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洛霍夫在格蕾家住下了。
是的,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他就是住下了。
睡在沙发上的那一夜,他做了个梦。
梦见他逃离阿兹卡班之前,半死不活地瘫倒在监牢地上。女孩在外面掩面痛哭,指缝间却漏出了冰冷锋利的眼神。
这眼神看向他,让他浑身疼痛,充满力量。
他醒来之后,把自己的一切非正常行为都归咎于“命债”。
巫师之间有“命债”这么一回事。
假如某人救了另一个人的命,那么另一个人就对救命恩人负有“命债”。这是必须偿还的,否则就会遭遇不测。
格蕾把他放出阿兹卡班,实际上是救了他一命。
所以他必须偿还这份“命债”。
这太合理了。
起床之后,他没有再想着宰了这个女孩——他完全可以利用她养伤。
她是个无辜的小白兔,父丧母病,楚楚可怜,一定很好操纵。
格蕾可不知道陌生人的坏心思。
她内心充满感激。
“我今天要开学了。”她很早起床,出门前对躺在沙发上的多洛霍夫说,“没什么时间挑魔杖……如果我最后买来的跟你原本的不一样,你千万别伤心。”
她在把他当小孩安慰。
多洛霍夫觉得嘴巴里有股令人反胃的味道,差点被恶心坏了。
“你能在家照顾好爸妈吗?”格蕾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不对,你能照顾好自己吗?如果我周末有空,会尽量回来的。”
他有自主生活能力!
多洛霍夫没理她,直接走去桌边,吃了一大块馅饼。格蕾看他还有力气吃东西,状态应该还行,也就放心下来。
他和父亲一起越狱的,肯定没地方去。
留在这里也好。
“拉好窗帘,别让人看见。记得多休息,你身体太差了。”格蕾跟他道别,还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
“快滚!”多洛霍夫愤怒地咆哮,“别管我的事儿,你这个废物!”
格蕾耸耸肩,没放在心上。
她觉得黑巫师虽然长得可怕,说话凶恶,但是人不坏。
她背上书包去了对角巷。
由于家庭资产被魔法部查封,古灵阁的账户也被冻结,她身上只有一点现金能用。
“如果买二手书应该便宜不少,袍子也可以穿旧的。坩埚,运动鞋,宠物……这些就算了……”
格蕾拿着购物清单,一项项划掉非必需品,把最充足的预算留给了魔杖。
她本来非常想要一只喷火蜥蜴,现在也只能作罢。
可是奥利凡德的魔杖店里只有一根黑檀木的魔杖了,还是凤凰羽毛杖芯。
“这款有龙心腱的吗?”格蕾拿着魔杖问店主。
奥利凡德陷入深思:“唔,我想想,我想想……很久以前卖过一根黑檀木龙心腱的,后来它的主人成了非常残暴的食死徒。你为什么问起这个?”
“我觉得龙心腱很酷!”格蕾眼睛亮闪闪地,“我也想要!”
奥利凡德失笑:“小朋友,是魔杖挑选你,而不是你挑选魔杖。”
这话跟食死徒先生说的一样。
但格蕾觉得很怪。
为什么是魔杖挑选她呢?魔力是属于她的,魔杖只不过是个传播她力量的工具罢了。
即便没有魔杖,她的魔力也客观存在。
而魔杖没有她,就是根普通的破木棍。
所以凭什么她要被一根破木棍挑来选去的呢?
应该由她来选择魔杖才对。
魔杖才没资格选择她,它只配被驯服。
“先生,你这儿最厉害的魔杖是哪一根?”格蕾小心翼翼地问奥利凡德。
“这……”奥利凡德往她身后张望,发现并没有大人的身影,“你是一个人来的吗?父母呢?让他们来陪你挑选吧。”
这孩子太没常识了。
难道是麻瓜出身的吗?可她的打扮不像。
‘或许是家里平时缺乏教育吧。’奥利凡德琢磨着。
“我的父母来不了,请问您可以帮我挑吗,先生?”格蕾有些低落地问。
“好吧。”
奥利凡德拿了几根魔杖给她试,效果都还行,特别是一根紫檀木的,在她碰到那一刻就闪现出了火花。
“它不好看。”格蕾皱眉道,“而且太长了……我挥起来很难受。”
“你以后会长高的,胳膊也会变长。”
格蕾摇头:“我想要一根现在用起来顺手的。以后如果长高了,可以再换。”
这是奥利凡德见过最难缠的孩子。
她几乎对所有魔杖都不满意,但神奇的是,所有魔杖都与她适配性良好。不能说“绝配”,但至少都能用用,不会炸膛。
奥利凡德差不多把整个店都翻了一遍,才找到一根合适的。
“云杉木,以独角兽毛为杖芯,11英寸。”他弯了弯这根魔杖,柔韧到不可思议。
格蕾满意地用它甩了几点火星。
“它很漂亮,长度也适合我。谢谢您。我可以再买一根吗?”
“再买一根?”奥利凡德头疼地跟她解释,“你现在只能注册一根魔杖,未注册的魔杖只能在翻倒巷……”
奥利凡德打住了。
他不该跟小女孩说这个。
“翻倒巷?”
“咳,那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你不能去。好了,来结账吧!”
格蕾结账后,只剩下一小袋金加隆。
她把袋子贴身放着,搭乘骑士大巴前往霍格沃茨。
大巴车开了好久。
到校时,天气变得非常不好,黑蓝色的天空仿佛随时会漏墨水下来。
有一群孩子围在湖边的草地上排队,准备坐船前往城堡。他们身旁站着一个足足有格蕾两倍高的大汉,打一把陈旧的伞,满脸络腮胡子,浑身穿着毛茸茸、暖烘烘的兽皮,正在指挥学生们上船。
“好酷……”格蕾发出小小的惊叹,马上朝着人群跑了过去。
“小心,大家注意脚下,别摔进水里,这里面有……”大个子突然低头,看见格蕾在拉他的裤腿,“你好,小朋友,你是今年的新生吗?”
格蕾听见人群里在讨论“救世主”“哈利·波特”什么的,但她不知道那是谁。她本能地找到了她觉得最有安全感的人。
“是的,请带我过河。”她挺直腰背说。
“看看你的录取通知书……噢,康德乐小姐。”大个子把录取通知书还给了她,“请按顺序排队,你是最后到的,要最后上船。”
“好吧……”格蕾悻悻地走到了人群最后。
她听见别的孩子都在议论。
“是康德乐!你们听见了吗?”
“那个被判死刑又越狱逃跑的罪犯吗!太可怕了,整整一个夏天,预言家日报都在说他的事情。”
“今年真热闹,一个救世主,一个大罪犯的女儿。”
“你好。”
格蕾听着听着,觉得胸口被天上的乌云更沉闷,她忍不住走向一个说话的孩子,“我的父亲不是罪犯。”
那群人退开,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她。
“康德乐已经被威森加摩定罪了!”
“他还把你妈妈折磨疯了!”
“你难道也疯了吗?据说他还虐待孩子……”
“我……”格蕾哽咽。
不是的。
她爸爸不是这样的人。
她妈妈也不是。
他们是和谐美满的一家,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别人说的都不对。
天上突然开始下雨了。
豆大的雨点打在她脸上,当别人纷纷从行囊里找出雨伞打开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带伞。如果妈妈的精神还健康,是不会忘记叮嘱她的。
她把头低得更下了。
谩骂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响,比暴雨声更刺耳,什么“罪犯女儿”、“吸血虫”、“走私大亨家的小公主”……
还有一个她从来没听过的词。
“恶种”。
它比别的都难听。
说她像一颗**的种子,不会发芽,不会生长,只能烂在土地里成为肥料。她没有任何未来,只配在暗不见天日的土地下面过一辈子,给别人提供养分。
“够了!你们这些小坏蛋……快点上船吧!”粗犷的声音像洪钟似的震荡开流言蜚语,“雨下大了,湖上有风浪,如果等会儿船翻了,你们全部要喂大鱿鱼!”
格蕾擦着脸上的雨水,看见身躯魁梧的巨人撑着他的破伞,给她挡风遮雨。
他刚才明明还对她爱搭不理的,而且他都已经带那个旁人说的“救世主”去坐船了。
为什么还要返回来?
为了她吗?
格蕾怯怯地说:“谢谢你……”
“我叫海格。”巨人说。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时候,比黑熊还吓人。
等新生们都走完了,海格才带着她上船。格蕾小心翼翼地迈进去,生怕弄湿自己的靴子,她没有能防水的鞋,因为平时很少出门。
“海格。”格蕾试着鼓起勇气,去跟他搭讪,“我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高大强壮呢?”
对方只是哼了一声,不理不睬。
好吧,他可能确实是不太喜欢她。更像是出于职责,不能放任她受欺负。
船到岸的时候,霍格沃茨城堡里已经灯火通明,里面吹出带有食物香味的暖风。还有一声声欢呼鼓掌。
“分院仪式都已经开始了,快跑!”
海格轻轻推了她一把,格蕾赶紧奔向大厅正门。
她满心期待。
究竟会被分到哪个学院呢?
勇敢的格兰芬多,正直的赫奇帕奇,智慧的拉文克劳,野心的斯莱特林……这么多优秀的品格,她都十分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