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陀」莫斯科近郊的夜晚 第5章 劣质血液

小丑在人潮人海当中不断地穿行着，不一会你就会发现再也捕捉不到那道黑与白交相辉映着的身影了。火红的车轮缓缓攀爬上的天空正中央，不断的翻滚着的灼热就像是正跃跃欲试着妄想着给予下界以某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无比的滚烫无比的惩罚，可是映照下来的光线却又是微弱无比的，凄凉无比的，冷清无比的，几近被所有人都忽视掉的，仅因那热度连已经快要被践踏成泥土的乌黑的雪都消融不掉。最后到底还是拙劣地掩盖住本来的计划转而继续滚滚流动。

残留的风只是毫无怜惜之情地就那么从衣着单薄的十四品文官旁边路过，害得他们只能抖抖索索地裹紧衣服，但仍旧忍受不住这般诱惑打了一个又一个喷嚏，心想可千万不要感冒了才好。

可这一切全都与小丑先生毫无瓜葛，因为他早已快脱离人类的身份了，丝毫不会畏惧这寒冷亦或是死亡亦或是新生。仅余的风似乎想要推动着他往什么地方行去，他却是丝毫不理会地仍旧踩踏出轻快的步伐点在破破烂烂的石板大街上，于是风只好下落去填补那些个被前昔无数不同的或高贵或平庸或低贱，或年老或幼弱或正值青春强健，或康健或疾病或老无所依或幼无所养的人们随意中不注意中轻易地踏出的裂痕，反倒是铺平了果戈里前进的道路，携着他就那么向前行去。

他看看周围的人群，又不知道是从哪儿掏出了一把手杖剑，就好似他的外套是什么万能口袋一样，拿着那个外表手杖一般的红棕色木棍就往地上戳来戳去，时不时就扎进了被风遗漏掉的空隙里。

于是他就用着方才表演获得的钱币换了一瓶劣质的伏特加来喝，酒水参半却又强劲无比的酒味就那么渗入了他的咽喉管当中，辛辣的味道一下子便会刺激着人从这寒冷的仿佛要催眠人们使他们毫无知觉可言的冬日当中清醒过来，重新想起自己那或者崇高或者卑贱的理想。

可是那本应该是随处可见的位于街头的乞丐才该去喝的玩意儿，于是他便那么往嘴里灌了一口，复又觉得有些无趣地就将那个显得很为结实的酒瓶向着地上摔去了，任由街边眼馋的乞丐一劲就上前哄抢者厮打了起来。

瞧瞧看啊，这些大街上的人们都是多么的，怎样的，十分的无趣啊。

这也就是那些警察疲于惰怠，累于懈倦，长于寻找的原因吧，他们可是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头呢，明明他都已经给出来了那么明显的线索了不是吗？可是方才街道上的表演却是看不见一个警察的身影，怕是都坐在什么酒馆当中一道儿喝着酒谈着荤话想象着什么好事情呢吧，他们压根就没有当回事。

也不知道那位著名的侦探到底能不能给自己一点惊喜呢？

小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就好似受不了那看起来十分耀眼的太阳的灼烧，可是他知道他只是有些兴奋过头罢了。

他们都是不自由的人啊，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还在这条道路上不断地奔驰着。

费奥多尔却是不紧不慢地，毫不在意这位凶手是否会发现到不对劲就此逃窜，只是自顾自地就好像正享受着从近郊奔赴到城市这段显得单薄无趣整齐划一却又截然不同割裂成碎片一般的奇诡的雪景，不知为何会有滴落的几滴艳红色却又显得十分黯淡的血点出现，就好像是这雪也受到了什么伤害一样而哭出了血泪。

有一只瘦骨嶙峋瑟瑟发抖着窝居在稍微温暖的雪地上的枯木枝堆里的黑猫用那一只昏黄的独眼冷漠而又带着些微期待地盯着那用缓慢的步伐踩在有些干硬的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咯吱声的男人，希望他那双美丽而又冷清的紫色瞳孔能稍稍，稍稍哪怕仅一点点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好有哪怕一丝还有着什么事物关心着自己的错觉支撑着它再多多延续一段时日而不是早日前往地狱。

于是费奥多尔果然注意到了，尽管黑猫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窝在那里，最后甚至闭起来了眼睛。在反光的雪地上注意到那么小小的黑黑的一团反而是十分不容易的，枯木枝堆可不是谁都会去留意的。

费奥多尔再度掏出了那把上面还沾染着些许木屑的小刀，神情悲悯地低下了身子，缓慢而又轻柔地将刀一点点凑到了猫的咽喉管上，而后刷啦一下就割断，就好似神明温柔却又果断地给予他的任何一位信徒，哪怕最喜爱或是最厌恶的信徒以最崇高最至高无上的救赎一样。

不过这也只是途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他终于踏上了那条尚有些许杂草仍旧坚强地在石缝之间苟活着的石板道路，那条通往分明是暗无止境不存光亮，只有黑暗的血液缓缓地在地底流淌着的城市。

可是根本就不会有人去在意那些，他们只是被拘束住的傀儡罢了，而费奥多尔是要决意给予他们以救赎的那个自以为是的神明，但是神明却是掩藏的很好的跻身于人类的行列当中，丝毫看不出任何的不同之处，只因为他想要挑选出他最喜爱的那名信徒而后携带着祂一同前往真正的救赎的道路罢了。

地狱不过是一个因无法再继续爱人而产生的空洞罢了，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都忘却了他们的爱，于是只好堕入地狱，连仅剩的神明也放弃了拯救他们，他们自己也放弃了。

不远处的孤城却只是静静地倾诉着自己这被污染成黑色的原本却是亮白色的血脉给它带来了多大的苦恼。

因为它也无法回到曾经了。

而城里的人们也只会或是一厢情愿或是随波逐流或是自甘堕落下去，一点点地被身上的那条枷锁锁住，一点点地被吞噬去骨肉，一点点地变为完全不似刚来到世界上的那幅模样，那幅纯洁高贵的模样，倒是变成了恶鬼的模样。

他随手将刀尖在血里涂抹清洗了两下，或许雪地上其他的血痕便也是这么来的。

或许那位先生倒是会有几分不一样吧，那可不是简单而又普通好懂的人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