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家以后,伊丽莎白顶着三双眼睛的注视若无其事地上楼,却在听到罗莎充满忧虑的问话声以后趔趄了一下,差加重腿外侧的蹭伤。
安德烈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拎到罗莎面前,他拿出自己的魔杖,嘴里念念有词,不出片刻,腿上的剐蹭破的皮肤瞬间恢复如初。
伊丽莎白立马装出崇拜仰慕的神情,趴在罗莎的怀里,求罗莎让姨夫快快教自己。
罗莎无言地摸了摸伊丽莎白的头发,长叹一口气,却也不再追问腿上的伤痕。
时间飞速流逝,猫头鹰赶着七点钟的太阳送来了霍格沃兹的信件。
不出意料地,伊丽莎白将以艾佛利的身份正式入学。
在收到来信后的第二天,安德烈便在餐桌上告知伊丽莎白上午要和他一起前往对角巷采购上学需要用的各种教材和器具。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魔杖了。
乍听到这个消息时,伊丽莎白激动得差点欢呼出声。
魔杖是巫师施法的工具,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朋友”。从某种意义上讲,魔杖是巫师品质和天赋的化身,你未来会成为何种巫师,就会吸引来何种魔杖。
这简直可以说是近期以来最令人高兴的一件事情了。
然而,稍微平复情绪以后,伊丽莎白忽然想到身处孤儿院的里德尔——他应该已经见过邓布利多了——她有些恍惚,黑白的文字正在转变为缤纷的现实:
她当真要和他成为“朋友”吗?更重要的是,他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吗?即便她清楚地知道他的真实与虚假、甚至得到过他的在意与靠近,可是她的心底一直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它在提醒里德尔的危险性和不可信。
“别做危险的事情。”
“别接近他。”
那道声音交替重复着这两句话。
伊丽莎白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忽略掉真切的警告,将精力投入到即将到来的对角巷之旅。
时间很快来到九月一日。
在和罗莎吻别以后,安德烈领着伊丽莎白和被整理成小山形状的行李通过移形换影一起传送到九又四分之三火车站——这是一座只有巫师才能进入的站台,它位于伦敦国王十字车站九号站台和十号站台之间。
前往霍格沃兹的特快列车还没有到来,这里已经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成年巫师与小巫师的别离场景。
“我会想念你们的。”一个穿着素面黑袍的小女孩紧紧回抱她身前的妇人,忍着眼泪,哽咽说。
“亲爱的,记得每个星期要给家里来一封信,爸爸妈妈会想你的。”站在她们身旁的男人搂抱住妻女,压抑着情绪低声说。
许是周围的别离之情感染了安德烈,一向笑哈哈的他竟然蹲下身子,扶住伊丽莎白的肩膀,边注视着她的眼睛边无比认真地强调,“莉兹,无论你进入哪一所学院,都要记得一句话:你不需要忍让任何人。”
“忍让?”她感到不解。
安德烈似乎看出了伊丽莎白的懵懂,他叹了口气,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记得常常写信,千万照顾好自己。”
从轨道尽头传来的隆隆声逐渐明晰——一辆深红色的蒸汽机车缓慢停靠在挤满旅客的站台,列车上挂着一块标牌:霍格沃兹特快列车。蒸汽机车的浓烟聚集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上空,各种花色的猫在人们脚下穿来穿去,等候在站台的人们骚动起来。在人们嗡嗡的说话声和拖拉笨重行李的嘈杂声中,猫头鹰刺耳地鸣叫着。
“再见——莉兹——”根据规定,只有学生和老师可以走上列车,因此安德烈和其他家长一样只能站在站台上,和即将离去的孩子作最后的道别。
“再见——”伊丽莎白一边用咒语挪动自己的行李,一边回头隔着狭小的车窗和身影远去的安德烈摆手道别。
头几节车厢里已经挤满穿着霍格沃兹黑色长袍的学生,他们有的胸前绣有黄灰色的獾徽章,有的绣有蓝色和青铜色的鹰徽章。伊丽莎白用魔杖运着行李慢慢朝前走,打算先把行李放在车尾。
她经过人群时,一个银金头发、肤色苍白的男孩说,“鲁埃德,叫上丽亚,过来这边”。
“欸,阿布——丽亚的行李还没放好。”她听见一个黑头发、长刘海的男孩大声回应。
伊丽莎白从人群中挤过去,她路过许多包厢,有的包厢大门已经紧闭,有的包厢依旧打开,里面都或多或少坐着两三个孩子。
在快靠近车尾时,一个胸前绣着金红色狮子徽章的红发男孩推开包厢门,急冲冲跑了出来,正好与向前行进的伊丽莎白撞了满怀。
“梅林!埃利亚!发生了什么?”一个红头发的小女孩在听到撞击声以后快速跑了出来,着急地问。她还穿着居家常服,在看到被撞跌在地的伊丽莎白以后,惊讶地捂住嘴巴,扭头又发现自己的哥哥埃利亚头磕在包厢门上,此时正捂着头龇牙咧嘴地忍痛。
“嗨,你没事吧?”从疼痛中恢复过来的埃利亚手忙脚乱地将伊丽莎白扶起,他的个子在一众小萝卜头里很高,超过伊丽莎白一个脑袋。同时,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根魔杖,挥动几下,就把被带跌的行李再次摆整齐了。
“你还好吗?”小女孩也挤过来查看,伸手替伊丽莎白拍打沾上灰尘的裙摆。
见她不说话,埃利亚再次弯腰查看伊丽莎白的状态,这下,他凑近的简直可以让伊丽莎白看清他脸上的雀斑和绒毛。
“唔,我没事,只是还有点头晕。”伊丽莎白推开了凑到跟前的兄妹俩,晃了晃脑袋,向后退了几步。
“我是埃利亚·韦斯莱。”红发男孩被推开了也不尴尬,笑着挠挠头,然后伸出手。
“我是埃琳娜·韦斯莱。”红发女孩照做。
伊丽莎白看着同时向她伸出右手的兄妹两人,愣了几秒以后,同样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握手道,“我是伊丽莎白·艾佛利”。
三人面面相觑,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帮忙吗,算是我撞到你的道歉。”埃利亚的耳朵涨红了,眼神瞥向一旁的行李山。
埃琳娜觉得自己的哥哥很奇怪,他从前可不会因为意外撞到人而表现得如此羞愧,她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偷偷看了一眼埃利亚,又看向站在近处的伊丽莎白,嘴角挂起一抹甜甜的笑,向前走了两步,主动挽住伊丽莎白的臂弯。
“莉兹,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也是今年的新生。埃利亚是我哥哥,他今年该读二年级了。刚刚是因为我要换校袍,他才急忙跑出来的,平常不是这么莽撞的人。他在格兰芬多学院——你知道学校有几个学院吗。”埃琳娜自顾自说着,没等伊丽莎白回应,继续说道:“不过,不管其他学院怎么样,韦斯莱家总是会进入格兰芬多学院的,那可是勇气的象征,所以我也会进入那里吧”。她侧过头看向伊丽莎白,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太多了,似乎违背了最初走过来的意图,就和她哥哥一样,红着脸不说话了。
伊丽莎白有些忍俊不禁,她用手半捂住嘴巴,遮挡自己的笑意。
她没觉得兄妹俩有什么不好,相反,她一向很喜欢和热情单纯的人打交道。她对他们表达了感谢,表示愿意接受韦斯莱兄妹的帮助,又夸赞道埃琳娜也会和哥哥一样进入想去的学院的。
这似乎让气氛正常了一点,埃利亚便忙接过伊丽莎白的行李,使用漂浮咒,带着它们慢慢向前移动。埃琳娜则和伊丽莎白在后面走着,悄悄说着话。
在她们说到学校如今的校长阿芒多·迪佩特可能是从斯莱特林学院毕业时,埃利亚已经将行李运到了火车尾部,并将它们摆放妥当了。
“莉兹,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坐吗?”埃琳娜撒娇说。
“是啊,那间车厢只有我们兄妹两人——当然,还有埃琳娜非要带到学校的蟾蜍——哈哈。”放好行李以后,埃利亚快步回到了她们身边,接着妹妹的话说,结果被埃琳娜猛地戳了一下腰,忍不住咯咯地笑。
“谢谢你们,不过我已经和人约好了。”伊丽莎白抱歉地说。
“好吧,那我们学校见。”埃琳娜踮脚,倾身亲了伊丽莎白脸颊一口以后遗憾地走开了。
“学校见,希望我们是一个学院。”埃利亚跟在埃琳娜的后面,扭过头对着伊丽莎白轻声说。
伊丽莎白注意到他的耳朵又涨红了。
一阵汽笛声响起,火车摇晃几下,准备启动。
伊丽莎白从最后一节车厢慢慢朝前走,最后在靠近中间的地方找到一节空空的包厢——她还记得自己和里德尔的约定。
当她终于把身上的麻瓜装束换成巫师袍以后,包厢门也被敲响了。
她起身开门,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在那道喋喋不休的声音又开始持续地骚扰伊丽莎白以前,她的脸上已经先一步绽出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汤姆。”
“汤姆”。
“里德尔”。
“怪胎”。
多讽刺。
只拥有一个名字的人却被他人冠以不同的称谓,对于汤姆·里德尔来说,他不记得有谁亲昵地称呼过他汤姆,也许孤儿院的助产士曾经这么叫过他吧,又或者是他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在他还不曾被当面叫过怪胎的时候,他也曾经在科尔夫人呼唤自己的姓氏时,心存幻想,憧憬自己有一天可以像隔壁房间的迪伦一样被亲生父亲带走。
可是,随着他认清这里的规则,他已经学会将仅剩的希冀掩埋在心底。当汤姆·里德尔第一次感知并且运用自己的能力时,他得到了第三个名字:怪胎。当然,他不会允许这些人在自己面前放肆,于是他趁着出游的机会将带头之人引到一处隐秘的岩洞。
那两个总是惹麻烦的孩子眼泪鼻涕流了一地,他冷冷地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最后,在他们的脸快要变成酱紫色时,汤姆·里德尔放过了他们,只带走他们挣扎时落在地上的失色的口琴——那是去年冬天一位好心的资助人送给丹尼斯·毕肖普的。
“嘶——嘶——他们带着一个女人过来了”一条黑色小蛇从碎石中弹出,缠绕住汤姆·里德尔的手腕,抬起头吐舌。
“辛苦你了,多丽丝,记得藏好。”他用食指抚摸小蛇冰凉干燥的鳞片,用嘶嘶蛇语回应说。
名为多丽丝的小蛇向前爬行几下,很快就消失在汤姆·里德尔的衣袖中。
那天傍晚回程数人时,科尔夫人才发现艾米·本森和丹尼斯·毕肖普消失不见了,她急忙带着同行的一位护工在满是杂草的山坡上寻找,最后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玄武岩背后,找到了瑟瑟发抖的两人。
汤姆·里德尔当时就站在围观的孩子群中,他举起右手向抖成筛子的两人示意,于是,艾米闭上了即将张开的嘴巴、丹尼斯低下了毛茸茸的脑袋,他们都不敢再说话了。
“咔哒”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往事如潮水一般从眼前褪去,重新占据视野的是熟悉的笑容和熟悉的拥抱。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扑过来的伊丽莎白,露出微微笑容,轻声回应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