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陀」莫斯科近郊的夜晚 第15章 远山鸟鸣

费奥多尔放缓了脚步，此时尚在稚嫩的他就已经学会用一种悲悯的神色看着果戈里了，轻缓地问道缘何他会吐露出这种话语，分明在他的身上除了懦弱心善虔诚等等以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难道只是一个渴望救赎到了几近发疯地步的家伙吗，还是他当真是病入膏肓认为自己真的有另一半的存在？

“可是……可是我先前的的确确能够听得见他的声音的，啊那是一个眼睛应该是一金黄一血红的少年……他不像是我这般的懦弱反倒是十分的勇敢，还很聪颖，就是有些调皮还天天嚷嚷着我听不懂的自由……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出面来代替我，可还是总是叽叽喳喳地跟我说哪里做的不对哪里该如何去做，分明就是想自己去做又不敢代替我去做，我也搞不明白……可是我现在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所以你能够帮帮我吗？拜托了，你是我在这条街道上唯一遇见的好心人了。

听完他的话语，费奥多尔只是带着些冷淡以及悲悯的说道你真是病入膏肓了，应当去医院之类的地方瞧瞧。

而后果戈里低言了一个地名，说道是吗，那我就去那里一趟好了。

费奥多尔分明应该听清楚的那个地名，也被少年拽过去，央求着一起陪他去过那里一次，后来两个人再无交集，但是深深地刻画在脑海里的记忆本不应该就如此消逝，可是到底也还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看来果戈里先生当真是咬定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吗，那么我也就只能够接受你这个解释了，接下来你想要做些什么呢？我之所以没有带着人一起来抓捕你便是清楚你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抓住的人，也是想搞清楚你到底准备出一个多大的谜题给我。”而且将你交给那些警官们去授以惩罚，倒是不如我自己来惩罚你。指腹缓缓地摩擦着刀面，神色似乎有些恍惚，都不知道看向了何方，连有丝微鲜血顺着不小心被划破的伤口流淌到了地上争先恐后地向着门口爬去想尽快逃离开来这个压抑令人心死的地方都不自知了。

“当然是布置出更多的谜题留给我们亲爱的侦探先生来解答啦——哎不对为什么我会用出亲爱这个词语呢？”他像是一下子被自己惊吓到了一样捂住了自己的脸，却又是在底下哈哈大笑着，像是自己说出的是什么好玩的笑话一样。

“哎呀呀呀时间不早了！竟然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吗——”夸张的拖长了声音，就好像这是什么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一样。

“那么先生，该下次再会啦——”他闪身从费奥多尔身后的门一下子就窜了出去，顺延着那不知何时早就恢复了正常的通道，原是本来窝居在此地的鬼魂在方才全都逃窜了，不愿被这两个人那堆叠在一起的死亡的气息所消灭，便只好放弃了眼下这个据点。它们还是不想过早就死亡。

他就又顺着这个迷宫又不似迷宫的通道继续走了下去，又不知到底会去往何方，只是一直静默地向着远处的群山走去了，那里有过一只曾经撞上自己而死去的鸟儿，那里有过一群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了只是会静默地在空中不停地飞翔的鸟儿，那里有过一个空空如也只有常年绿色的空山。

果戈里就好像知道那里存在过什么东西一样只是脚步坚定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了。

他捡起了那只鸟儿的尸体，却又是没有好好的埋葬，而是轻巧地撕裂了那具尸体而后埋葬在了深渊之下——他把鸟儿的尸体投入了下面的海洋当中，那是立马随着海水的冲刷就此消逝了的碎屑，从此这座山就再次成为空山了，也不知是否会再度进入轮回，再度成为一座新山，再度回归到曾经漫山遍野都是鸟儿的状态，也真希望会一直维持在那种状态，这样那个鸟儿便不会再感到孤独了，无论是否渴望着自由地飞向更遥远的天际，也总还有会理解着他的鸟儿吧。

果戈里有些讥讽地轻笑着，也不知是在嘲讽这一点诚意都没有的祝福还是嘲讽那原先还会抱着美好期待的自己，还是在嘲讽这世上千千万万只是被拘束在狭窄的牢笼当中连外界的风景都看不见的人，真不知道那位侦探是否也是这样子的人呢？他很想去听一听那位侦探，那位费奥多尔先生的所思所想，可是却又在无端地惶恐着。

我这是怎么了呢？分明那懦弱的部分应当全部被我们剥离开来了才对——为何却仍旧下意识地会对这种事情感到惶恐！分明我们只是冷血的无情的决绝的选择以死之新生来获得自由的死亡之鸟罢了，缘何不该拥有任何情感的我们还会体会到这种情绪？还是两个人一起，是内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无论如何这点都不能暴露出来，千万不能暴露出来，黑对金轻声地说道，

否则那时候会等待着我们的又是不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了，也许会发生比当初还要恐怖百倍的事情吧。

或许他终有一日会忍不住杀死这个侦探吧，这个使他感到了畏惧与惶恐的侦探。

费奥多尔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果戈里就那么冲了出去，好像慌乱地就怕一时之间戴不好自己的面具而被他发现真面目一样，但是费奥多尔也只是眼神莫名地看着他就那么走了，分明可以拦下来的他却是什么都没有作为。

他很肯定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什么错误，并且大概还跟这位小丑先生有些关联，或许失去的便是有关于这位小丑先生先前的记忆吧。那么报告既然不是假的，另外的那个他究竟是在何方？大概是当真沉睡在了那天他所亲眼看见的棺材里面吧，埋葬了全部一切真相的那个棺椁，充满了种种谜团的棺椁。

于是他最终也走了出去，又不知道是要去往何方，总之是和小丑先生所去往的不一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