生,”又在一排教授们飞过来的质询的目光中飞快地补充道,“以及任何一位教师。”
“不如,”麦格教授轻轻放下刀叉,十指交叉地搁在桌沿上,“我们直接跳到坦白这宠物究竟是什么这部份如何?”
“呃,”我回避了她的目光,眼神闪烁地轻声道,“就是一条有点大的蛇……”
“五十英尺的大蛇!”麦格教授按着胸口喊道,声音大得以至于礼堂里的喧闹声都轻了不少,学生们都翘起了耳朵,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么大的蛇一定活过了好几百年,”斯内普面色如常地用着餐,“我猜这是条很久以前留下来的蛇怪?”
我冲火上焦油的斯内普投去一个僵硬的微笑,握着的叉子滋一声捅进了鲜嫩小牛排的腹部。
“霍格沃茨绝不能允许一条这么大的蛇怪在城堡里自由行动,”麦格教授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更何况这里有数百名学生!”
“可它不听我的,”我像受训的学生那样垂头丧气地小声嘟囔道。
“那就让它的主人带走,”麦格教授的眉毛高高地扬起,“不管去哪儿,总之不能留在学校!”
“它的主人也不听我的呀,”我更加垂头丧气地说道。自从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之后,我就真的没再在城堡见过他的人影,不知道是故意添堵还是真的在忙什么。
“为了保护学生们做出更加努力的尝试,”麦格教授的声音缓和了下来,“这是作为校长最重要的职责之一。”
“我明白,我会找他谈谈的,”我用叉子拨弄着盘里切成小块的牛肉,“如果有机会碰见他的话。”
“相信对你来说这个机会很容易出现,”麦格教授轻松地说道,重新切起了盘子里的馅饼。
“只要那时候我们的校长不会瞬间将一切忘得精光的话,”斯内普拖着长长的调子补充道。他显然还没有忘记上一次,她怒发冲冠地跑去理论然后一个晚上就被摆平了的事。
“当然不会,”我干巴巴地说道,将一小块牛肉塞进嘴里咀嚼,“我已经把它刻在脑子里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麦格教授正色说道,“你必须立马写信回绝下学年的比赛!”
“什么?”我疑惑地望向她,“我要参加比赛?”
“三强争霸赛,”斯拉格霍恩教授享受地品尝着奶油土豆泥,“五年一次,今年轮到德姆斯特朗主办。但要我说,这是个让霍格沃茨重新正名的好机会。”
“霍格沃茨的实力无需质疑,”我放下搅拌番茄浓汤的勺子,斟酌道,“但校际赛不战而退非常影响学校的声誉。”
“自从黑魔法复兴之后,一向对其持包容态度的德姆斯特朗的声望就逐渐盖过霍格沃茨了,”小个子的弗立维教授站在一堆软垫上叹气道,“越来越多的巫师家长们在考虑将孩子送到那儿去,如果不是实在太遥远了的话。”
“听起来这届三强争霸赛是个不错的机会?”我望向面露抗拒的麦格教授。
“问题就在这里,”她说,“德姆斯特朗支持黑魔法,加上魔法部公开表明赛中不禁用黑魔法。这意味着这一届三强争霸赛将会是有史以来最危险的一届。我听说他们还取消了参赛年龄的限制?”
“也会是最荣耀的一次,”斯拉格霍恩教授挺起鼓鼓的肚皮,“听说这一届比赛将完全向外界开放,冠军不但能得到魔法部授予的勇者勋章,还能够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金。”
“听说德姆斯特朗不是非常富裕?”我迟疑地问道,“他们能支持一笔如此丰厚的奖金吗?”
“魔法部主持,所有巫师都可以下注胜利者,奖金会是最终赌池的三分之一,”斯拉格霍恩教授介绍道。
“恐怕所有人都会心动的,”我若有所思地说。
“他们是孩子,”麦格教授激动地说,“不是竞技场里的斗兽!”她转向我,“不能让学生犯险!”
但显然魔法部是带着政治目的的,他们想趁此机会大肆宣扬黑魔法,“恐怕比赛是拒绝不了的,”我皱着眉忖度了会,问道,“比赛内容呢?”
“还未确定,会等三位校长齐聚后一同抽取。”
“这么看来还是有转圜余地的,”我的肩膀松弛地垂下来,“到时候要是抽到过分危险的项目,我会提出申诉的。”
这次简单的交谈过后,我先是手写了一封信给许久不见踪影的黑魔王,努力憋出了不少好话,最后委婉地提出是否可以给他的宠物蛇换个寄养家庭,还假装无意地抱怨德姆斯特朗太冷太远,能不能不参加这届比赛。末了又实在忍不住嘀嘀咕咕了一番他无情的冷落,对待伴侣的冷漠态度非常不利于家庭关系的长远维系……如此这般又发泄完一页,我才在最后心满意足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洋洋洒洒地写完,手边已经蓄了不少张信纸了,我仔细检查了一遍,将厚厚地一叠纸塞进信封。可怜的信封立即像是吃撑了似的鼓了起来。
原本以为有大忙人的消息至少也会是几天后了,然而令人吃惊的是,当晚就寝前我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等捏起薄薄干瘪的信封,欣喜的心情又变得愤愤不平起来。我可是写到现在手还酸着的程度!
一看就没什么诚意,我哼了声,嫌弃地撕开信封,抽出对折的信纸。眼睛一扫上边的内容,不满就越加地强烈了。
空荡荡的纸上只简单地写了两行字,先是对应了我提的那几个问题:可以。不能。马上。从最后有些迟疑的笔迹来看,在写完后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内容太过简短。
为了体现自己有在为维护健康的家庭关系做出努力,他用尽量温柔的措辞提议道,如果不想去德姆斯特朗,可以换个带队的人。接着又婉转地暗示道,有时间多练习练习字体。
我坐在床上深吸了口气,慢慢将手上的信纸揉成一团,难以压抑忿忿地砸到旁边的沙发上。椅背上拖着长长尾羽的白色大鸟淡定地扇了扇翅膀,换了一处地方继续梳洗。
欺人太甚,连鸟都看不起人,我恼怒地仰面摔倒在床上,两侧的手握拳啪啪地敲了敲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重新爬起来,找出张纸恶狠狠地写上:别让我再碰见你!!
接着无视臭美鸟不愿冒雨离开的意愿,无情地打发了它,这才舒了口气,美美地闭上了眼睛。
……
虽说这一届三强争霸赛不限年龄,但另两所学校参与竞选的人选仍旧能够由校方把控。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仍旧是从七年级的学生里挑出了足够的优秀人选组成代表团,在十月初起程前往德姆斯特朗。
这座神秘的学校坐落在群山环绕之中,是一栋外观朴素的四层楼城堡。外墙由深灰色的石砖堆砌,墙面没有赘余的雕塑装饰。
虽然没有霍格沃茨城堡那么大,也没有布斯巴顿城堡那么华丽,但它拥有非常宽敞的场地。
学校的后面是一个广阔的大湖,犹如明镜的湖面倒映着广袤的山地和矗立的建筑。曾经到访过霍格沃茨的船只就停泊在这片平静的湖泊上。
“还以为布斯巴顿会是最难适应这儿天气的,”马克西姆夫人从对面的马车上下来,瞥见至少裹了两件大衣的我,忍不住面露惊异地问道,“为什么不在衣服上附个保暖咒?”
“已经施了,”我被寒风吹得有些苍白的面孔勉强地笑了笑,“不止一个。”
马克西姆夫人显得更加吃惊了,但良好的教养使她没有继续问下去。我们带着学生,肩并肩地向学校大门前的广场走去。
在那儿,等待着一队列得整整齐齐,神色肃穆的师生,每个人都穿着深色的毛皮斗篷,除了最前面的男人,他的斗篷是银白色的。
“利沃维奇”,马克西姆夫人用眼神示意那个留着一大蓬棕色胡子,身材高大壮实的男人,“听说是黑魔王亲自指定的他作为德姆斯特朗的继任校长。”
我循着目光眯眼打量这个神情冷漠的男人,确认从前没有在食死徒的队列中见过这个面孔。但毫无疑问,他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食死徒,因为利沃维奇毫不掩饰这一点。
同霍格沃茨不同,德姆斯特朗并不忌讳公开提起黑魔王,事实上,从一些人的表情看,他们甚至引以为豪。
“亚克斯利小姐,”利沃维奇目光首先落在我的脸上,也首先开口招呼我,“黑魔王之前说您也许不会来了,我曾深表遗憾。”他的声音跟这儿的风一样冷硬,脸上的微笑不达眼底,里面更多的是犀利的审视。
“为了两校的友谊,”我扬起个礼节性的微笑,更紧地收了收被风吹开的大衣。
“听说霍格沃茨以前不允许学生修习黑魔法,我还在想这次比赛是否公平,”利沃维奇弯腰吻了吻我的戒指说。
“强大与否看的是巫师,”我飞快地收回手塞进衣服里面,脸上的假笑被风吹得僵冷,“而不在于魔法。”
“正是,”利沃维奇随口应和道,接着同样地招呼了马克西姆夫人。
“这里的气候一定让几位贵宾很不适应,”利沃维奇领着我们穿过门厅走进洞穴般高大幽深的礼堂,“请先进来暖和暖和。”接着他指派了两个学生安排初来乍到的两队人的座位。我跟马克西姆夫人则跟着利沃维奇走向了教师席。
除了魔法部体育运动司和国际魔法合作司的人,我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伊莱亚斯·罗齐尔。
他首先冲我微笑道,“看来您还记得我,”伊莱亚斯弯腰吻了吻我的戒指,“不甚荣幸。”
“毕竟您在国际巫师联合会晚宴上主持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会议,至今令我记忆犹新,”我还没忘记他可是促成那一房间尸体的执行者,心下忖度这次比赛恐怕会比之前料想的更加地危险。
“众所周知,此次的三强争霸赛不同于以往,意义更重要,影响也更深远。所以请恕我不顾两位的舟车劳顿,在宴会开始前先行抽取比赛项目,好为接下来的一切事宜作完备的安排。”
利沃维奇说完,魔法部的职员已经将一个宝箱样的盒子端了上来,打开后,里面整齐地躺着两列纸牌,全都背面朝上,描绘着复杂的防偷窥的魔法图纹。
利沃维奇率先抽出一张。“山谷,”我听见伊莱亚斯轻声念道,又将那张牌转过来展示给所有人看,上面果然描绘着一个风景优美的谷地。
我与马克西姆夫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窥见了惊讶和一丝忐忑。
“峭壁。”
“水牢。”
伊莱亚斯念出接下来抽出的两张牌面,又像刚才那样展示给所有人看。
“这是什么意思?”马克西姆夫人问,“比赛场地?”
“没错,”伊莱亚斯轻笑着解释,“考虑到比赛的难度,我们会提前给出更充足的线索以供年轻的勇士们准备。”
“这可不够充足,”我玩笑似的说,“仅仅一个简单的地形可太笼统了。”
“线索就在卡片中,”伊莱亚斯重新拿起山谷那张,复制了三份交给我们,“还请几位在火焰杯选出勇者之后递交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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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山谷、峭壁和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