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黑魔标记,没有更大的恐慌,骚乱被迅速控制。
“赫敏,赫敏——你们今晚有见一只家养小精灵吗?”
赫敏似乎有点难为情,但她吸了口气,棕色的眼睛里强烈地透出不满:
“我知道你有时候,嗯……像卢娜一样,想法有点天马行空。但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这么大的事——而你却现在问我们有没有见过一只家养小精灵?”
她吸进去的那口气又吐出来了,显得忧心忡忡。
“那群人是食死徒,我在《黑魔法的兴衰》读到过。他们是神秘人的信徒。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晚上……营地管理员一家……”
“那群可怜的麻瓜。要我说,真够恶心的……你们有谁见到弗雷德他们了吗?”罗恩嘟哝道。
“等于说你们从未见过一只家养小精灵?”菲伊不依不饶地追问。
小天狼星和谢诺菲留斯寒暄一番,才发现斯内普站在阴影中,登时朝他皱起眉头。他表示要往林子深处走走,去找本该走在前面的弗雷德、乔治和金妮,并要求孩子们都留在原地。
哈利不知道此情此景他应该做什么,干脆凑过来加入讨论。
“什么?什么家养小精灵?我们只认识多比,他对魁地奇根本不感兴趣。”
“——如果杀人鬼飞球不算在内的话。”罗恩插嘴。“你到底怎么了?”
卢娜也走过来旁听。菲伊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把她的头发梳顺。
“没什么。我认识一个家养小精灵叫闪闪,她喜欢魁地奇。我担心她也在这里。”
她顿了顿,“那么,克劳奇先生在吗?闪闪是克劳奇先生的家养小精灵,他不会放她不管的。”
“克劳奇先生三天前就离开了。”
赫敏更加好奇地盯着她,“那个家养小精灵……闪闪是吗?她应该至少给你留张字条。你怎么认识克劳奇家的家养小精灵?”
“怎么认识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根本不知道克劳奇走了。他去干嘛了?他不该在这里视察吗?”菲伊干巴巴地回答。
“魔法部有个工作人员在阿尔巴尼亚失踪了,他们派了好几个组的傲罗去找人。克劳奇先生正好负责监督。”
“可他是国际魔法交流合作司司长!他为什么会监督傲罗工作?”菲伊尖叫起来。
这是永恒的悲哀,她想。一个人不可能永恒地信任逻辑、推理和事实经验——然而这些东西像甜蜜的毒药一样完美。
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不断发生。
合理预期是生物的基本天性。动物行为学似乎有个实验:
笼子里有小白鼠,往左跑会被电击,往右跑会获得食物。小鼠只需要几次训练就会主动向右跑。然而研究者将结果换成向右电击、向左食物,小鼠又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如此反复,多次对调奖惩,小鼠无一例外待在笼子中间不再跑动——
很简单。
因为无法合理预期未来,它们已经疯了。
……多像命运的大手在操控故事里的提线木偶。
菲伊恨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再多来几次,她也要像实验里的小鼠一样疯掉了。
“你还好吗?”赫敏问。
她眼前的斯莱特林姑娘表情开始扭曲,好像她也像魁地奇赛场的媚娃一样,马上要长出尖尖的利喙。一直默不作声的卢娜伸手捏住了菲伊的腮帮子,往两边拉扯。
于是赫敏又惊奇地看到,她的愁苦面容还没生成,就被扯散。
“我只是……有点太吃惊了。我没事。”菲伊做了个深呼吸,把蠢蠢欲动的尖叫从嗓子眼咽下去。“为什么是克劳奇去阿尔巴尼亚?世界杯的事情还不够他忙吗?”
她咧着嘴口齿不清,最后朝卢娜委屈地发出哼哼。
“不知道。可能他一直想重回司法部门?再加上刚好这是一个跨国事件。球赛这边毕竟还有卢多·巴格曼。”罗恩耸了耸肩。
“珀西告诉我们的……他因为自己不能跟着去,连球赛都看得闷闷不乐。”
说到这里,他嫌弃地发出了一声怪叫,“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到克劳奇!否则你会以为他们下周就订婚了——他简直爱上克劳奇了。”
卢娜终于松开了她的腮帮子,菲伊很勉强地笑了笑。
接下来他们聊了很多,从珀西到查理,再到食死徒和神秘人……菲伊没太认真听。卢娜很不合群地轻轻哼歌,只有遇到感兴趣的话题时,才幽灵似的插一句话。
很快弗雷德、乔治和金妮也加入了谈话;他们先前被人流冲散,偏离了小路,刚刚才被小天狼星带回来。
“我们到底站在这里干什么呀?”弗雷德说,“魔法部有抓到人吗?”
“谁知道。”乔治朝菲伊点头,“哎,你说斯内普教授开学会扣我们分吗?”
“我觉得他很不喜欢你跟我们混在一起。”弗雷德朝树下努了努嘴,摊手。
斯内普正站在那里,黑色的风衣几乎和树干融为一体,阴沉沉地看过来。
“真是悲哀——”弗雷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很不幸地在魔药学拿了个E。”乔治跟着叹气。“不得不继续跟着他上课。”
“是因为你们做整蛊道具需要魔药学知识吧。”罗恩摆弄着手里的克鲁姆小模型,“——我觉得他能听见。”
斯内普刚好在这时动了动,韦斯莱双子顷刻如临大敌,站得笔直。但他们很快发现,斯内普往树林外走去,迎上几个匆匆走来的人影。在他们身后,空中忽然炸开一朵绿色的烟花,组成闪闪发光的“Clear”。
“是爸爸!”金妮道。
“都安全了——没事了!”韦斯莱先生用魔杖指着自己的喉咙,于是声音被扩大无数倍。“可以现在回营地清点东西,最好早点离开……悄声细语(Quietus)。”
他的音调陡然放松。“斯内普?你在真是太好了。菲伊怎么样?好的……都没事,查理的胳膊受了一点伤。不,不,不严重。问题在于那家麻瓜。”
“圣芒戈的人已经到了。还有逆转偶发事件小组。”韦斯莱先生在远处苦笑了一下,“很难解决……他拒绝被清除记忆。”
谢诺菲留斯也走过去,不知道他问了什么,韦斯莱先生重重叹了口气。“很难说。他们就在石屋那边,你可以去问问。不过我觉得他不会想冷静地谈一谈。”
三个成年人往这边走了,小天狼星正忙着把查理渗血的袖子挽高,他伤在了大臂。
“你要去采访罗伯茨先生吗,爸爸?”卢娜问。
洛夫古德先生从他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体积是背包两倍的一台摄像机。菲伊这才恍然意识到,《唱唱反调》是一本杂志,而洛夫古德先生,既是主编,又是记者或者摄像。
只能怪他世界杯比赛时,和普通观众没有区别——坐在座位上拍几张照,完全蹲不到赛前赛后采访选手的机会。
“呃,是的。”洛夫古德先生局促地回答,“并且你最好别跟着。你先和菲伊待在一起,好吗?”
“我相信你会和波特相处得很好,而且你有能力照顾好你的朋友,菲伊。”斯内普立刻甩锅,“我需要时间复原我们的帐篷……啊,有劳,韦斯莱。”
两个人走了。韦斯莱先生没有什么拒绝的机会,微微张着嘴呆在原地。“可是,可是……”他挠了挠头,“我还得继续巡逻。”
于是他转向布莱克。还没开口,布莱克乐了。“去吧,我看着他们。”
营地满是倒塌的帐篷,空气中弥漫着皮革、塑料燃烧后刺鼻的气味。巫师们纷纷挥动魔杖,破油布和支撑骨架像定格动画一般,违背自然规律地重新生长。只是,重新支起的帐篷灰头土脸,不少还带着火烧后的破洞。
他们走得非常小心,以免踩到任何私人物品。爱尔兰和保加利亚的装饰彩带到处都是,全被熏烤得缩成一团。防护罩在逐渐消失,只剩下乳白色的光晕流转明灭。
等他们终于找到韦斯莱家的帐篷时,深紫色天空,已经像晕染不均匀的颜料一样,从天边云层透出一线皱巴巴的灰蓝。
帐篷塌了。像所有其他人的帐篷一样,甚至被烧焦了一个角。
“哦,不。”罗恩痛苦地说,“这是爸爸从办公室借来的,他还要还。”
“毕竟事出有因……对吧?我相信那位同事会原谅我们的……”赫敏很没有底气地说。“我们要把它重新搭起来吗?”
“就算搭起来,无痕伸展咒也已经坏了。”小天狼星蹲下去,用发着光的魔杖,挑起一大片烧焦的油布。它们不堪重负地立刻崩解。一阵风吹来,灰烬打着旋飘开,“这么两个小帐篷可装不下我们。”
“完全正确。”弗雷德说。“我们不如做点其他的事。”
“太对了。”乔治说,“比如——”
“比如我们有这个。伸缩耳。”
弗雷德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长长的细绳,细绳的两端各连着一朵木耳似的肉红色物体。这东西给人的感觉很不好,因为它和蚯蚓或者线虫有异曲同工之妙,垂在空中自行蠕动个不停。
“酷!”卢娜伸手捏了捏垂下来的耳朵,“你们自己做的?”
“研发中。”乔治说,“有时候声音很不清楚。但我想,听一阵子还是没问题的。”
“这可是个好东西,能接受远处的声音。”
“不论多远,不论声音多小。”
“我不信。”金妮说。
“好吧,准确点——目前二十米。能听见喘气声。”弗雷德从善如流。
“我想听听采访。或者那群魔法部的巫师到底在干什么——总之什么都行,比干坐着好。”他最后解释道,转向小天狼星。“一起?”
于是五分钟后,所有人猫着腰,挪动到了石屋的后面(赫敏有点在意被采访者的**,路上担忧地念叨个不停)。
斯内普如果在这里,一定又会和小天狼星吵起来的。菲伊看着细细的绳子贴着地面蠕动前进,默默想道。冒险精神大抵是刻在了所有狮子的脑袋瓜上,这么离谱的事情,布莱克居然欣然应允。
许多个脑袋凑在一起,聚精会神竖起耳朵。突然间,大约是爬过了门槛,伸缩耳里传来极度压抑的哭声。
所有人立刻一动不动。
晨风呼呼吹过他们藏身的一大丛香蒲,凋敝的茎秆相互碰撞,发出没有规律的碰撞声。土地铺展开来,巫师们的混乱仿佛被隔离在很远的地方。
他们第一次觉得周遭的寂静如此不可忍受。
没有人能够无所顾忌地呼吸。伸缩耳里,绝望而崩溃的抽噎像一条柔韧的细线,从耳朵一直钻进大脑,再不知怎么地顺着血流来到心脏,在上面缠了几圈后倏然绷紧。
“治好她啊……”那是一个女人近乎哀求的声音。“你们——你们可以的,对吗?”
“我们什么都没干……什么都……”
“她还小……不要!我们不要赔偿!”不知道魔法部的巫师说了什么,女人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带着几份神经质,“我只要安妮活着!你们必须——”
弗雷德把伸缩耳捏住了,他的表情很不自然。“我们去搭帐篷吧。我和乔治的伸缩耳只能用几分钟。我是说,时间刚好快到了……”
罗伯茨夫人的尖叫被捂在手心里,嗡嗡震荡,震得菲伊头晕目眩。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菲伊在空中看到那个孩子的脖颈软绵绵歪来歪去时,她可能已经死了。
寰枕关节脱位可以是致命性的。
实验室里对小鼠进行安乐死时,会同时抓着小鼠的尾巴和头,把它的头迅速往前下方压。原理就是造成寰枕关节脱位,能保证小鼠在一瞬间死亡。
魔法能创造无数奇迹,但至少在这个世界,它不能起死回生。
“收起来吧。”小天狼星沉闷地说,“对你们来说,接触这些太早了。”
“……我不该同意带你们过来的。”
弗雷德想把伸缩耳的绳子拽回来,但他刚松开手,声音又响起。这次是一个暴怒的男人:
“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你们!”罗伯茨先生喊道,“滚远点,滚远点——我有枪!”
弗雷德在这时候难得地显得手忙脚乱。伸缩耳像个活物一样扭动着,在指缝里喊:
“……我知道!这是有预谋的——都是有预谋的!谋杀!”
“有个女孩来和我说过,让我最好离开营地——我早该知道的!但——”罗伯茨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发出哽咽的嘶吼,“但我不会知道……我不可能知道她什么意思……”
弗雷德的动作停下了。他迅速看向小天狼星,获得肯定的信息后,放开了伸缩耳。
“——你们不是想知道是谁组织的吗?”罗伯茨先生的声音逐渐冷静下来,“她肯定知道,她肯定参与了……”
一阵纸页翻动的哗哗声。菲伊一瞬间毛骨悚然。
罗伯茨在翻营地的登记名单。
*小鼠的实验是在罗翔老师的《刑法学笔记》里看到的。任何生物的生活都需要合理预期。这种预期是基于过往经验做出的判断,比如人知道冰是凉的,开水是热的。如果有一天冰块变成热的,或者干脆忽冷忽热,相信很多人会疯掉……没有找到出自哪里,但大概是这个意思。
*寰枢关节脱位:感兴趣可以查一下。指颈椎第一节(寰椎)和第二节(枢椎)之间的关节失去正常的对合关系。
(以上仅供参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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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