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陀」莫斯科近郊的夜晚 第40章 两面沉静

果戈里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去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可是看着眼前是他最不可能料想到的情景，或许也是最可能的一种景象吧，费奥多尔正站在那里等着自己。或许终究是白费功夫吗？那颗不尽然，不论如何，他最终一定能够成功的，一定。

他面上那虚伪的笑容不变，依旧高高在上着俯视这黑暗的人间，脚步也没有变化，哪怕方才因为看见费奥多尔而脚步乱了一拍却又以极其快的速度掩饰了下去。他整个人就如同这世界上那上亿个普通人一样在这条街道上无害又无辜，地走着，就好像那一切罪恶实质上都是与他无关的一样，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其实是个杀人魔头。

不过可是要知道……真正的杀人者往往是不会轻易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来的，只有不熟练的初犯才会惊慌失措犹如得了热病一样昏乱，老练的杀人者则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舔舐干净手上沾染了血。

他站定在费奥多尔面前一米处，这个距离可谓是安全距离——给了果戈里和费奥多尔两个人充足的空间，不管是果戈里或者费奥多尔想要逃跑的话都能保证对方一时之间追不上自己，也能保证假如对方要对自己不利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逃脱，同时又不会完全失去眼前的目标，当真是让人心安不已。

不过费奥多尔可无所谓这些有的没的，相比于果戈里先生那表面的淡定从容背地里的小心翼翼，他却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这个世界微毫的变化，只是在静静地观赏着，偶尔兴致到来之时下上那么一两个棋子推波助澜一下罢了，现在会闹成这种局面倒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的了。

他从未有过陷的如此深的准备，可如今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不论怎样总不可能逃脱开自己的预料的，不论怎样他一定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要搞清楚自己的情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搞清楚——自己究竟要让二人是怎样的一种结局呢？

他很好奇啊，异常好奇着，就好像一个看见新奇玩具的孩子，就好像这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只是一场游戏，无所谓胜负输赢，只是想要弄清楚这一切一切的谜题，一切一切的因果联系。他要成为那至高无上的神明，便必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是吗？

二人在那里面对面站着。两个人都同时微笑着，可那微笑里却满满是冰冷的刀刃，仿佛下一秒便能朝着对方刺去。没有一句言语，却又好像有千言万语一样，两个人同时向前迈进了一步，周旁的行人看见这二人的行为惧怕地绕开他们，一边窃窃私语着说这两个人恐怕是仇人亦或是醉鬼。

果戈里似乎想要把自己的手杖剑拔出来，或许是想到只要他先一步杀死了费奥多尔，那么他便能直接自首而后脱去那□□的束缚彻底获得双重的自由，可是犹豫着却又是没有动手，也许是他顾虑着到底会不会后悔，也许是他顾虑着自己能否躲避过此处警察的防御，也许是他突然间又想到了——这可是他曾经的爱人，曾经的神明，曾经的信仰，即使要战胜曾经要斩断枷锁解放精神重获自由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更何况他一直都在犹豫着呢？

可当真是可笑啊，到头来自己不就真的成了一个小丑了吗？果戈里那掩藏在眼罩后的红色眼睛一闪一闪着仿佛是深渊当中一颗妖冶诱惑的红宝石正引诱着人踏入那深渊，而后魔术师便能微笑着将其撕碎作为自己走向自由的那血淋淋的又一集台阶。

他嘲讽着自己，目光却是不躲不闪地迎接来自费奥多尔的那探究与好奇的眼神，就像是初见一般，竟然二人还互相打了招呼。

“您好，我是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亚诺夫斯基。”

“贵安，果戈里先生。鄙人名为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莫名其妙的对话，分明此前早已结识，可是伪装却是一步步在不断推进。莫名其妙的相遇和重逢也许是天早已注定人力无法违逆，也许是两个人的心甘情愿而不至于事与愿违。

“那么，请问果戈里先生来到警察局是要做些什么事情呢？”潜藏在那紫罗兰色无光眼瞳之下的是明晃晃的恶意，那一抹浅淡微笑之下是毫不掩饰的锐利刀尖，；而或许就在那宽大衣袍之下正藏着一把匕首也说不定呢。

“哦——费奥多尔先生，您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一定是来警察局的呢？众所周知魔术师最擅长的把戏可不就是欺骗嘛——我来到警察局面前试图掩人耳目难道是不可能的吗？那一定是可能的吧！毕竟我啊——很喜欢给人带来惊喜哦？”他知道自己话中的信息一定能让费奥多尔推测出些什么，可是他不在意，对于果戈里而言——这只是到了最后关头锦上添花的一些小把戏罢了，可不会影响他抵达最终的目标的，即使有影响，恐怕也只是影响到时间吧。

至于其他所有一切他都无所谓了，他现在在意的一是自己的尚未得到的自由，二是费奥多尔的生存与否。

生也罢死也罢，他只是需要确认自己那束缚精神的枷锁完全断裂便好。即使没有完全断裂那也没有关系——他暗自“咯咯”笑了两声，再怎么样自己只要切切实实杀死了费奥多尔，便能保证失去这层束缚了。

至于他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执念？就连那国王和小丑都说不清楚啊，甚至都不清楚这位魔术师先生是否就是果戈里原本的“自我”呢，如果当真是的，那么他苏醒过来并且跟他们争夺身体主导权这一事也就可以完全解释清楚了啊——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恐怕是被身体主人原本留下的残存意识影响到了吧，不论如何，无法更改的事实便是如今的他们只能看着这位魔术师先生的行动，纵使他们想要一下子就出手杀死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完全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