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为了世乒赛,整个一队都出发的很早,提前了一周多就抵达多特蒙德。
北京时间和这里差了六个小时,马龙一醒来就去摸枕边的手机,彩信箱却没有新消息提醒。
马龙原本指望大清早看看小葡萄来给自己打打气的,现在倒好,嘴角快耷拉到下巴,“啊……六个小时时差……”,手机合上,往床边网兜里一掷,又把被子蒙在脸上倒床不起。
“龙哥,咱得快点了。”许昕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进房间来,探头看了眼还在床上的马龙。
马龙顶着肿的不行的眼睛,眼下乌青,浑身沉重异常,慢悠悠掀开被子。他向来不太习惯于调整时差这种事。
许昕盯着透着一股腐蚀锈味的马龙,咂咂嘴就开了口,“和女朋友吵架了?”
马龙皱眉头的速度倒是很快,“女朋友?什么女朋友?我又没有女朋友。”说完飞给许昕一记眼刀表示无语。
“封闭期的时候你就和你女朋友天天聊天,”许昕无视掉这毫无杀伤力的眼刀,“你自己瞅瞅你这大黑眼圈,肯定吵架没睡好吧。”
听完了,马龙就懂了许昕的误会,可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等一切手续办完,一切尘埃落定,队里的朋友兄弟肯定会是第一个被通知到的。
但现在还不行,还得再等等。
所以被话噎住的马龙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没有”,就拿上洗漱用品出了门。
身后收拾球包的许昕撇撇嘴,显然不信,“有就有呗,否定啥……”
许昕认为马龙只是嘴硬拉不下脸,因为他在夜里谈心的时候,公开自己和姚彦的事情时,困到眼睛都睁不开的马龙还在强调自己的独身主义,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
毕竟许昕心里的马龙向来不会对自己藏着掖着事儿,心都是敞敞亮的。
许昕又抬眼注视着走远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有些许的陌生了。
比赛前一周到场地的训练抓得不严,为的就是不让运动员们心态绷得太紧,该提提该松松,才会发挥出最佳的状态。
刘指导经常说,团体赛不能没有马龙,并且他有绝对的自信把第一场的男双开场和最后一场男单交给马龙兜底。因为虽然是右手横板,但他灵巧的变位和极强的爆发力与准度,让他无论与谁组队都能打出完美的配合,也足够单枪匹马和外协对抗。
“龙,我看你今天接球有点迈不开步子,跟腱又痛了?”王皓知道马龙为了世乒赛和奥运会不肯接受手术,还处在保守治疗过程中。
马龙擦擦汗,慢慢晃了晃脚踝,“还行。”
没有早上那么痛了,毕竟已经用过止疼喷雾。
没有人比运动员更了解跟腱痛却还要训练的艰难,王皓的唇绷成一条直线,严肃的眉间看得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但他讲不出“歇歇吧”这样的话,“还有三天了,扛住。”
牺牲健康永远是运动员们解不开的命题。
比赛前一天晚上马龙还是进了医院,一瘸一拐地。
不是没有打过封闭针,但每一次看到尖尖细长还泛着银光的针靠近自己肌肤的时候,马龙还是不自觉地打颤,紧接着就是一阵隐忍的,从喉咙最深处发出的浓重吐息,冷汗涔涔。
好痛。
打完封闭后的第二天,疼痛感确实已经降到最微。
不出意外的,马龙又像是忘记了身上被掩盖的伤痛般,毫无保留地,拼尽全力地打完了整场比赛,耗时五天。
整个队里只有刘国梁知道马龙着急忙慌就要回国的目的是什么,但回国之后还是强制让他住院治疗,“如果你再不想打球了,你就走。”
“如果你想废了你这只脚,你就走!”马龙听得出来他努力保持平稳的语调里隐藏的崩溃边缘。
“我答应好她的。”车已经停在医院楼下,只有两个人在里面,气压低的可怕。
自己打了快二十年球了,年轻的时候比现在练得还狠,遭过的伤痛数也数不清。只是跟腱而已,总会治好的,但他知道一旦住了院,没有大半个月是出不来的。如果仅仅因为这,就破了和小葡萄的约定,甚至有别人看中了她,那种条件更好的,能有更多时间陪伴她的,又或者她的亲生父母比自己早一点找来了………
马龙不敢想下去了。心胀痛得要裂开。
刘国梁从后视镜看到马龙的脸,眼神沉重,“你去治疗,我帮你办手续。”
“您不是……”,马龙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知道刘国梁表面说无所谓,其实是不想让自己和小葡萄扯上关系的。
“嗯,你上去,你那些证明什么的,我帮你去开,你签个字就好。”他知道马龙现在的脚,多拖一天的后果都是无法估量的。
两个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交汇,互相点了点头,马龙就拄着拐杖下了车,走进医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