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窗棂照进来,斯内普站在了校长室门前。他在清晨就想来找邓布利多,那时天刚蒙蒙亮,他在走廊的阴影中看到詹姆斯·波特失魂落魄的身影。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口翻涌,最终他选择先回到地窖。
昨晚,他在那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壁炉的火光早已熄灭,但他仍坐在那张旧扶手椅上,目光停留在虚空中某个看不见的点。那些在回廊中看到的画面不断闪现:波特在尖叫棚屋的最后一瞥、深夜徘徊的身影、那些为他辩护时激烈的神情,还有那个人深藏的、不可言说的感情。命运总是格外讽刺,偏偏要在他看到那些记忆后,又让他目睹这样的场景——詹姆斯·波特惊慌失措地呼唤着,试图挽留年轻的哈利·波特的生命,泰迪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手里的魔药终于落地。一切都结束了,他想,一个灵魂的离去,另一个的归来。
他用了一个上午来平复那些纷乱的思绪。现在,站在滴水兽前,他终于可以用足够冷静的态度面对这一切。那个奇特的空间,福克斯说过的话,还有那些需要一个解释的记忆——这些都不容他继续逃避。
校长室的门开着,邓布利多正站在窗前,目光投向远处。福克斯半眯着眼,懒洋洋地趴在栖木上,偶尔发出几声轻柔的鸣叫。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转过身,“真是意外,你很少主动来找我。” 斯内普站在门口,神色略显疲惫:“我有些事需要告诉您。关于昨晚。”
“当然,快进来吧,请坐。”邓布利多平静地说道,抬手施了一个无声的咒语,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漂浮到斯内普面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斯内普一眼,“霍格莫德的新茶,据说对失眠症状有奇效……我注意到,你昨晚似乎没怎么休息。”
斯内普垂下目光,茶杯温暖的热雾在鼻尖升起。那些被压抑了一上午的思绪又开始在脑海中翻涌,如同挥之不去的幽灵。
他没有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早上看到詹姆斯·波特来找您。”
“啊,是的。”邓布利多轻叹一声,“对任何父母来说,失去孩子都是最大的痛苦。我原本以为,在和平年代……”
“和平从未真正到来。”斯内普冷冷地打断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稍稍缓和了一些,“我有些事需要告诉您。关于昨晚。”
福克斯在栖木上轻轻转动脑袋,那双明亮的眼睛让斯内普莫名地感到不自在。他微微转过身,避开凤凰的目光,“福克斯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斯内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应该不是您的这只。”
“哦?”邓布利多放下茶杯,杯沿轻轻碰到碟片发出一声微响。他越过茶杯的边缘打量着斯内普,目光里似乎含着探究。即使是在这样温暖的午后,魔药教授的脸色看起来也异常苍白。
“一个叫做冥想回廊的空间。”斯内普说,“福克斯说它介于过去与未来之间。”他的手轻轻搭在桌面上,指尖微微收紧,“那里有一条长廊,和四扇门——第一扇像被锈蚀的青铜,第二扇由流动的水晶铸就,第三扇泛着雾蒙蒙的玻璃,而最后一扇则被锁链封印。我看不清这些门上刻着的铭文。”
“听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魔法造物。”邓布利多的声音里流露出深思,“你进入了哪扇门?”
斯内普的声音略显生硬,“水晶门。波特的灵魂被困在那里。”
邓布利多立刻意识到这个“波特”指的是谁。他坐直了身体,变得格外专注,“哈利的灵魂?你是说……”
“正如您所猜想的。”斯内普语气简短,仿佛不愿多做解释,“福克斯说他的灵魂在各处游荡。它让我把他带回来。”他不动声色地松开手指,试图抚平袖口的褶皱,“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些……”
“记忆?”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某种洞察一切的敏锐。
斯内普略微偏过头,像是在躲避照进窗内的阳光:“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碎片。”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讥讽,“伟大的救世主在未来的光辉事迹。”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轻声说,“在那些记忆里,你看到了什么让你如此……”他斟酌着措辞,“不安?”
“不安?”斯内普冷笑一声,“我没有什么不安。”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邓布利多,“我想我们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冥想回廊本身。福克斯说过一些话,关于时间,关于灵魂。它说时间像一条河流。”
“有趣的比喻。”邓布利多喝了口茶。
“时间最终会汇成一条主流。”斯内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而同一时空无法承载两个相同的灵魂,对抗是不可避免的,这是我难以理解的一点。”
“也许我们该换个角度思考。”邓布利多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当有人试图逆流而上,从上游的某一点开始改变历史,会发生什么?”
斯内普依然凝视着窗外:“新的流向会将旧的痕迹覆盖……”
“正是如此。”邓布利多停下脚步,“如果把时间比作河流,那么它只能朝一个方向流动,除非有人试图改变它。当新的水流冲刷河道,旧的痕迹就会被抹去。”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你知道吗,这让我想起了在麻瓜世界见过的一种有趣的发明。”
斯内普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话题转向并不感兴趣。
“他们称之为录像带。”邓布利多却继续说着,似乎没有注意到斯内普的不耐,“能够记录画面和声音,而当你重新录制时,旧的画面就会消失。就像……”
“就像新的时间覆盖旧的痕迹。”斯内普接过话来,语气里难掩讽刺,“多么……麻瓜式的巧合。”
“有时候最简单的道理,往往来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邓布利多微微一笑,但随即又变得严肃,“西弗勒斯,这让我想起了早些时候我们的推测——关于伏地魔对未来的所知。”
斯内普的目光微微一凝,转回身面向邓布利多。
“我们已经知道他在回收魂器,”邓布利多的声音变得深沉,“而目的并非为了防止它们被破坏,而是为了某种更危险的尝试——灵魂重铸。”他望向窗外,阳光依然明媚,却让人感到一丝寒意,“而现在,时间的改变已经开始显现其影响。”
“如果说黑魔王知道了某些未来,”斯内普谨慎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那么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多时间去寻找魂器?他大可以直接……”
“也许正是因为他也并没有知道得那么多。”邓布利多轻声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一种若有所思的节奏,“西弗勒斯,想想看——他突然消失,而不是按照预言行事;他派人收集魂器,却故意让过程变得缓慢而复杂;他在等待什么,准备什么……”
“等待时机。”斯内普冷静地接过话来,“为了完成那个灵魂重铸的仪式。”
“是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现在面对的可能比想象中更危险。”邓布利多转向窗边,“我们都看到了时间改变带来的影响。”
斯内普沉默片刻,眼神略显阴郁:“所以莉莉儿子的死去,也是时间改变的影响。”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苦涩。
“不完全是。”邓布利多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刚刚说两个灵魂的对抗无可避免。那我们是否能假设,当两个相同的灵魂存在于同一时空,总会有一个更强大的压制住另一方而胜出。”
“为什么不能共存?”斯内普皱眉。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已久,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灵魂并非简单的能量体,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沉思着说,“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当两个相同的灵魂出现在同一时空——它们或许会互相排斥,或者说,互相削弱,直到只剩下一个。也许,这就是时间的法则,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他走到福克斯栖木旁,轻轻抚摸着凤凰的羽毛,“而成年的哈利,经历了那么多,他的灵魂显然要强大得多。”
“所以福克斯一直在尝试延缓这个过程。”斯内普的声音很轻,像是在确认什么。
“是的。但石化打破了平衡。当被冻结的时间重新流动,这个过程就无法阻止了。”邓布利多从窗前转过身,“而这可能只是开始。”
“时间与灵魂的法则远比我们理解的要复杂。”邓布利多走到福克斯栖木前,凤凰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就像我们对预言的理解,往往太过浅薄。”
斯内普微微眯起眼睛,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暗示:“您是说,黑魔王当年选择消失,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某个未来?”
“他看到的或许不只是单纯的画面。”邓布利多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想想看,西弗勒斯——一个靠分裂灵魂来追求永生的人,突然改变了策略。他开始收集魂器,不是为了保护它们,而是为了重铸。这种改变背后的原因……”
“我们都知道在那个未来他失败了。”斯内普语气略带嘲讽,但指节不自觉地泛白,“波特已经说得很清楚。”
“是的,但重点不在失败本身。”邓布利多停下踱步,“汤姆·里德尔从来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如果他看到了那个未来,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他不会甘心重蹈覆辙。”
“所以他选择提前消失。”斯内普脸色露出不确定的神色,“而不是按照预言的指引行动。”他停顿了一下,“但这意味着什么?预言难道不是注定要实现的吗?”
“预言从来都只是可能性的指引,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说,“想想看,一个对未来了如指掌的伏地魔,会是多么可怕的对手。他知道哪些计划会失败,知道哪些行动会带来毁灭。而现在,他不仅在改变策略,还在尝试一种前所未有的魔法。”
“灵魂重铸。”斯内普下意识地按住左臂,那个标记似乎在隐隐作痛,“您觉得他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分裂灵魂已经让他获得了某种不死性……”
“但代价是什么?”邓布利多反问,语气变得严厉,“一个支离破碎的灵魂,一个逐渐失去人性的存在。也许在那个未来里,他意识到了这种不死的缺陷。”
邓布利多的目光掠过书桌抽屉,想起了那封被他锁在最下层的信,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有些线索正在连接起来,但我需要更多证据。”
“您发现了什么?”
“现在说还为时过早。”邓布利多轻声说,“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他看向斯内普,“你和哈利需要找到他到底在谋划什么,特别是那个灵魂重铸的仪式。”
斯内普慎重地点头。
邓布利多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向斯内普:“说到这个,西弗勒斯,你还没有告诉我关于冥想回廊的全部细节。四扇门,每一扇都独具特色。而你进入了水晶门——门后是哈利的记忆和灵魂。”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有趣的是,为什么偏偏是你?”
斯内普的表情瞬间变得戒备:“什么意思?”
“福克斯选择你进入回廊,让你找回哈利的灵魂,这肯定有它的道理。”邓布利多温和地说,但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狡黠,“在所有人中,为什么是你去把他带回来?”
“这不过是个巧合。”斯内普冷笑一声,“也许我只是当时离得最近的那个可怜虫,福克斯懒得多费工夫去找别人。”他的语气里带着惯常的讽刺,昨夜在回廊中看到的那些画面又开始擅自在脑海中闪现。
他需要结束这个令人不适的话题,猛地站起身,“阿不思,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如果您没有其它事,我还有魔药要准备。”
斯内普转身走向门口。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叫住他,“谢谢你。不仅是为了今天告诉我这些,也为了把哈利带回来。”
身后传来邓布利多温和而真诚的声音,“我很高兴,是你把他带回来。”
斯内普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我只是在完成一个必要的任务。”他的声音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显而易见,我只是在确保每个人都回到该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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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空荡的医疗翼里一片静谧。哈利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床头的蜡烛安静地燃烧着,火焰偶尔轻微跳动。
意识像被雾气笼罩。记忆如破碎的镜子:礼堂里的混乱、蛇怪的袭击、泰迪惊恐的脸庞,还有……小哈利。
多奇妙啊,看着那个11岁的自己在霍格沃茨无忧无虑地成长。他仍然那么勇敢,在飞行课上保护同学;仍然那么正直,为了朋友挺身而出;甚至连那种对魁地奇的天赋与热爱都分毫不差。只是这一次,他有父母的拥抱,有完整的童年,交到了最好的朋友——包括他的教子泰迪。
那些瞬间像是一场温柔的梦。看着小哈利在礼堂里和赫敏开怀大笑,看着他在课堂上调皮地和罗恩交头接耳,甚至看着他对着“佩弗利尔教授”露出崇敬的目光……每一个画面都让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那个男孩身上有着他熟悉的影子,却又是那样鲜活而完整。
而现在,这些画面正在慢慢消散。房门被轻轻推开,夕阳在地面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晚上好,哈利。”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他走到床边,夕阳的光芒透过他银白的长发和胡须,在他周围织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哈利慢慢转过头。他花了几秒钟才真正对上那双湛蓝的眼睛。“教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
邓布利多在床边轻轻坐下。虽然他知道真相终究要揭露,但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仍忍不住希望能有别的方式。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他温和地问道,试图为即将到来的谈话创造一个缓和的开端。
哈利摇摇头,又将目光投向窗外。暮色渐浓,远处的山峦已经变成了深紫色的剪影。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我不明白,教授。”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他明明……庞弗雷夫人说曼德拉草药剂已经完全起效了。可是为什么……”
他说不下去了。夕阳最后一缕光芒也消失在窗边,病房里的暮色更浓了。
“西弗勒斯告诉我,你的昏迷不太寻常。”邓布利多轻声说,“你的灵魂似乎去了一个特殊的地方。”
哈利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斯内普怎么会知道冥想回廊?那个只有他和福克斯知道的秘密。“您是说……”他迟疑着开口,“斯内普进入了冥想回廊?这不可能。那里有古老的禁制,就算是我也只有在福克斯的引导下……”
他突然停住了。福克斯。为什么福克斯会带斯内普进去?除非……
“西弗勒斯确实说是福克斯带他进去的。”邓布利多肯定道,哈利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凤凰一直是种神秘的魔法生物,即便是我,在这么多年后依然无法完全理解他。”邓布利多微微前倾,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探究,“所以‘未来’的我离开后,他选择了你?”
“不是的,教授。”哈利摇摇头,眼神有些暗淡,“您的葬礼后,福克斯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哈利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这段记忆:“后来某一次的追捕行动中,一个食死徒的咒语击中了我,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突然福克斯出现了,飞进我的身体……”
“契约?”邓布利多轻声问。
“是的。但福克斯从未告诉我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它说我是继承者,这是先祖留下的遗产,其他则是‘时机未到’。”哈利轻轻摇头,“说实话,我对这个回廊的了解也不多。”
“真是奇妙的魔法。”邓布利多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对未知事物的敬畏,“原谅我的好奇,哈利。虽然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能和我说说那里是什么样子吗?”
哈利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回忆:“那里有一条漫长的走廊,尽头是一个圆形的大厅。”他的声音轻而谨慎,“大厅里有四扇门……往昔残影,记忆潮汐,未竟之痕,还有……”他顿了顿,“最后一扇是罪罚之间。”
“听起来每一扇门都有它的意义。”邓布利多说。相比斯内普只能看到模糊的铭文,身为继承者的哈利自然能看到更多。
“是的,”哈利点点头,“福克斯告诉我,每扇门后都藏着不同的秘密。”
“你进去过吗?”
“两次。”哈利说,“但我只能进入第二扇门——记忆潮汐之门。福克斯说那里可以存放我最重要的记忆。它说这是对我的保护,但具体是什么保护,它也没说清楚。”
邓布利多的目光变得深邃:“你存过记忆?”
“是的,但……”哈利皱起眉头,“我记得自己确实存了什么,福克斯说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但存进去后我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他抬起头看着邓布利多,眼中带着疑惑,“所以我不明白,斯内普是怎么……”
邓布利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半月形眼镜后审视着哈利,目光中终究流露出一丝不忍。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仿佛是在组织语言。那些年来,他见证过太多生离死别,他不得不告知过太多令人心碎的消息,每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内心都会感到深深的痛楚。但每一次,都不会比现在更艰难。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哈利,“哈利,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后,发生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无法解释的?”哈利脸上满是不解,“您是指?”
“奥利凡德曾写信给我。”邓布利多说,“他说他发现了两根一模一样的魔杖,都出自于他的手艺,而这世上本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魔杖芯。可最令他奇怪的,不在于此——”
哈利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放在床头柜上的魔杖,“我的魔杖……”他迟疑着开口,“刚来到这里时就出了问题。奥利凡德说魔杖芯死了。”他回忆着那天的场景,“他说这可能是因为……这个世上不会允许两个同样的存在。”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某种可怕的预感击中了哈利。他猛地抬头看向邓布利多,但后者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仿佛在等待他自己得出结论。
“不……”哈利的声音颤抖着,“您不是说……这不可能是……”
他无法说完这句话。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心头,脑海中闪过太多画面:魔杖芯的死亡,泰迪莫名其妙地长大,还有小哈利的……死。所有这些异常的事件突然有了一个令人惊骇莫名的解释。
“时间是一条河流,哈利。”邓布利多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如果我们没有理解错,当有人试图逆流而上,改变它的方向,就必须承受这种尝试带来的后果。新的轨迹会覆盖旧的痕迹,就像重新注满的水面终将抹去之前的涟漪。也许,这就是改变时间需要付出的代价。”
“所以小哈利他……”哈利几乎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是因为我?是因为我来到这里?”
他的声音在颤抖,手指在不知不觉间掐进掌心。在他将醒未醒时听到的那句——“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梦,那是时间在流逝,是生命在一点点消散。
“不是你的错,哈利。”邓布利多说。他摘下眼镜,用长袍一角轻轻擦拭镜片,再次望向窗外。夜色中的树影婆娑摇曳,像极了多年前他送别故人时的场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戴上眼镜,“这是时间的法则。就像一个天平,它终究要回归平衡。”
“但是为什么?”哈利喃喃道,“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不是……”他说不下去了。难道他要说“为什么不是我”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城堡,远处传来猫头鹰孤寂的鸣叫。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哈利急促的呼吸声。
哈利闭上眼睛。尽管早有预感,但真正听到这个答案的那一刻,他还是感到一阵眩晕。所有那些异常的迹象都有了解释:他的魔杖芯的死亡,那些被改变的历史,还有小哈利的消失。这一切都是时间在试图维持平衡的方式。
“哈利,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邓布利多微微偏过头,借着暮色掩住他眼中的不忍,“詹姆斯……他已经知道了。”
哈利的心猛地一沉,只觉得一阵眩晕,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是活点地图。”邓布利多说,“地图显示了两个‘哈利·波特’,就在……”
他没有说完,但那个未尽的话语像一记重锤击中了哈利。一个可怕的认知涌上心头——他曾经是多么自以为是。那时他给泰迪做活点地图时,甚至还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他曾经那么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以为只要把那个名字换成“佩弗利尔”就足够了。可他怎么会忘记,原版的活点地图还在詹姆斯手中?那张永远不会说谎的羊皮纸,会忠实地显示出每个人的真实身份。
“我真蠢。”哈利苦笑着说,“我居然会以为……”
活点地图从不说谎。这个念头让哈利觉得浑身发冷。他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用这张地图追踪敌人的行踪,却从未想过有一天,正是这张地图会暴露他最深的秘密。而目击这一切的,偏偏是詹姆斯。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一刻——詹姆斯看着自己亲手制作的地图,眼睁睁地看着上面两个重叠的‘哈利·波特’,直到其中一个名字渐渐消失。这远比任何直接的指控都要残忍。因为地图无情地展示了真相——他的存在,亲手抹去了詹姆斯和莉莉深爱了十二年的儿子的生命。
哈利望着窗外的黑暗,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心存侥幸,不该期待在这个时空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沉默在病房中蔓延。邓布利多投在地面上的影子轻轻晃动,他离开窗边,走近病床。月光下,哈利的侧脸显得格外苍白,紧抿的嘴唇暴露了他极力压抑的情绪。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来自未来的年轻人起,对方总是表现得异常成熟稳重。即便在最危险的时刻,他也始终保持着冷静,但此刻,那个坚强的外壳终于出现了裂痕。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因为模仿父亲的杰作而暴露了自己最深的秘密。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哈利。”邓布利多说,“詹姆斯也需要时间。这对他来说同样不容易。”
哈利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月光和烛光在他脸上交织,忽明忽暗。良久,他才开口:“我该怎么面对他们,教授?”话到一半,喉咙突然收紧。他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压抑什么,“我不会再……我会离他们远一点。这对所有人都好。”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胸口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那个从小就渴望拥有完整家庭的孤儿哈利·波特,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有些夙愿,注定永远只能是梦。更讽刺的是,正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这个梦的可能。
“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邓布利多说。那一瞬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犯下的错,那些无法挽回的遗憾至今仍让他在深夜辗转难眠。他轻轻叹了口气,“但现在,也许我们该把注意力转向一些更紧迫的问题。”
哈利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的夜色中,思绪似乎也随着那片黑暗飘向了远方。邓布利多的话在他耳边回响——“更紧迫的问题”。是啊,他不能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就像过去的每一次。
“教授,”他强迫自己看向邓布利多,声音虽然还带着些许颤抖,但已经多了几分坚定,“今天多比来看我时,跟我说起了他的梦。”
“确实。”邓布利多说,“那些梦境,显然不是空穴来风。”
“这就是让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哈利皱起眉头,“为什么偏偏是他?如果说日记本里有什么力量能影响到他……”
“但日记本只是一个媒介。”邓布利多若有所思,“真正的问题在于,是什么让他提前看到了这些未来?”
哈利沉默了。
“也许答案就在冥想回廊里。”邓布利多说,“那个神秘的空间,似乎隐藏着比我们想象中更多的秘密。”
“我也这么觉得,教授。可惜现在恐怕没办法验证。”哈利摇摇头,“福克斯说每次进入回廊必须间隔四十九天。而且——”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说实话,我对那里了解得太少了。也许我该……”
“不必自责,哈利。”邓布利多说,“有些事情需要时机。当你准备好的时候,答案自然会浮现。”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刚才说‘紧迫’这个词,或许不太恰当。”
哈利抬头看向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好好休息。”邓布利多说,目光变得温和,“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等等,等你准备好的时候再谈。”
“可是……”
“没有什么比你的康复更重要。”邓布利多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自己肩负着重大的使命。但有时候,我们需要的仅仅是一点时间。”
哈利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渐深的夜色。夜已经很深了,连最后一丝天光都消失了。
“西弗勒斯说你现在不能喝安眠药剂。”邓布利多站起身,“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庞弗雷夫人准备些助眠的茶。”
“不用了,教授。我想……”哈利的声音很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当然。”邓布利多走到门边,又回过头,“你知道吗,哈利?即便是最漫长的冬夜,也终将迎来黎明。”
蜡烛的火苗轻轻摇曳,邓布利多的背影和他在墙上的影子渐渐融入走廊的黑暗。哈利望着那片黑暗,直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
这两章本来是一章,太长了就分一下
实际上本章另名《失眠三人组和老邓不得不说的故事》《这个魔法界没有老邓要完》《老邓的一天三场谈话》
并且埋了15年的伏笔终于开始回收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暗潮与微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