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伊从未想过,有一天斯内普会和她坐在一辆马车里。
教授风尘仆仆在分院仪式之前赶过来,用美妙的飘浮咒把菲伊束手无策的行李都搬上马车,随后居然自己也挤了进来。眼下他双臂抱在胸前,好像要从菲伊的脸上看出花来。
卢娜问了句教授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唱唱反调》,整张脸都埋在了高高竖起的杂志后面。
“要自己坐霍格沃茨特快到学校,嗯?为了和大名鼎鼎的救世主一个隔间?”
菲伊缓缓低下了脑袋。
“摄魂怪?听说你还晕过去了?对自己没有任何清醒的认知……”
卢娜正襟危坐,躲在书后面无声发笑。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菲伊拧了一把她的胳膊。
斯内普似乎想起了不太讨人喜欢的虫子一样,嫌恶地皱了皱眉,悄声而阴险地开口:
“我听卢平教授说,你还弄得满脸都是血?天生闲不下来?没有危险就自己创造危险,嗯?”
菲伊此时还不知道她臭屁又亲爱的魔药教授掌握了多少信息。她摸了摸装有小矮星彼得的罐子,定下神来,决定将此事一笔带过。
“咬到嘴唇了……我当时太紧张。我已经做得够好了,列车刚停下,就找到了唯一有成年人的包厢——错不在我,摄魂怪又不是我请来的。”
“而且我不会有事。”
斯内普冷哼了一声。
“不会有事?我不这么认为。很快会有一天,我们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菲伊小姐,会让人把她的死讯送到我办公室里。”
他说到这里,瞟了一眼卢娜。
“让这位洛夫古德小姐通知你的死讯吗?我们的菲伊小姐一向喜欢和她肮脏的小伙伴们,从事不知天高地厚的冒险活动,抠了脑子变成格兰芬多一样的巨怪……”
“不,甚至来不及送信。我毫不怀疑,你会带着他们一起死在所谓‘小小冒险’……的路上。因为你自己是一个危险的炸弹,而你也从来没有这种自觉!”
卢娜茫然地把杂志放了下来。
“拉文克劳,教授。不是格兰芬多。”卢娜没头没尾地说。“还有,如果你们需要,可以对我用闭耳塞听。”
斯内普停顿了片刻,显然他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卢娜是在反驳,说她不是格兰芬多的巨怪,而是拉文克劳的巨怪。
“Muffliato.”
“无可救药。”闭耳塞听咒语起了作用,卢娜安然地再次举高杂志。于是斯内普说话更加肆无忌惮。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难不成狂妄自大的菲伊小姐,已经掌握了默默然发作的规律?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在列车上——”
“可摄魂怪确实不是我请的。”菲伊摊手。“教授您甚至也不知道它们会上车检查,对吧?而且还有卢平教授在,他第一时间就赶跑了摄魂怪。即便我真的发作默默然,新任黑魔法防御课教授,也一定有办法保护好同学。”
这话里的“新任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又戳到了斯内普痛点。菲伊赶在他跳脚之前抢着说话。
“何况……我知道自己不会有事。”
摄魂怪靠吸食人的快乐为生。情绪并非虚无缥缈,没有定量的东西。好情绪和坏情绪,必然各占半壁江山,才能达到某种平衡。当快乐少了,海底深深埋葬的那些回忆,必然会不由自主浮上水面。
“我确实……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菲伊平静地说。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既无法挽回,又不能否认。所幸我当时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没有太多追悔莫及。想起来会难过,但只有难过而已。我晕倒可能也只是因为身体不好……这和万圣节那天晚上完全不一样。”
英语就是麻烦,菲伊麻木而漫无边际地想着。啰里巴嗦解释了一大段,还不如种花家一句古话“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来的明白。
“是吗?那你咬破嘴唇是怎么回事?”
“坏习惯。”菲伊回答。
斯内普对此不置可否。他解开了卢娜的闭耳塞听,马车哐啷哐啷走过高大的铁门,和宏伟的雕花石柱。摄魂怪的凉气像潮水一样漫过车厢,菲伊不慎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往马车外看,迷蒙的水汽中,城堡门边飘着两个戴兜帽的身影。
“我有另外一个问题,教授。”
“既然小天狼星布莱克能从守卫森严的阿兹卡班逃出来,又凭什么认为,摄魂怪能阻止他进入霍格沃茨呢?”
……
三个人坐着马车,一路无话安稳到了城堡门口。斯内普最后帮忙把行李运走。他在卢娜转身时拽起菲伊左手的袖口,面无表情念了句愈合如初,就匆匆赶去礼堂维持纪律了。
“小聪明是不够看的。”斯内普说。
菲伊呆若木鸡,被他一个眼神搞得心底发毛。她没法冲上去问清楚教授究竟知道了什么,只能讪讪去找哈利他们一起。
马尔福像吃饱了撑得慌一样,在礼堂入口等着。他们一靠近,马尔福就做出夸张的晕倒的动作来。克拉布和高尔在一边笑得厉害。
“你昏过去了,波特?隆巴顿说的是真话吗?你真的昏倒了?”
作为大学几乎靠家教挣了自己生活费的人来说,儿童心理学必然拿捏得死死的。菲伊拉住了想上去给马尔福一拳的罗恩,皱起鼻子,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马尔福,像在看某种恶心的软体动物。
“你怎么一直歪着脖子,德拉科?你不舒服吗?还好斯内普教授不在,否则他会因为有这样一个得癫痫的教子羞愤欲死。”
此话的杀伤力立竿见影。
马尔福怒不可遏地拔出魔杖,大喊一声:“Stupify!”
刹那间有一道紫光击中菲伊的胸口,她甚至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就感到好像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菲伊向后飞出,重重摔在地上,玻璃罐子硌在腰间,疼得她一口气没上来哽在嗓子眼。
“It’s...amazing. ”菲伊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地说。“原来不完美的昏昏倒地只能把人打飞。你是第一次用这个咒语吗,德拉科?”
现在没人拦着罗恩了。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浑身泥水的菲伊身上时,罗恩抽出了他这暑假新买的魔杖。
“Stupify!”
德拉科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以同样的姿势飞了出去。他甚至飞到了礼堂前的台阶上,看样子摔得不轻,捂着后腰半天没爬起来。
“克拉布!高尔!你们在看什么!”
克拉布和高尔收起咧开的笑容,马尔福在两个人的搀扶下狼狈地站起来。
“我也是第一次用这个咒语。”罗恩高兴地对哈利和赫敏说,“你看,他飞得比菲伊远。”
赫敏翻了个白眼。“我数三个数。三,二——”
还不到“一”,城堡半开的门走出来一个挽着高高发髻的女巫。
“马尔福先生?斯内普小姐?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马上分院仪式就要开始了,为什么现在满身都是泥?”
麦格教授从台阶上匆匆走下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韦斯莱先生,你又是为什么刚刚举着魔杖?”
……
当德拉科和菲伊都趴在医务室的病床上时,同学们正在享用美妙的开学晚宴。两个人的床位相邻,仅仅隔着一层帘子,一旦庞弗雷夫人转过身去,他们就努力伸长胳膊,越过床帘进行悄无声息的搏斗。
怪幼稚的,菲伊边打边无声地笑。德拉科透过摆动的帘子看到她憋笑憋得辛苦,显然把这当成了新一轮的挑衅。德拉科再次抽出魔杖,试图利用一寸长一寸强的原理,戳菲伊的胳膊;但菲伊早有准备,瞅准时机一把抢过了山楂木的棍子。
“夫人,她抢我魔杖!”
“夫人,马尔福先用魔杖戳我!”
庞弗雷夫人带着巧克力走过来。“安静,你们两个!”
“我检查过了,都是皮外伤。斯内普教授给我带话说,如果留着淤青疼几天,你们或许会长长记性。我觉得有道理,对吧?”护士长温和地笑着,说的话却一点也不温和。
“好歹我也是斯莱特林出来的,分院仪式还没开始就打架扣学院分,这么多年你们还是首个。起来,把巧克力吃了,然后就可以回去了。动作快些还能赶上甜点呢,孩子们。”
“只有晕倒的波特和菲伊才需要这个。我没那么脆弱。”德拉科憋了一股气。
“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庞弗雷夫人漫不经心地说。“菲伊,你把他那块也吃掉。是的,我听哈利说了,卢平教授在火车上给你吃过了……多吃点没什么坏处。”
德拉科似乎没想到自己会直接被无视,从病床上爬起来愣了一下。庞弗雷夫人转头发现她没有走时,还有点惊讶。
“怎么了?你实在想吃巧克力的话,可以让菲伊再给你掰点。”
德拉科气到了极点,连苍白的脸都泛上一点红色。
“不。一点也不。”他说,“魔杖还我,菲伊。”
于是新的学期就这样开了个不太好的头。
菲伊回到礼堂,赶上了最后一块布丁,就不得不跟着大家一起离开了长桌。今年的新生仍旧由每个学院的院长分发课表,男女级长则直接带着老生去公共休息室。
每个学院,每年都会从五年级学生中挑选一男一女两名级长。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将会一直担任这个职位,直到毕业。因此,同一时期,每个学院有六名级长,分管不同事物。
说实话,斯莱特林的六个级长,菲伊一个都不认识。去年她过得鸡飞狗跳四脚朝天,仅仅在夜游被抓到时才和级长照面。那时候她也没有认识的**——当他们从菲伊身边走过时,那种优越感几乎带起实质可见的一阵风。
但今年有所不同。菲伊突然意识到,斯莱特林的六个级长中,出现了两个新面孔。去年七年级的学长学姐毕业了。
赫奇帕奇的队伍就走在前面,小獾们仍然在为罗夫·斯卡曼德的加入兴奋不已,热情地把罗夫团团围住。可怜的小家伙,不善言辞和腼腆与祖父如出一辙,下楼梯的动作都几乎同手同脚。
“Faster, please!”新任男级长喊到。
“那是谁?”菲伊偷偷问阿斯托里亚。
“艾德里安·普赛,今年刚当上级长。怎么了?”
阿斯托里亚忽然凑到菲伊耳朵边,打趣道,“是不是觉得很帅?他应该早点把头发留长的。”
“平心而论,是挺帅。”菲伊仔细看着他。
艾德里安·普赛棕黑色的头发带了不明显的弧度,留到大概肩膀处。菲伊虽然完全不会相面,但他下垂的眼睛看起来就不像凶神恶煞的类型。
她耸耸肩,“不过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才问的。我只是觉得,作为斯莱特林的级长,难得地会使用‘please’这个词。”
斯莱特林不可能整个学院都是纯血主义坚定拥护者。菲伊想过得舒坦些,最好还是多认识点人。比如今年,如果能和一个脾气好的级长混成脸熟的关系,摸清他们巡逻的路线,也许就不会像上学期跟踪金妮那样被抓那么多次。
说话间,赫奇帕奇离开了楼梯,站在平台排队等着进公共休息室,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还要一直沿着楼梯往下走。人群中的罗夫忽然看到了什么,终于找到机会,从学长的臂弯下脱身出来。
“菲伊!等一下,菲伊!”
菲伊转身,吃惊地看着小麻雀冲下楼梯。他手里挥着一卷薄薄的羊皮纸,感受到众人瞩目的视线后,跑得更快了。
“爷爷让我转交的。我怕以后找不到你——晚安。”
罗夫·斯卡曼德回到人群中了。他跑得太快,菲伊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只能拿不定主意地朝那边挥了挥手。
“晚安。”
有几个热情的小獾也朝她挥了挥手。菲伊不出所料,在其中见到了塞德里克·迪戈里。他今年刚好五年级,也荣升级长,胸前别着闪闪发光的级长徽章。
“晚安,菲伊!”
菲伊在斯莱特林们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斯内普并没有公开过她是自己的养女,但菲伊怀疑,全霍格沃茨都得到了消息。今年她走过公共休息室时,比起厌恶,身上的目光更多是好奇和打量。卡罗和他的小跟班在谈天说地,竟然也没有来找菲伊的麻烦。
甚至她进了宿舍,乔伊斯·特拉弗斯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见到她也没有第一时间皱起鼻子。格拉西娅·沙菲克早早换了睡衣,坐在床上看一本书,怯生生笑着和她们打了招呼。
在菲伊转了一圈,送出了给阿斯托里亚的翻倒沙漏、给格拉西娅的滋滋蜂蜜糖,最后带着一份整蛊蟑螂串来到乔伊斯床前时,乔伊斯·特拉弗斯声如蚊蚋地说了句“对不起”。
菲伊张了张嘴,震惊到变成了一条只会“阿巴阿巴”的鱼。
她把装有蟑螂串的盒子往背后藏了藏。
“乔伊斯……?”
“我说,上学期的事,对不起。”乔伊斯梗着脖子,不愿意多看她一眼。菲伊一下子就笑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别扭得可爱。上学期乔伊斯·特拉弗斯对自己的敌意,大多是因为她收获了吉德罗·洛哈特的关注。现在洛哈特已经塌房了,再加上菲伊成了斯莱特林院长的养女,一定是被家里人逼着来道个歉。
无论如何这都是好事。
“既然这样,我拿错礼物了。”菲伊乐颠颠跑到行李箱,把蟑螂串倒出来,换成了给自己买的比比多味豆。
“比比多味豆,给你的。新学年快乐。”
特拉弗斯的耳朵飞上一抹红晕。
“所以盒子里最开始是什么?”
“相信我亲爱的,你不会想知道的。”
那可是菲伊斥巨资,在对角巷蹦跳嬉闹魔法笑话商店买的,放进嘴里能变成活蟑螂的整蛊蟑螂串啊。
修改了错字和一点排版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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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学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