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或许是个秘密,又或许不是。
哈利知道——这还用说吗?他是距他们最近的人,日复一日,罗恩和赫敏在他看得见和看不见但能听见的地方争吵。理由是一切:复习安排,作业完成度,魁地奇规则,帮助哈利的方式,家养小精灵……同时理由又往往并无独立存在的意义,它们仅仅作为跳板,开启那两人留给彼此的游戏。就像一支词句组成的舞蹈,踏前又后退,旋离又拉回,眼神一时胶着一时躲闪,动作一时默契一时慌乱。如果是一个人的问题,那人会跟全世界过不去;如果是两个人的问题,他们会厌倦冲突而远离。但罗恩和赫敏时时唇枪舌战,事事争论不休,计时单位从早上下午晚上增长到天、变成周、又达到年,那么这或许根本就不算问题——除非算上他们有时恨不得戳聋双耳的倒霉挚友。
金妮知道。她与罗恩只相差一岁,对自己最小的哥哥就像对弗雷德和乔治扫帚棚的锁一样熟悉,而且她有六名型号各异的哥哥向她展示男生的种种生态。她知道谈论朋友和暗恋对象时语调上的区别,分辨得了单纯的保护和特殊的占有欲,也完全了解不必要的急赤白脸背后的含义。罗恩是个本能先于大脑的家伙,因而他可以是反应最快的行动派,也可以是醒悟最迟的大白痴。金妮深深地爱着他,这不妨碍她想要在罗恩强调“我不在乎我只把赫敏当朋友”时猛拍他脑瓜。
克鲁姆知道。赫米恩的心另有所属,他能邀到她跳舞是由于他相对那人所具有的优势——更年长,更早开口,更绅士地对待她。他一开始就知道其中不包括他的名气和球技,这是绝大部分人看中他的方面,但赫米恩只会在图书馆冲克鲁姆和尾随他至此的粉丝团大翻白眼,抱着书快快离去。这正是克鲁姆喜爱她的地方:专注力和奉献精神。姑娘们总是精心打扮、找上或假装无意地“偶遇”他,而赫敏头发蓬乱、两眼熬红,旁若无人地惦记着帮好友通关比赛。他曾以为那是出于男女情爱,但显然赫米恩比他想象中更为无私,而共享这点的另有其人。克鲁姆更有名气、更年长、更绅士,可他最终发觉自己唯一真正的优势或许只在于先开了口,没了这点,他便直接失去了站上竞争场的资格。
莫莉知道。罗恩并非最爱在餐桌上发言的男孩,不过如果有人问起,他便常常起劲地谈论赫敏的野心和愿望,说赫敏想胜过所有人,想解放家养小精灵,想进入魔法部工作。赫敏不是莫莉特别能理解的那类姑娘,这些在莫莉听来都很乏味。但莫莉养大了珀西,她很清楚珀西这样的孩子有多讨厌被打败,而赫敏不厌其烦地陪罗恩下棋、跟罗恩一起玩魁地奇,了解所有罗恩感兴趣的事。赫敏跟罗恩是那么不同,又是那么热衷于探究所有的不同之处,这使得莫莉有一点点担心,他俩会不会太过沉溺其中而忘了留意到这件事本身有多么美妙。
迪安知道。他一直暗搓搓希望罗恩能也找个女朋友解决身心上的不平衡之类,别给妹妹的男朋友添太大麻烦。天晓得,光金妮已经够难搞了,而她又是那么地个性十足魅力四射,迪安实在不愿没努力过就放弃。有那么一小会儿情况似乎很理想,罗恩在草药课上跟赫敏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两个人都变得喜滋滋又笨手笨脚的,他甚至给了迪安自得知他跟金妮交往以后的第一个好脸。接着迪安大概是太得意忘形了,跟金妮在走廊热吻(超棒的吻,说实话,罗恩的打断还令他有点生气)被罗恩撞见。虽说是满足金妮跟哥哥谈谈的要求,迪安还是觉得飞快撤退的行为不怎么格兰芬多,所以他没有逃很远,能清楚地听见金妮大声发表了些关于哈利和赫敏亲热经验的言论,结果立竿见影——罗恩和赫敏决裂了。作为把妹经验更丰富的那个,迪安非常想告诉罗恩吃两年前的陈醋很蠢,确定关系前就介意对方的前男友也很蠢,但他害怕被罗恩杀掉。
拉文德知道。她跟罗-罗第一次接吻后,赫敏肯定是打定主意再不跟他俩中的任何一个讲话了,但不能怪拉文德横刀夺爱,她出手前已经给足了格兰杰时间。男生最没有放长线钓大鱼的耐性,而清高的书呆子总故作矜持地突显身价,只不过法律和校规都没有规定,赫敏?格兰杰看上的人非得属于她。拉文德从不冒这种险,就算赫敏真是什么顶级的饕餮盛宴,只要离餐桌还有着一段路,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总是很难拒绝一份炸鱼薯条;而只要炸鱼薯条先填饱他的胃,他对盛宴自然就不敢兴趣了——何况,谁是盛宴还说不定呢,赫敏的吻技十有**比罗-罗还糟糕。是啦,罗-罗不像拉文德此前设想的那么完美,但他是她的,拉文德在情场上一等一地争强好胜,从不拱手让人。虽然,每次坐在罗恩和赫敏中间被他们偷看对方的视线夹击,她都会对罗恩的归属权更不确定一点。
芙蓉知道。她从不以血脉中天然的吸引力为耻,那仅仅是她超凡美貌的一部分,她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且坚信自己值得一切关注。当然,引人注目不代表抓得住更多颗心,芙蓉对此一清二楚且毫不在乎,她提供美的享受和其他人提供的追捧互为对价,谁都不需要更多,除非她伸手去拿。至于嫉妒,那是额外的乐趣。格兰杰怒发冲冠,毫不掩饰地抱着胳膊翻白眼,虚伪的表面礼貌被冲芙蓉发呆的罗恩搅得粉碎,真是太有意思了。反正芙蓉已经认准了自己的唯一,对单纯破坏没太大兴趣(尤其是,她不打无胜算的仗),住在陋居又那么无聊,她常常出现在小罗恩面前,或许还能帮上谁的忙呢。
贝拉特里克斯知道。格兰芬多宝剑的所在地事关重大,一旦泄露,罪过恐怕不亚于放跑波特。她必须问个明明白白——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可以小小地享受过程。她经手过许多自认坚不可摧的信念,并证明它们如黑魔王所言,不值一文。红头发的纯血叛徒不自量力地发号施令,想要用自己替下泥巴种;而泥巴种瞪视贝拉特里克斯,企图以这种挑衅确保她更想对付自己。多么感人的画面。贝拉特里克斯挥手让其他人将波特和叛徒带下去,不着急,一个一个来。纯血统叛徒比泥巴种更可恨,所以在把他变成流着口水的白痴前,她要他先听听小女朋友变成那样的过程。
还有啊,罗恩的哥哥们知道,霍格沃茨的教授知道,魁地奇队友们知道,邓不利多军成员知道……
等等,那究竟谁不知道呢?
……
罗恩不知道。他只顾着害怕自己既不是拯救巫师界的大英雄,也不是世界级魁地奇明星;害怕自己只有红发、雀斑和细长的四肢,徘徊在不及格边缘的功课,太快吐出伤人言辞的嘴和太过动荡不安的心。他发誓守护,却不懂得如何温柔;他敢于战斗,却怯于展臂拥抱;他的感情只有一茶匙,却有足以填满黑湖那么多的恐惧,阻止他面对向那人将心底事倒个底朝天的结果。
赫敏不知道。她只顾着害怕自己既不是热情艳丽的大美人,也不是温存体贴的解语花;害怕自己只有一头乱发下的聪明脑瓜,满脑子处处碰壁的想法,证明了自己正确才想起顾及他人感受的争强好胜和强烈到令她茫然无措的情感。她作为旁观者总是看得最清,可身在其中却发觉自己从前对他人头头是道的指导全然无稽,逻辑的梳齿理不清纷乱思绪,理论和公式亦解不开心与心的谜题。
这般说来,那终究还是个秘密。再怎样公开敞亮,毕竟,真正需要知晓的人仍然蒙在鼓里。
不过,别急。
想想字母S和T,作为最曲折的形状与最直接的线条相邻,可以是分别呼出的气流,也可以是共同奏响的合音。它们之间的距离明明那样短,却有成百上千种走法,每一种都同样意蕴丰富、趣味十足,无法以固定的标准分出高下。唯一确定的是,绕远也好、坎坷也罢,选择了彼此之人终将摸索着抵达。
既然如此,他们携手回望之时,辨认出的路径是秘密(Secret)还是甜蜜(Sweet),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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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从S走到T,总共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