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卢平选的什么我并不知道,因为我说我想上厕所,麻烦他让一让,结果我在站起来的那一刻眼前一黑。
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在医疗翼被包的严严实实了。我隐约看见庞弗雷夫人忙碌的身影,但除此以外我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人。
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而卢平正坐在我床边。
“喝水吗?”
“呃……”
“什么?”
“你能让一下吗。”
我鼓足勇气道。
“我想上个厕所。”
卢平老脸一红,但是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掀起被子就跑进了厕所。
出来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人影,坐了一会儿后庞弗雷夫人出现,嘱咐我喝哪几瓶药,但并没有多问我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又过了一会儿,卢平带着一份晚餐回到了医疗翼后廊的小病房。
“你昏睡了六个小时,庞弗雷夫人说你有点贫血,脑袋上和身上其他的伤口都处理好了,你肋骨骨折了,那瓶是生骨灵。”
他带上门,递来一碗玉米粥。
“脑震荡要注意休息,肋骨喝了药会好的很快。厨房的小精灵听说你生病了,这是特制的病号餐。”
“真感动。”我喝了一口,甜甜的。“他们真的很热情,而且还不记仇。”
卢平偷偷挑了下眉,但我看到了。
“我晕倒的六个小时里,你没一直在这儿吧。”我问。
“我一个人去了禁林。”他重点说了一个人。
“你找到了?”
“没有。”他摇头,“但我在我们以前总去的地方树干上刻了一行字——”
我立刻皱眉反问:“留着方便魔法部把你们一网打尽吗?”
“你放心,是只有他能看懂的。”
“哦。”我不说话了。
“其实……我也不确定。”
他摇了摇头。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还是要说,我的确在心里给他留了一个余地,尽管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
谁会知道是不是对的呢,就连邓布利多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的。甚至多年以后他提起来都会觉得要让我“原谅一下我自己”。
“我……有点担心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我低下头。
“不告诉邓布利多,不告诉魔法部,就这么放任一个危险人物在学校外面徘徊。是,他固然救了我,‘可能’是个好人又或者‘可能’不是食死徒但……这只是猜测。”
“所以这是我在心里给他留的余地,不是你留的。因为我曾经是他的朋友,是那个十二年都没有去阿兹卡班看他的人。是我亏欠。”卢平看着我。“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也可以把这事去告诉邓布利多,不管发生什么,都绝对不是你的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我不确定。
所以我换了个问题。
“那你想没想过,如果你真的见到了布莱克,又要说些什么呢。”
“我……”
“如果是**那我完全不想知道,那种感天动地说了会流泪再互相控诉的对白我也不想听。”
我揉了揉额头,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
“我只是想问问你,莱姆斯,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接受任何可能的结果之后会发生的一切吗?”
“如果他真的是食死徒,之前的那些多余的救我就完全只是咱们太心软的美好幻想,那你会当场把他抓起来送给摄魂怪吗?又如果他是个被冤枉了的好人,而这也正是他救了我还想见你的理由,那么之后你要怎么面对这阿兹卡班十二年来你连见都没有去见他的愧疚?如果他不是友谊的背叛者,那你确定要接受你才是这个真相吗?毕竟不管怎么说,在他蹲阿兹卡班之前,你连见他一面去控诉去痛斥都没有,这也太扯了。”
卢平闭上眼睛。
“好吧,其实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的。这些话一句都不好听,甚至还会产生隔阂但……”
但我想说。
不是因为这些话需要说,而是我该对莱姆斯说点什么。
我明明知道这些话说了涉及的也只是莱姆斯卢平个人的心情好坏,完全无关我和食死徒布莱克的互殴,但我还是想为莱姆斯说。
布莱克到底是不是食死徒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我为什么会犹豫,也完全是我能体会莱姆斯心情的缘故。
他还当他是朋友。
“你说得对。”
卢平微微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朋友。”
我靠回枕头上。
“这话就说的好像我是似的。”
但其实就算我们不是好朋友也没有关系,因为这样也无非是让我们刚才对话的目的更简单而已。
像我们这样的人,总是很难承担起对方的期许。
卢平看了我一眼,嘴唇抿了抿,没有说话。
“如果换做是他们,现在是不是就会很好选。”
我问他。
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反正会处理的比我更好。”
想也知道了,友情里最被动的那个总是束手束脚,又患得患失。
“我的魔杖断了。”我突然说。
“断的很彻底,从中间裂成两半,只靠一丝纤维连着,就连独角兽毛都露出来了。”
我笑了,因为确实很好笑。
卢平看起来很抱歉:“是今天……”
“和你没关系,其实和布莱克关系也不大。我怀疑要么是我自己拽断的,要么就是我自己压断的。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因为这是我朋友留给我的最后三样东西里我唯一能随身携带的那个。房子,我一年只住得上几个月。钱,我早花光了。魔杖……总之,他断了,断的很彻底,我猜奥利凡德大概是修不好了。”
卢平的目光落在我来回摆弄的两节魔杖上,表情凝重。
“倒也不至于这么难过,毕竟这根魔杖我用的从来都不顺手,他不适合我。”
“抱歉,卡珊卓。”
“这根魔杖确实不适合我。”我没管他的话,自顾自道。
“苹果木是给心性高洁的人用的,独角兽的毛发对道德要求更高。我从前的魔杖是黑胡桃和龙心弦,怎么看都不是能用苹果木和独角兽毛的那种。只可惜那根后来不太好用就闲置了,一直到我回家抢钱那天,炸个稀碎,彻底报废。我很难过,但我知道我活该。”
“如果过几天你好起来以后你愿意出去走走,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奥利凡德那里买新的魔杖。”
“你以为我要说的是这个吗?”
我反问。
小病房单间的窗帘没有拉紧,冷冷的月光从缝隙里透了出来,此刻正把我们划分在两侧。
我问他:“你以为我要说的是魔杖吗。”
卢平浅棕色的眼睛在月色下变得清澈又冰冷,不是满月,但他依旧不喜欢月亮。
“魔杖断了以后,我终于获得了主动权。”
我看着手里的两截苹果木,说。
“我确实很难过,但我也很开心。因为看着这根魔杖我只会想到他们是怎样死去的,看着他我只能想起关于那段已经失去的友情里的痛苦和不幸。可现在我再也不用随身带着一个让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过去的东西了。从今天开始,什么时候回忆起我再也回不来的朋友们,由我自己决定。回忆起什么样的时光,用什么样的心情,这些都由我自己决定。”
我倾身向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莱姆斯。
“你还不明白吗?我朋友的魔杖没了,我再也不用日日夜夜看着这根魔杖去回忆他们牺牲时的样子了。折断的魔杖回不来了,我只能向前看。”
“至于你,莱姆斯。过去的十二年你也再回不去了,不管做出什么样的补救,你都没有办法再在那十二年里出现在布莱克的面前了。如果我是你,在选这两条路之前,在去见布莱克之前,我会把这个愧疚放下。”
“不要带着亏欠去见自己的朋友。友情不是单方的退让和包容,你当这是找了个受气包谈恋爱吗?”
我最后一句话惹的卢平哑然失笑,可他也很快正经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谢你,卡珊卓。也许我不是个好朋友,但你绝对——”
“——那就太好了。”
我舒了一口气,打断他的话,靠回枕头上,指挥着他。
“粥没喝完呢,帮我拿一下呗,哦对了,我还想喝个蔬菜浓汤,要是有羊奶布丁就更好了。”
“没有别的意思,但我建议你别喝这么多。”
他隐晦地瞥了眼我的头。
“庞弗雷夫人说你最好不要总下床,你的头确实伤得不轻。”
“……”
我翻了个白眼,转念又想起和我互殴的布莱克。
“他伤的也不轻呢。”
卢平收拾盘子的动作一顿。
“你今晚要去找他吗。”
“不,我凌晨的时候去。他一般会在那个时候有动作。”
你还挺了解他。
我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没说。
“庞弗雷夫人建议今晚最好有人观察一下你,因为你的脑震荡确实不算轻。”
“……”
我这回拉着卢平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满,结果眼珠转到一半突然恶心起来。
卢平赶紧呼叫庞弗雷夫人,一顿检查下来,这位校医一脸严肃的警告我们不要说太多话了,要早点睡觉!
“那我还能再吃点东西吗?”我试探着举手提问。“我感觉我的肚子是个无底洞,很空。”
“少吃。”校医给我的头重新系了绷带。“不过你怎么吃得下去呢,你不难受吗?”
“一种求生本能。”我说,“我之前吐太多了,我现在是真的饿。”
庞弗雷夫人走了,我又躺下了,至于勤劳的卢平教授今晚则负责看护病人,果然是好心的善良教授。
八点多的时候我饿得不行,啃完了他给我削的两个苹果,虔诚恳请卢平教授给我带一份吃的回来。他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我的肚子,看得出来他是想问我怎么能吃这么多的,但我饿得发疯,只想吃点咸的再来点甜的。
所以卢平还是去给我拿吃的了,我反复嘱咐他一定要有咸的和甜的,他满口答应,我在床上眼巴巴的望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卢平走后不到一分钟,我的头有点晕,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起来。可我坚持着“要把东西吃完,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的原则,死活不闭眼。
又过了一阵,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卢平还没有回来。医疗翼离厨房不算远,也许是小精灵加班做饭耽误了时间。我想要不然我先眯一下,反正卢平回来会叫我的。
于是我闭上眼睛,睡意扑面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传来脚步声,我慢慢爬起,卢平正端着盘子进来。
“感恩的心。”
我双手合十致意。
卢平轻笑一声,把盘子放到桌上,一碗是菜多汤少的蔬菜汤,一碗是Q弹诱人的焦糖布丁。
“吃点甜食对你有好处。”他说,“厨房没有羊奶了,所以我给你换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穿透黑夜。
我瞬间从床上弹起来,只听见那句清晰的嚎叫——
“布莱克拿刀闯进来了!!!”
卢平手里的布丁啪唧一声掉在我腿上。
就,还挺烫的。
卡姐:……
(时间线做了变动,活点地图还在哈利手里没有被斯内普收走。
btw,这一卷卡珊卓的个人成长是和她帮助别人向外走联系在一起的,所以说还是要多见人,多往外走走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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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病房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