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布满让人不太舒服的味道,菲伊从中闻出腐烂的木材和浓烈的血腥味。她似乎躲在一个小角落里,视线被木板遮挡。
菲伊小心翼翼往外挪动,然后,猝不及防地,因为眼前景象倒抽一口凉气。
破烂的、吱呀作响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
他的手颤抖着试图捂住脖颈的伤口,但无济于事。他白色的领子被染成暗红,黑色外袍浸满血液贴在身上。与此同时,他的脸却随血液的流逝变得苍白。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快。菲伊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半跪在他旁边,试图按压止血了。可蛇牙贯穿了胸锁乳突肌前缘中点,伤口深达颈动脉。
用力不过是徒劳,汩汩的温热液体还在不断涌出。
西弗勒斯·斯内普面色苍白。
菲伊看得出来,他的瞳孔正在逐渐散大……那对黑色宝石的某种光泽消失了,好像从珍品突然变成了塑料仿制、了无生气的赝品……她触碰到的皮肤正在逐渐失去温度……
这让她想起来,第一次和导师一起抢救车祸导致肝脏破裂的病人。腹腔内抽走多少血就涌出多少血,所有人都在找出血点,但硬是看不清哪根动脉破裂。他们戴着手套,拿着各种器械,却像水底捞月的猴子一样愚蠢。
病人的生命体征借由心电监护被更精准地表述,于是菲伊只能看着血压飞速下降。
——就像现在的斯内普教授。指尖只剩下粘腻的血块……
“菲伊?菲伊?”
菲伊猛然从梦中醒来。埃文斯爷爷提着灯,正在摇晃她的肩膀。
“做噩梦了?叫挺大声的,哎呦吓我一跳。”
“没事,没事……现在几点了?”
“刚刚凌晨四点。还早还早,再睡会儿。到时间我叫你。”
但菲伊睡不着了。就着灯光检查,她两只手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刚刚只是一个过分真实的噩梦,唯一的后遗症只是菲伊浑身脱力。
她叹了口气,从收拾好的行李中翻出一本笔记本。
如果有本书叫做《穿越者必做的五十件事》,那么一件事一定位列前茅——找个本子,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方式写点东西。
收到霍格沃茨通知书前,菲伊的本子上用中文写满医学知识。但是众所周知,这种东西像手心里的水,越是拼命想抓住,越是流得快。大漏勺脑袋没惹任何人但边写边漏,很快她就开始怀疑记忆的真实性。
□□和苯妥英钠和比巴卜,卡马西平和利多卡因和卡皮巴拉,氯丙嗪和氢氯噻嗪和氯雷他定……
事实证明,爽文大女主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菲伊屈从于现实,四月到五月中旬,她就写了一个半月,并且曾经决定再也不打开它。
但从对角巷回来后,菲伊改变了主意。
奥利凡德和斯内普是真的,如假包换假一赔十!书里的一个名字居然变成了有血有肉的真实存在,那剧情呢?
她要看着奥利凡德被食死徒抓走折磨,看着斯内普万般斡旋、最后深陷泥潭吗?
就像梦里?
“这太强人所难了!”菲伊长叹一口气,敲敲装鼻涕虫的盒子。
她打开盖子,往里面放了片卷心菜烂叶,四小只在凶猛进食。小绿非常霸道,直接从小黄身上爬了过去。
“下去下去。小绿你这是在难上加难,太过分了。”
还有一个多小时她就准备出发,正好能在十点多到国王十字车站。开学第一天做了这么晦气的梦,眼下菲伊正在焦虑地想多写点东西。
1992年,如果没有记错,哈利二年级。
这一年卢修斯·马尔福会把汤姆·里德尔的日记本丢在金妮的坩埚里,新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吉德罗·洛哈特会开始得意洋洋卖弄冒险经历。可惜她上次去对角巷太早了,丽痕书店基本没人,洛哈特教授可能还在温柔梦乡。
菲伊会成为和金妮、卢娜同级的霍格沃茨新生,今天晚上就会被分到新的学院。随后密室被打开,蛇怪接连让多人石化——
菲伊攥着羽毛笔狠狠一顿,在纸上划出一道力透纸背的横线。
“蝴蝶效应……”菲伊咬着嘴唇在旁边标注。
她一紧张就会想咬指甲,鉴于刚刚喂鼻涕虫吃了卷心菜,卫生不能保障,菲伊生生遏制了这种冲动。这也让她格外烦躁。
按道理说,1992年虽然惊心动魄,但除了吉德罗·洛哈特,没有人受到实质性伤害。这一年也是哈利心态成长的关键一年。菲伊不知道如果她妄加干预,结局会不会偏离得太远。
“做个实验。”她在空白处写。
……
菲伊比预计中早出发了半个小时。因此当她顺利穿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时,霍格沃茨特快上还没有什么人。菲伊靠墙边站好,眼睛紧紧盯着穿过站台的人群。
多比要阻止哈利波特回霍格沃茨,菲伊可管不了;但她似乎能等等金妮,和金妮多聊一聊。
按照大学里做家教的经验,很多小孩子更倾向于把秘密告诉同龄朋友而非兄弟姐妹。如果她能和金妮搞好关系,也许有机会阻止她听信日记本。
十点半多一点,墙里穿来洛夫古德一家。卢娜和她父亲的气质惊人地相近,在人群中脱颖而出。他们好像也在等人,卢娜走过来,和菲伊靠在一面墙边。
菲伊担心错过金妮,决定暂且专心致志盯着站台。
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一个唱歌般的声音。
“你有让它们赛跑过吗?”
“什么?”
“你的小宠物。”卢娜说。
菲伊才反应过来,卢娜正盯着她手里拿着的鼻涕虫。早上放的卷心菜叶只剩下了最硬的菜帮子,小黄还在努力啃噬,其余三只已经摆烂地挪到了角落。
“我还没。”菲伊诚实地回答。“我想不到怎么让它们留在自己跑道。”
不开玩笑,小时候菲伊就在苦恼这个问题了。
那时候她会在下雨后抓蜗牛,用叶子卷成筒,比较哪只最早爬出来。遗憾的是总有大傻子,要么停下不动,要么傻了吧唧地横着爬,严重影响比赛结果。
鼻涕虫就像没壳的蜗牛,菲伊打赌,小红小黄小蓝小绿也有不专注的陋习——它们绝对会半途弃赛。
“我是卢娜·洛夫古德。所以你在等人吗?”卢娜又问。“可以在车上赛跑一次试试。”
“叫我菲伊就好……我第一次来这里,想等会儿再上车。你呢?”
洛夫古德先生替卢娜回答了:
“我们在等韦斯莱一家。你是一年级新生,对吧?卢娜和韦斯莱家的金妮也是。你们三个小姑娘,待会儿可以坐一个包厢聊聊天呢……”
他看看挂钟,低头喃喃。“亚瑟今天怎么回事。马上差一刻到十一点了。”
菲伊想起来,原著里洛夫古德和韦斯莱一家似乎离得不远,金妮和卢娜应该从小就认识。
“染色鼻涕虫当宠物?确实好,几乎不用费心呢。”洛夫古德先生突然又说道。
十点五十。
韦斯莱一家终于陆续走进站台,金妮小跑着来找卢娜,红色的披肩长发相当引人注目。三个姑娘稀里糊涂被家长们塞上列车,韦斯莱夫人为了确认每个孩子都在,忙得滴溜溜转,像个纺锤。
“等等,亚瑟,罗恩和哈利呢?”
十点五十六。
金妮站在车厢门边喊:“哈利也没有上车吗?”
“亲爱的,你待在车上别乱跑!我们会找到他的。”韦斯莱夫人朝金妮挥手。
十点五十八。车厢门自动关上,霍格沃茨特快开始喷出滚滚蒸汽,像个活物一样鸣笛。
韦斯莱夫妇发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和国王十字车站连接处变成了普通砖墙,无论进出都已经不可能。他们叫来了站台工作人员,于是那面墙旁边围着的大人越来越多。
五,四,三,二,一……十一点整。
火车开始慢慢移动了。
金妮从列车窗户向外张望,看着站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我哥罗恩——还有哈利——他们没赶上火车!怎么可能!明明进站台时候就在我后面!”
没事的姑娘。他俩马上就在你头顶的云层里坐飞车了。菲伊默默地想。
“别担心,你爸爸妈妈会解决的。”卢娜安慰她。“菲伊,这是金妮·韦斯莱。金妮,这是菲伊——”
卢娜明显顿了顿。她不知道菲伊的姓氏。
“就是菲伊。你叫她菲伊就行。”卢娜最后很坦然地说。
金妮看起来并没有被安慰到,但她还是很礼貌地和菲伊打招呼。然后她看到了菲伊揣在手里的透明小盒。“那是什么?”
“菲伊的鼻涕虫宠物。”卢娜回答。
金妮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别这样,它们很可爱的。我打算让它们四个赛跑一次,卢娜说她有办法固定跑道。你要看看吗?”
好奇是逃不过的天性,金妮满脸嫌弃地坐近了些。卢娜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些纸片,折了几下塞进盒子,分隔出四条通道。然后她再把缩头缩脑的鼻涕虫排布到同一出发点。
“预备——跑!”
在小黄和小蓝第三次停下,小绿第二次压塌纸片后,菲伊居然觉得有点得意。
“这种方法我小时候就用过了。我说了没用的。”
“你现在也没多大。”金妮不服气地顶嘴,随后也加入了发明创造,把可怜的哈利和罗恩完全抛之脑后。
菲伊任凭两个人摆弄,期间还叮嘱她们仔细洗了手再吃午饭。韦斯莱夫人做的三明治美味管饱,菲伊十分荣幸地蹭了半块,然后在午后的阳光里昏昏欲睡。
嗯,饱食之后有困倦感是正常的,因为此时胃肠道供血增加,脑部供血减少,神经系统兴奋性降低。只是菲伊没想到,不知不觉她撑着脑袋真的睡着了。
她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浮浮沉沉,又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拍她肩膀。睁开眼发现窗外一片漆黑,火车明显慢下来。
“快换巫师袍!我们马上就要到了!”金妮把四小只鼻涕虫塞进她手里。
“比完了?所以最后谁赢了?”菲伊睡眼惺忪地问。
“小绿惊险胜出,小红第二。卢娜觉得是因为它触角长所以先越线,她说有空还得再比一次。”
*□□、苯妥英钠、卡马西平、利多卡因、氯丙嗪、氢氯噻嗪和氯雷他定都是药名,具体药效不再赘述。比巴卜是泡泡糖,卡皮巴拉是水豚(我做梦都想捏水豚的耳朵)。
*胸锁乳突肌前缘中点(也就是平甲状软骨处),是颈动脉比较靠近浅表的地方。是颈动脉搏动的触诊点。
*肝脏破裂会引发极其危险的出血,所以大家乘车一定系好安全带。
(以上仅供参考)
对了,从下一章开始,就要变成每周一到二更了。如果一更,会在周六下午六点之后;如果加更,会在周三下午六点之后。感谢听我废话,也感谢送我营养液的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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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绿惊险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