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吧偶遇布莱克,倒不太令人惊讶。下午斯内普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远远从塔楼上看到南瓜地里有一高三矮几个扎堆的人影,辨认不出是谁,但学生中与海格交好的也就那几个。这些日子天气愈发寒冷,布莱克在禁林里挨过冻,总要去猪头酒吧坐会儿,喝点儿东西暖和一下。
布莱克的长发扎成马尾,这么说他的确从禁林溜进去见过波特了,他在变形前喜欢把头发扎起来,以防解除阿尼马吉状态后它们变得乱七八糟。他坐在吧台附近,一边直接从瓶子里喝黄油啤酒,一边按摩自己右膝。斯内普记得还在保外就医那会儿,他也是右腿疼得最多,不知道当下是摄魂怪留下的毛病还没好全,还是被阴湿的牢房实实在在伤了关节。酒和温暖只有一时的效力,算不上治疗,不过斯内普还是在家里备了几瓶,以备不时之需。
他走到布莱克身边,让阿不福思取两瓶黄油啤酒,对吃了一惊的布莱克点点头。这个距离上,斯内普能闻出对方十分疲惫,而且心烦意乱,那么他今天多半不会顺路去吃晚饭了。与人打交道对布莱克而言似乎还是件费劲的事,他去看贝茜也选着精神好的时候,魁地奇赛上波特出意外后,他在霍格沃茨周围转悠得更多,但如今出入禁林对他越来越吃力,他上门的时候反而变少了。此前斯内普没听对方说起过自己会在场地外围跟波特见面,不过想来那也是迟早的,既然他对教子如此放心不下。
“我不知道你还喝酒。”布莱克将瓶子放下,斯内普忍不住注意到他在脏兮兮的酒瓶上留下的指印,嘴角嫌恶地下坠。Alpha为此笑了笑,灰眼睛映出酒吧昏暗的烛光。“别不高兴,公主殿下,你马上就可以回家用你的水晶杯慢慢品尝了。”
这是近来恢复的东西,布莱克讽刺他,但并不带恶意,斯内普则希望其中试探的意味能尽快消失。这时,阿不福思把他要的东西重重地顿在他面前,回去继续自己把脏杯子擦得更脏的工作。
“我的确不喝,这些是做面糊用的。”斯内普解释道,“用啤酒和的面糊炸出来更酥脆,贝茜爱吃。”
“我说呢。”布莱克点点头,他也吃过,“你平时都来这儿买酒吗?我还以为你会比较喜欢三把扫帚,罗斯默塔擦的杯子可挑不出毛病。”
酒吧老板重重地哼了一声,布莱克朝对方一霎眼,看来的确是老相识。斯内普没和阿不福思·邓不利多打过多少交道,但记得他也是凤凰社的人。
“三把扫帚人太多,尤其是晚上。”斯内普回答。
“那倒是。”布莱克又喝了一口,“我猜你天天都要见几百号学生,也是看够人头了。”
他的手指不安地在瓶子上敲了敲,似乎斯内普撞得不是时候,天知道波特跟他说了什么。没准往后布莱克去看过教子,就该改去三把扫帚了,罗斯默塔向来风流,他敢说布莱克当年就挺招老板娘喜欢。
“看来指望波特遵守校规实在太奢侈了。”斯内普说着,清理干净自己的酒瓶,他可不想用手指碰那玩意儿。对里边的内容物是否能喝他甚至都有几分怀疑。
“校规看来也没帮他多少。”布莱克语气上没什么,但信息素有些波动,亲眼看到教子差点从扫帚上摔下来肯定也吓着了他。
“他该不会扑进你怀里哭了吧?”
布莱克给了他一个略显强硬的眼神,他不愿跟斯内普争执,但也不想听对方贬低自己的朋友和教子。斯内普决定看在他累得不想动弹的份上暂且放过。
“要是今晚不打算来,最好别让贝茜看到你。”他说,贝茜总能把Alpha父亲拖回家去,即便是在布莱克原本没这打算的时候。
“我一会儿就走。”布莱克道。
斯内普于是提起酒离开了猪头酒吧,他心知此次只是前奏,或者说是对方被撞了个措手不及。布莱克肯定有话要跟他谈,斯内普想到他们之间悬而未决的那个话题,心跳便不禁加速,也许是波特小子让布莱克觉得时候到了。
无论如何,他想,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圣诞节。贝茜盼着和三位监护人一同过节好久了,怎么也不能因为他与布莱克或者波特的事让她失望。每次想到教学之外,还必须容忍波特在自己生活中存在,斯内普就一阵郁闷,但要布莱克真正与贝茜成为家人,波特小子就是绕不开的问题。指望布莱克对波特的儿子放任不管,还不如指望他自己回阿兹卡班蹲着。
幸而教父子两个都还算识相,没作出要一起来过圣诞节之类的提议,想到那张酷似波特的脸带着莉莉的眼睛坐在餐桌边的场面,斯内普真不觉得自己忍得了。布莱克在圣诞前三天住进了客房,信息素颇为安稳,不像是预兆着大事的样子。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大脚板在屋里的存在成为常态,麦格的虎斑猫也活跃了不少,贝茜在一狗一猫的陪伴下开心不已,他希望她能永远这样开心下去。
圣诞当日,斯内普起得比往常还早,今年圣诞树装饰的品位明显被拉低了一个档次,因为布莱克总能制造出最鲜艳和扯淡的颜色搭配,不过树下的礼物也变多了,算是扯平。布莱克没这份远见,他本就习惯上午睡觉,悲惨地被贝茜从床上拖下来拆礼物,头发蓬乱,外套纽扣扣错了位,坐在餐桌边眨着一双惺忪的睡眼,整个人都在尖叫不想起床。
斯内普忍了忍笑,往薄煎饼上舀了两勺辣酱,贝茜看在眼里,接过盘子,倒上许多枫糖浆,推到布莱克面前。真是他的好姑娘。
好在布莱克这会儿什么也闻不出来,否则他就得离远些了。父女俩的关注下,布莱克用叉子捞起薄煎饼,吃了一口,两口——
“卧槽!”
半块煎饼啪叽掉到布莱克胸口,拖出长长的一道,贝茜笑得太厉害,斯内普都有点担心她会犯气喘。
“注意语言。”他镇定地说,看着布莱克吸着气捏起煎饼丢到盘子边上,手忙脚乱地找餐巾。
“米勒娃阿姨要罚你站墙角。”贝茜说,仍咯咯笑着,自己给自己按摩胸口。
“可千万别告诉她,求你啦。”布莱克求饶道。
他刚才困得连魔杖也没拿,用餐巾在胸口糖浆混着辣椒酱的油渍上擦了几次,见收效甚微便作罢,重新拿起叉子。斯内普从前不怎么讲究,但贝茜出生后,他对清洁的要求一度到了偏执的地步,近两年虽好了一些,也见不得别人在自己家里如此邋遢。他不假思索,上前几步把布莱克按在椅背上,念咒吸走那块污渍。
布莱克吃惊地僵住了,斯内普放下魔杖,正对上那双灰眼睛。有一瞬间,他的感官里全都是布莱克:他的手还压在对方肩膀上,衣物包裹下的身躯结实健康,信息素快乐且满怀喜爱。男人怔怔地看着他,瞳孔略微扩大,紧接着,空气中的也气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斯内普认为不是错觉。
“呃,谢谢。”布莱克说,后退了一点,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出声。
他俩同时看向餐厅里的第三者:贝茜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位父亲,双眼睁得圆圆的。
“什么也别说。”布莱克预防性地来了一句,几乎是本能反应,斯内普油然而生一股大笑的冲动。他轻咳一声,从布莱克椅边撤走。如果是为了观赏布莱克的表情,他不介意贝茜当场管他俩要弟弟,天知道,没准布莱克会涨红脸呢。
贝茜夸张地叹了口气,米勒娃的不良影响之一。
“早餐前要先拆礼物!”她宣布,布莱克朝她做鬼脸。
“刚才怎么没人提醒我?”
贝茜吐吐舌头,她一直跟着他和麦格努力学习做大人,但布莱克似乎半年就教会了她怎么当小孩子。他俩由着女儿扯着袖口把自己拽到圣诞树边上,布莱克躲避他视线的样子相当有趣。
米勒娃送给贝茜一套双陆棋,赠他的则是古书,她很了解斯内普对什么感兴趣;贝茜送给他俩一人一条小狗图案的围巾,斯内普这下知道前段时间她老问自己借魔杖是做什么用的了;布莱克送了贝茜一个鹰哨,这样她想写信时,就可以直接把有空的猫头鹰叫到自己窗前,不必再冒着风雪跑去邮局。Alpha蹲下身体,特意地亮出左脸,贝茜便抱住他亲了一大口,斯内普顿时有点嫉妒。女儿同样喜欢他送的多功能窥镜,但他可没教过贝茜怎么恣意表达情感,也不知是谁教的布莱克。
布莱克把围巾往脖子上缠时,贝茜提醒他树下还有一个小包袱,斯内普拾起一看,绸带上别着写有他名字的卡片,他没想到布莱克给自己也准备了圣诞礼物。里边的东西软而轻,是专业制药师用的手套,斯内普试了试,戴上后触觉与裸露皮肤一般无二,却能保护双手不被蒸汽和溅出的药液侵蚀。
“据说最大的缺点是你可能会忘了摘下来。”布莱克笑道,把头发从围巾下边扯出来时弄出一阵静电的噼啪声,斯内普抓握十指测试灵活程度,抵抗替对方理顺的冲动。
“你没给西里斯礼物。”贝茜有点不高兴地说,西里斯在她面颊上轻弹了一下,“不要这样!”
“礼物之所以是礼物,就是因为它不是义务,而是应当在拿到后感激的东西。”布莱克保持着蹲姿,抬起头让贝茜给自己整理围巾,他闻起来并不失望,他没指望斯内普给自己送礼物。
“那你给哈利送了什么?”贝茜问。
“一些他父母的东西。”布莱克轻描淡写地回答,站了起来,“信件啦,照片啦,什么的。”
斯内普胸口一紧:布莱克去了戈德里克山谷?
这个答案挑不出任何毛病,贝茜点点头,下个问题竞争意味更明显:“哈利送了你什么?”
“关于攀比,你爸爸和米勒娃阿姨是怎么说的?”布莱克问。
他把波特送的东西藏在身后,故意吊贝茜的胃口,最后她直接从他手里抢了过去,原来是一大盒巧克力。波特小子怕是从小馋得多了,连送教父也送这个。
“吃太多巧克力会长胖的。”贝茜挑剔道。
上午米勒娃来了,戴着贝茜织的手套,趁着女儿注意力被分散,斯内普说:“你要是打算偷偷去找波特,最好趁现在。”
布莱克很惊讶似地看了他一眼,“哈利已经答应过尽可能待在城堡里了,我可不会无缘无故把他叫出来。”
“真令人惊讶,有一天轮到你教别人谨慎。”
“难道比得过那个惊喜?”布莱克朝贝茜的方向示意,斯内普不得不同意,没什么比得过那个,“间谍奶爸?”
“我有一份全职工作。”斯内普反击,“你才是那个整天围着两个孩子转的。”
麦格陪贝茜下了几局棋,留下吃了午餐,晚饭前又赶回了城堡。贝茜深知养母的习惯,并不挽留。米勒娃成为贝茜的监护人时与埃尔菲斯通·厄克特新婚不久,两人通常与米勒娃的两个弟弟以及侄子侄女们一块度过各种节日。婚后短短三年,厄克特因毒触手咬伤意外离世,米勒娃便将城堡当成了家,少数不得不留校过节的孩子晚餐桌上总有她相伴。
白天的兴奋劲儿过去,饭后贝茜早早就睡下了。布莱克伸伸懒腰,走向自己的房间,斯内普则不想再等下去。
“你到底有什么要跟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