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凝是被谷奈子捡回来的,也可以说是被她‘强行’捡回来的。至少,在最初这位温和如姐姐般的少女提议要带走自己时,谷凝内心是拒绝的。
谷奈子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独自在森林里生活了一个月,整个人狼狈不堪。那时,污手垢面的谷凝蜷缩着小身板,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在温柔善良的谷奈子眼里,她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让人心疼。
谷凝,也是谷奈子为她取的名字。
她说她一直想要一个妹妹,那种独一无二的、只属于自己的妹妹。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名字,却没机会用上。
只有十六岁的谷奈子是一名孤儿,深知无家可归的苦难,心地纯善的她收留了好几个孩子。
谷凝并不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却是唯一一个没有过去记忆的孩子,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仅如此,谷奈子还发现她对大多事情都懵懂无知,纯净无垢如一张白纸。连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不能吃都不知道。
谷奈子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是她缩在一棵大树下啃着树根的一幕。
她抬头看向谷奈子时,嘴角还叼着一根半干枯的树枝。
似乎被谷奈子给吓到一般,那时的谷凝叼着树枝扭头就跑。却因长期营养不良,短小的腿踉跄着,没跑两步就扑倒在地上。
谷奈子正为那双瑰丽又明净的眼瞳愣怔,直到前方摔倒的声音传来,她才回过神。
连忙上前,刚将小女孩扶起来,她转身又想跑掉。
谷奈子下意识拉住她:“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女孩顿了一下……挣扎得更厉害了。
谷奈子第一次碰见这么害怕自己的孩子,她轻叹一口气,手下的动作轻柔了几分,温和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树枝不能吃,会生病的。”伸出手,想拿下女孩嘴里的树枝。
女孩却有些惊惧地偏过头,慌乱地避开她的手。
她缄默地低下头,无视谷奈子的话。
小手无措地推拒着,谷奈子感到那小得可怜的力道,不由得一阵怜惜。
“跟我回去吧。”将手放到她脑袋上,安抚似地轻拍一下,谷奈子带着期许地开口:
“我不会让你饿肚子,虽然不能保证让你顿顿吃到美食,但至少不会让你饿肚子。”
顿了一下,“不会再让你吃这些东西。”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露出温柔的笑容:“跟我一起,我能给你遮风挡雨的住所,还有几个很好的同伴……”
谷奈子自顾地说着,尽可能表现出自己的善意。
女孩可怜地垂着小脑袋,没有回应,只是抵抗的动作渐渐减小,让谷奈子愈发怜惜,更加坚定了不能将她一个人待在危险的森林里。
“走吧,我们现在回去还能赶上晚餐。”谷奈子自发当她默认了。
拉住她脏兮兮的小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带离这片森林,她那点小力气根本无法阻拦。
“奈子,你去哪儿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谷奈子一进门,便听见一道略显几分急切的稚嫩声,虽然语气不太好,却带着难掩的担忧。
“抱歉,我今天不小心走远了一些。”谷奈子一脸歉意地开口。
“下次不能这样了,大家都很担心你……”十岁的锖兔如小大人般,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
“没事的,没事的。”谷奈子感觉到身后的谷凝似乎被吓到了,原本安静的人儿又开始生出抵御情绪,想要挣脱她的手。
谷奈子连忙抱住她,摸着她的头,柔声地安抚着:
“他并不是凶你,他就是说话大声了一点,并没有在凶人,你别害怕。”
说着,她还少见地带着几分嗔怪地瞪了那名男孩一眼。
一脸莫名其妙的锖兔:“???”
不过,他也看见了他身后蓬头垢面、衣衫褴楼的谷凝。
“又是无家可归的孩子?”锖兔虽然是皱着眉发问,却没有一丝嫌弃和不满之意。
“嗯,她是我在森林里捡的孩子,好像没有了之前的记忆,我便给她取名为谷凝。”
将谷凝的情绪安抚下来之后,谷奈子才解释道。
“以后她就是我们家庭的新成员,锖兔,你可不能欺负阿凝。”她面容认真道。
“我什么时候会欺负人了?”他不满地反驳,幼嫩的脸蛋带着几分孩子气。
锖兔比谷奈子要小几岁,固执又别扭地不愿意叫她姐姐。
他认为自己是男子汉,以后是要保护大家的,若叫姐姐的话,就要承认身为弟弟要受姐姐保护。
锖兔不想成为被人保护的那位,所以不愿意称呼谷奈子为姐姐。即便他很少叫她姐姐,但他对她十分尊敬。
“你小子……”谷奈子有些无奈地失笑,“好了,快去帮姐姐烧一些热水,待会儿我要给阿凝洗澡。”
轻点一下他的头,嘴角噙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知道了。”锖兔摊开手,习以为常地回应。
看着她拉着谷凝绕过自己往里面走去,他没忍住好奇,朝那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女孩看了几眼。
似乎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谷凝微微回头,还没等锖兔看清她的长相,又瞬间转了回去。
她如受惊的小白兔一般,将自己的脸和身体紧紧地埋在谷奈子身上,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不让人发现。
锖兔:“……”他长得有这么可怕吗?居然吓成这副样子。
谷奈子正温柔地和屋里另外两个孩子打招呼,并没发现这点小动作,只以为谷凝怕生躲在她身后。
“惠子,一真,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在谷奈子一脸认真地将谷凝介绍他们时,锖兔已经去给烧水了。
“奈子姐姐!”坐在里面的惠子和一真高兴地迎了上来。
锖兔、一真和惠子都是谷奈子收留的孩子,几人一起相依为命地生活。
谷奈子年纪最大,今年已经十六岁,锖兔三人年纪相仿,都不到十岁。惠子和一真是一对姐弟,长相有几分相似,性格都较为活泼。
对于谷奈子喜欢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这一点,他们已经司空见惯,所以见她带回一个陌生的孩子时并不意外。
整个过程谷凝一言不发,像是放弃挣扎一般,任由谷奈子摆布,不论她做什么,都没有一点反应。
谷奈子无奈,只当她天生性格羞怯懦弱,不喜和陌生人交流。
惠子两人并不奇怪,因为他们刚开始也是这样,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就好了。
即使坐在屋里,在谷奈子放开谷凝的小手时,她便会立刻缩回角落,将头埋进双臂里,一个人安静地待着,谁也不理会。
谷奈子十分无奈,接过惠子递过来的热汤,再次走到谷凝身边,轻柔至极的声音哄着她:
“这是惠子做的汤哦,你闻闻,可香了。”
“阿凝,你尝尝看好不好?”
她微微一用力,便将谷凝卷缩起来的身体轻轻拉开,弄成一个舒适的姿势让她靠坐在墙壁上。
被迫改变了姿势的谷凝只能不情不愿地曲起双腿环抱着,将脑袋轻搁在膝盖上。
她抬起头,凌乱蓬松的发间若隐若现地透出一双淡漠无神的眼睛,默默地盯着眼前的食物看了半晌。
然后又看谷奈子一眼,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仿佛被自己无意识的举动给吓着了一般,又倏地埋下头。
谷奈子见状,以为她之前吃了别人的食物,被责罚过,所以现在不敢接受别人的食物。
心里顿时一阵心疼与怜惜,不由得摸上她的头,语气轻得生怕吓到她:
“没关系的,这是我给你的食物,吃了之后没人会责怪你。”
谷凝闻言,还是纹丝不动。
一旁的惠子与一真面面相觑,也忍不住一阵担忧。
谷凝瘦小羸弱成这副模样,不吃东西怎么行?
“奈子,热水烧好了。”此时,锖兔抬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有些奇怪地看着三人围着那名小女孩,问道:
“她怎么了?”
谷奈子无声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她将手里的食物递给惠子。
“那等会儿再吃,我先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深知得不到回应的她也不气馁,直接上前将谷凝给抱起来。
本以为会有些吃力,没想到她的体重居然这么轻,抱起来毫不费劲。
谷凝看起来也不到十岁的样子,但若是让谷奈子去抱同是不到十岁的惠子,肯定会有些吃力。
被人突然腾空抱起,谷凝小姑娘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抱住她的脖子。
稳住身体之后,才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的现状,脸一红,顿时挣扎起来。
“诶诶诶,阿凝,你别乱动,会摔下去的。”谷奈子故意晃了一下身体,吓得谷凝顿时安静下来,一动不敢动。
谷奈子不由得轻笑出声,自己怎么可能会让她摔下来?
谷凝身体娇小,力气也小得可怜,再怎么乱动她都能抱稳住。
就连一旁的惠子和一真见此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一向温和的奈子姐姐居然会有捉弄人的时候,真是少见。
就连锖兔也勾起了笑容,嘴上却说道:
“真是的,不过是洗个澡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这里又没有吃人的鬼。”
还以为谷凝在闹别扭,所以谷奈子三人围着安抚。
谁知这句话不知怎么戳到了谷凝,让她蓦然一颤,浑身卷缩在谷奈子怀里,不由自主哆嗦着。
“锖兔!”谷奈子见状,难得严厉地唤他了一声,连忙哄着似乎被吓得不轻的谷凝。
“别怕,别怕。”她轻抚着谷凝的后背,“他是开玩笑的,这里没有吃人的鬼,别担心。”
见她吓成这样,连一旁的惠子和一真都忍不住责怪地瞥了锖兔一眼。
锖兔:“……”所以,他已经开始失宠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