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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天我们不欢而散。
皮囊本也不值钱，我早就不要脸了，可我总不能连最后的骨头也丢弃。
难得一次没有伏地魔在场的谈话，也许奇洛本以为我们会彼此推心置腹的说一说权力，谈一谈荣耀，可我油盐不进，满脑子“你过来看我会不会跳起来给你一刀”的执念。
没办法，我厌憎食死徒，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太晚，庞弗雷夫人来看我的时候惊喜地发现我居然彻底好了。肿胀消退，红疹也没了。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如斯内普所说是我自愈？我想起昨天晚上奇洛递给我的那杯水，当时尝不出什么味道，可现在想一想，似乎也不是水的味道。
我怀疑没这么简单。
我出医疗翼这天是圣诞节，学校里不少人都放假回家，老师走的就剩几个院长，少部分留在学校的学生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找地方庆祝。霍格莫德已被攻占，我的三位兼职老板忙得团团转，学校这边又不放人，作为仅剩下的、非院长的、没走成的职工，我一下子无比重要起来。
其实霍格沃茨学生也不算多，主要是老师实在太少。一个人教七个年级，一天没半点时间喘上一口气。
所以助教就是霍格沃茨教职工中最能左右来回搬的角色，比如我，刚出医疗翼还没到两个小时，就在礼堂饭桌被围了起来。
“所以这个这个这个是批改作业，那个那个那个是找学生面谈指导。这些这些这些是下周课程设计，那些那些那些是课前材料准备？”
我在满满一桌乱七八糟不知道什么东西前，看着教职工席上的各位教授。
“是这样的吗？我没记错吧？”
“……好像是？”
斯普劳特看样子想要把自己那堆抽回来一部分似的，目光抛给麦格。
而麦格教授十分尴尬的拿回一部分羊皮纸，表示：“变形学我还整理得过来，卡珊卓，你还是先休息。”
于是其他老师也纷纷抽出去一些，最终留给我的就是还算抱的起来的一小摞。
我看着怀里的作业，可今天是圣诞节。
饭后我回办公室开始工作，工作完又去找邓布利多打奇洛的小报告。
他认为奇洛的反应代表他对伏地魔也未必完全忠心，我说是啊，说不定也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念书的时候也没见他一个混血多纯血狂热，毕了业倒是和纯血主义厮混勾结。要说不是为了贪慕名利，好像也说不过去。”
我喝着老邓头给我倒的热茶，里面加了好多蜂蜜，很甜，但是清甜，并不腻味。我很喜欢。
“根本没有信仰的勾结，说是狼狈为奸都是夸他了。”
老邓头笑了笑，工作汇报结束，他突然从桌膛里掏出个盒子来。
“今天早上你没来礼堂，有个猫头鹰信件落在你桌子上，我怕他们弄丢了，就先帮你收着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卡珊卓，”他说，“圣诞节快乐。”
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句祝福。
我愣了一下，似乎是太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哪怕不算过去的五年。
今天早上庞弗雷夫人太忙，忙着拯救别人，其他教授给我繁重的任务，他们太尴尬。
而这些都不是适合说出祝福的情绪，我也没有适合接受祝福的语气。
我拿过盒子，想说谢谢，可迟疑了半天，视线落在发件人的名字上。
“……谁会给我送东西。”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我的眼睛已经把那个熟悉的名字看得无比清晰。
“这是——”我僵硬地抬头看向邓布利多，“——谁送来的恶作剧吗？”
我呼吸不稳，话里压抑着足以令我疯狂的哭腔。
“这是恶作剧吧。”
我红着眼睛看向邓布利多，期待他能够给我一个回答。
可他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亲自拆开看看呢，卡珊卓。”
邓布利多默默推来一把裁纸刀。
“如果不是呢，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送你的是什么吗？”
我想知道吗？
我看着手里的盒子，此刻它重若千斤，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口，让我不能呼吸。
我想拆开它吗？我问自己。我已经失望悲伤足够久了，所以我还有必要对着这样一个很可能的恶作剧的盒子满怀期待，再突然失望吗？
发件人上写着一个名字。
我的指腹抚摸过那个名字，一字一顿，指尖的潮湿汗水随着紧张和瑟缩晕开了一个个字符。
冰冷的触感从最末端的神经末梢传到我的脑海，那么现在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的信息又是什么呢？
【真实】
我突然长叹一口气。
“如果真的是恶作剧，那我就要把那个人的脑袋揪下来塞进这个盒子里。”
我对邓布利多说。
“我向斯莱特林发誓。”
他笑了笑，抬手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
而我拿起盒子，转身而去。
*
今天是个好日子，圣诞节，一个纯血家族虽然不信，但是也会因为可以放假而热切期盼的日子。
今天我大病初愈，邓布利多跟我说节日快乐，我还收到了礼物。
可此时我坐在办公室里，我并不开心。
面前的盒子仍端正的摆在桌面，我举着裁纸刀，又换成了魔杖。
发件人上写着，利斯戈·谢尔。
我那已逝旧爱的名字。
所以我并不开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是个恶作剧，那么那个人肯定没有良心。我发誓会把他的脑子拧下来塞进去再把它包装成礼物送给他母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明白此时此刻我的心情。
可如果那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我亲眼见过他的遗体下葬，那他是是生是死？还是有难言之隐？
如果是真的，还是说这是他以前没有来得及寄出的东西，而我今天再看，我简直不敢想象我会有多伤心。
好吧，所以最后我承认。
我就是怂了。
我又不是格兰芬多，我哪需要那么多勇气？
我一把将盒子甩进抽屉，三分钟后一个拉文克劳学生来敲门交作业，他今年六年级，听说成绩是学校第一。划重点，不是学院，是学校。
虽然拉文克劳的第一和霍格沃茨的第一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我火速收拾出一副轻松愉快的表情，暂时的阿Q将我的痛苦敷衍的很好，它们现在在我的脑海深处坐下来好好喝上了一杯，把彼此灌得烂醉，让我也染上了几分令人飘忽的醺醺然。
“啊，是康斯坦丁同学。”
康斯坦丁，这姓可真够劲儿的。
“奇洛教授说你的黑魔法防御术很好，七年级也建议你继续选修这门高级课程。”
其实奇洛没说过这话，他和我谈的关于霍格沃茨的正事甚至还不如昨天晚上谈及的抱怨之词多。所以，这话其实是我说的。我看过了他的成绩单，也仔细看过他的论文。他的优秀是我无法反驳的事实，而我身为教师，也很愿意给他一点不痛不痒的鼓励。
可这话不能出自于我，因为我说的话还没有分量，一个一事无成的我讲出这种话，里面的营养也太贫瘠了。
“谢谢助教小姐。”黑发的男孩羞赧地低下头笑了笑。
啊，年轻真好，我忍不住想到当年利斯戈也是这样对我笑的。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其他人，后来那些听说我背叛家族之后就立刻背弃我的人。
总而言之，记忆里的少年人，他们都是这样笑的。
他交上来一沓厚厚的羊皮纸，说自己准备投稿新一年一月刊的青巫报。
“算是魔咒学和黑魔法防御学的交叉学科吧，”他说，“我给弗立维教授看过了，他建议我再来参考一下您的意见。”
弗立维说让我给意见？
我几乎是受宠若惊了，打开羊皮纸，标题那行清秀锋利的字迹映入眼帘，像是任何一个还没抹平棱角的少年。
的确，如果我没记错，我五年级的时候也发表过相关的主题在新年一月刊的青巫报。可是这一篇，他有更多的创新点，也有更独到的见解。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年，这一切是如此理所当然，可我还是忍不住为他的优秀而震惊。
魔法界从来都不缺人才，青年才俊里也从来都不缺我一个。
“你比我想象的更优秀，康斯坦丁先生。”
我一边看一边夸他。
“这篇文章我会好好看看的，如果你不着急，你可以明天下午再来找我谈。”
现在是十二月末，如果要投稿一月刊，那除非得他写得好到令人瞠目。
他点头，可没有走。
“您不用着急，我随时都可以。”
说着，他从校袍的口袋里套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来，递了过来。
“圣诞节快乐，助教小姐。”他说。
这是今天对我说这话的第二个人。
我抬头看他，没有接他的礼物。
“谢谢，你也快乐，但——”这是贿赂老师吧？这是吧？
“每年都是这样，我会在圣诞节送给每一位老师圣诞礼物。”他看出了我的顾虑似的，这样说道，“教授们都收下了，助教小姐，就当是我的一个习惯吧，欢迎任教霍格沃茨，这是你的第一年呢。”
于是我接过礼物。
好好学习的拉文克劳离开了，临走前留下来他的论文和一份礼物。
我看着桌膛里突然多出的两个盒子，一个方方正正，一个又扁又小。可他们此时异口同声对我说着圣诞节快乐，尽管，我一点也不觉得快乐。
于是我想起来念书的时候，利斯戈第一次送给我礼物的场景。
【圣诞节快乐】
他们说。
“可是我不快乐。”
我回答。
“可是我一点也不快乐。”
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现在我的敷衍和痛苦都醒了酒，它们和我一样，清醒的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