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绿荫葱郁,遮挡了头顶灼烈的日光,也带来些许清凉。
耳边砍树声有节奏地响起,男人奋力挥砍着斧头,而一旁黑青长发的男孩子则负责将地上的树干分劈成均等的长块。
像是嫌晃动的发尾碍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鬓发往耳后别去,黑色刘海晃动几分,下面一双薄荷眸里满是平静。
半晌,有一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他直起身子,再三犹豫,最后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做饭吗?”
“不用不用,你直接过去医院那边就好,现在出发还能赶上饭点,剩下的事我和你妈妈会做完的。”时透家主拿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朝柴堆旁的大儿子爽朗一笑。
“但是我不做的话,等你们忙完就太晚了。”有一郎将脚边捆好的柴禾抱起,那不算少的分量几乎淹没了他,然而搬柴的双手稳稳当当,一丝颠簸也无。
踩着嘎吱响的落叶,有一郎走到装柴的木架前,抬手一抛将柴禾整捆扔进了最顶层的空格子里,两两相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也震起一股灰尘。
“只是一顿饭而已,又不费时间。”
有一郎拍掉手上的灰,动作堪称轻松随意,时透家主看见了忍不住发出赞叹:
“好厉害啊有一郎,力气比以前增长了好多呢!”
小辫子的男人放下手里的斧头,比划给他看:“半年前你连刚才柴堆的一半分量都抬不起,勉强自己帮忙时还被压趴下了,把你妈妈吓得不轻。”
“但现在看来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男人笑道。
有一郎半耷拉着眼皮,无语地听着父亲讲自己的黑历史,但在听到最后时,他舒展了眉眼,勾起一个张扬得意的笑:
“那是当然的。”
时透家主目光欣慰地注视着有一郎,心中充满对大儿子的自豪。
他们家境称不上好,但生的两个儿子都十分懂事。尤其是做哥哥的有一郎,每次背柴下山时,都会把无一郎的份也接过去一部分,压在哥哥肩头的分量总是更重一些。
地上叠的落叶太多,有一郎处理完柴堆,又顺手找来扫帚将门口扫出一条路,行为自然,根本不需要父母额外嘱咐,他自己就能操持绝大部分家务。
果然长大了啊。
时透家主感叹道。
“有一郎。”容貌清丽的女人朝他招招手,手里提着一篮子表皮橘红的山果,个个颗大饱满。
时透夫人将果篮递到有一郎手里:“把这个给時雨送过去。”
有一郎听话地接过这沉甸甸的分量,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昨天送过去的她还没吃完,又要送吗?”
时透夫人一脸‘在说什么呢’的表情:“当然啊,既然去探望怎么可以不带东西呢。”
“而且你忘记了吗,之前妈妈跟你们说过的话。”
有一郎嘴角一抽。
“不,没有......”
不如说怎么可能忘记啊......
时透夫人提起的,是那天他教训完无一郎后发生的事。
那天自己骂了无一郎,让对方不要那么天真,而无一郎也确实明白了过来。只是在对方哭泣之际,有一郎听到弟弟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
“哥哥......我们会站在姐姐身边的吧?未来的某一天。”
“......”
“......嗯?”有一郎回过神来。
他正想着日后联系桑岛先生的事,闻言心不在焉应道:“肯定会啊,无一郎和我都是有潜力的人,而且目标也已经明确了不是吗,那么接下来只要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前进就行了。”
无一郎沉默了片刻,突然叹息似的发出一声轻笑:
“......果然,哥哥也是喜欢姐姐的。”
“?!”
没想到他突然会这么说,有一郎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乱......乱说什么呢!”
像是被戳破了心思,他手足无措道:“我说啊,你要是不哭了就去劈柴,一会儿爸妈......”
“我很喜欢姐姐的啊,哥哥,是想要以后也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有一郎一愣,欲把人推开的手缓缓停了下来。
无一郎环着哥哥的腰,脸埋在他肩上兀自说着:“我已经明白了,见到姐姐时那突然加剧的心跳是什么,那是和妈妈讲的故事里一样,是遇到喜欢的人才会有的,超快的频率。”
“姐姐离开的那天不是拥抱了我们吗?那个时候我听到了,来自哥哥的突然加速的心跳声。”
“所以我觉得,哥哥和我是一样的。”
无一郎搂紧了对方的腰:“是我想的那样吗?哥哥对姐姐的喜欢......也是想要结婚的那种?”
听到问题的瞬间,有一郎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否认的声音。
他是做哥哥的,为了无一郎的幸福应该谦让才是,然而......这念头出现的瞬间身体就冷了下去,连嘴也冻住了似的再难开口。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真的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说出否定的答案,仅仅是想到要放弃,心脏就难过得仿佛浸透了海水,咬着牙时舌根都苦涩得发颤。
良久,就在无一郎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那轻颤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说:“......啊,我和你一样。”
无一郎从他肩上抬起头,映入哥哥表情时眼睛微微睁大。
那张与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微笑着,笑容像是无奈又像是愧疚,还包含了一点对自身感情的的无措。
他像是不知怎么办才好了一样,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又松开,可反复纠结过后,终究还是顺应心声说出了真正的答案:
“我想和她在一起,像爸爸和妈妈那样一起生活。”
有一郎眼眸垂了下去:“所以抱歉,无一郎。”
“......”无一郎眨了眨眼回过神来问,“为什么要道歉呢?”
“诶?”有一郎被问得不会了,抬头疑惑道:“还问为什么,因为我也......不是,你真的知道我们在谈些什么吗?”
“知道啊,未来结婚的事。”
无一郎眼神清透,神色笃定,表示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随后又道:“也就是说,哥哥也喜欢姐姐没错吧,那就是和我一样。”
“这不是很好吗?”
小小孩子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相当炸裂:“我们可以三个人在一起啊。”
顶着有一郎目瞪口呆的表情,无一郎已经开始细细盘算日后:“如果哥哥和我都无法放弃的话,那就一起追姐姐好了,只要当事人都同意的话,那也没什么不行的吧。”
“已经过去快一年了,姐姐头发估计也会留长,那一定好看的不得了,说不定会从哪里冒出个人要追求姐姐,而我们却连发声的资格都没有,光是这样想想就觉得无法接受。”
无一郎后撤一步退出哥哥怀里,双手握拳认真地看向对方:“所以下次见到姐姐时,我们要尽可能表现得成熟帅气些才行。”
“只要能表现出令人心动的一面,说不定姐姐就会意识到我们的魅力,就会被当做是追求者而不是弟弟了。”
“不不不,你等一下!”
有一郎为自家弟弟的天然和大胆感到头痛:“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想怎样就能怎样,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我们中还是有一个会离开的啊。”
他说这话本意是想让对方重新考虑,没想到无一郎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回答道: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退出就好了。”
有一郎眉一皱立刻就要开口,结果又被无一郎抢先打断道:“反正哥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不是吗?”
“哥哥总是什么都让着我,所以这次,我希望哥哥能为自己做出选择。”
说完,无一郎沉默了一下,再抬起脸时已重新挂上了笑容:“而且,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我还是能同时拥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不也挺好吗?”
有一郎眉尖蹙起:“无一郎,你......”
啪——!
门一下子开了。
“无一郎!你愿意谦让哥哥的想法爸爸真的很感动,但爱情可不是能让来让去的东西啊!”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也不知藏在一旁偷听了多少的时透家家主听到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
先前他一直蹲在外面感慨“我家孩子真是早熟呐”,没想到话题说着说着就转到了未来与恋爱的方面上。
而当听到小儿子说自己要退出成全哥哥时,这位全家唯一有成功追人经验的一家之主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教育小儿子说:
“感情应当是双向的,一味的退让和自我感动都是不可取的啊!”
“爸爸?!”无一郎被吓了一跳。
“……您听了多少啊。” 有一郎眼角一抽。
时透家主完全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的意思,面对小小年纪就有了心动之人的两个儿子,身为父亲的慈爱与责任感令他在这一刻清楚的认识到———
是时候和儿子们交一交心,谈谈男人之间的话题了。
“你们两个,虽然爸爸很欣慰家里的孩子们都早熟早慧,但是在感情这方面不得不说理解得还是太浅显了,要知道喜欢上一个人的感情是压抑不住的,即使被拒绝也好比遗憾一生。”
“有一郎也是。” 时透家主转向大儿子:“太过别扭会错失良机,如果不主动坦率点,对方是不会意识到你的感情的!”
“呃......”
“无一郎的话,则要表现得更可靠些,女孩子们都喜欢有担当的男孩子,所以无一郎也要少哭一些,展现出沉稳的一面才行。”
“啊,嗯......!”
“不管怎么说,所谓爱情,就是从确定的那一刻起便不要犹豫,全力以赴才能不留遗憾!”
时透家主做完以上总结,紧接着又伸出手臂一挥,语气越发急切:“不尽快做出行动的话,時雨就会被从我们家拐去别人家了!”
“要知道爸爸就是主动向前才成功追到妈妈的,所以相信爸爸,勇敢告白就对唔唔唔......!!”
正说到激动处,他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制住了。
一回来就看到丈夫在犯蠢的时透夫人微笑着捂紧了对方的嘴,抬头朝向愣住的兄弟俩道:“不可以轻易听信旁人的建议哦,哪怕对方是爸爸也不行。”
有一郎和无一郎:“!!!”
对方表面笑着,语气却莫名危险,加重了手上力气道:“毕竟如果急着告白,反而将对方吓跑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不是吗?”
父亲呜呜呜的背景音下,有一郎和无一郎立刻绷紧身子站好,乖乖点头。
见两人态度良好,时透夫人缓和了神情:“那么,刚才说的话也跟妈妈谈一下吧。”
她依然没有放开捂着丈夫的手。
“我们家的孩子必须有良好的爱情观才行呢。”
在母亲大人的微笑下,有一郎和无一郎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坦白了自己的感情,以及后面想要三人一起的打算。
“......我明白了,难怪你们爸爸说要主动。”听完,时透夫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的确,如果弟弟的形象过于根深蒂固,以后可能无法再改变对方心中的印象,或许还会因不想打破姐弟关系为由遭到拒绝。”
“单从这一点来说,努力展现成熟的一面倒不是坏事。”
“不过,時雨也不是一味追求就能追到的孩子,重要的还是要给她安全感才行。”
时透夫人薄荷眸清丽,轻轻笑道:“如果只是注重外表的可靠,却不提升内在实力,可是会永远都只被她视为弟弟的哦?”
永远都只能当弟弟。
这句话对两人的杀伤力太强了,以至于兄弟俩双双摇晃了一瞬。
“还有,你们两个或许对自己太自信了,外面的人可是很多的,说不定時雨最后喜欢的是其他人呢。”时透夫人笑眯眯道补充道。
“连对方喜欢的是不是自己都不确定,就在那里让来让去,我们家的孩子是不是自信得有些过头了呢?”
宛如会心一击般,有一郎和无一郎同时感到胸口中箭,双双弯下腰去:“......对不起。”
他们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们不该不考虑对方的想法。”
之前说的话不仅没有考虑到時雨的意愿,还擅作主张地说什么退出或者三人一起,明明最重要的应该是对方的态度才对。
兄弟俩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双双低头反省起来。
见两人耷拉着脑袋散发失落气息,时透夫人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松开捂着丈夫的手走过去,一手一个将两人的头顶揽进手心,轻轻揉了揉。
“不过,虽然我那么说了,但就我观察到的而言,時雨还是很喜欢你们的。或许等你们再长大点,真的可以双双被她认可也说不定。”
有一郎低垂的眼眸一亮,无一郎直接抬起脸来:“真的吗?!”
“当然具体还是要问对方才行。”时透夫人提醒道。
“我们家里没有僵死的规矩,如果孩子们能获得幸福,那么在一起的形式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只是在坦白心意之前,你们两个还要多加油。”
“而且,如果你们是认真地做下了这个决定,那么从现在开始就不能马虎了,该有的主动也好,适当的距离也罢,都要好好掌握才行。”
“其中的技巧光靠你们爸爸是学不会的,妈妈也来教你们,如果让儿子在这种基础的地方丢分,是身为母亲的我的失职。”
时透夫人一副严肃的神情配上升起的气场,兄弟俩竟然恍惚幻视出对方背后升起了燃起的火焰,纷纷落下冷汗来。
温柔的人但凡生起气就会令人难以招架,更别说对方还是家里的主母。
那一日,有一郎无一郎与和不敢插话的时透家主挤成一团,三人受迫于时透夫人身份,乖巧地跪坐着听对方讲了一下午的情感心得,直至深夜困得撑不住才终于被放过。
甚至当晚连梦中,也时不时响起对方柔和但不容拒绝的声音......
...
回忆到此结束,有一郎回过神来抖了一下,感觉被自家妈妈训出了什么不得了的阴影。
“好了,快去吧!”
时透夫人奇怪地看大儿子还站在原地不动,又催了他一下。
被母亲催促了的有一郎张了张口,眼里颇有无奈,但还是乖乖闭上嘴走了。
不管怎么说,当正午太阳朝西边偏移小半掌后,有一郎提着水果篮到了镇上。
与昨日偶尔才路过两三人的冷清不同,今天街道上的人流居然称得上密集。人头攒动之处暗语流动,他才刚一靠近,便感觉到了一股仿佛压抑着躁动的奇怪氛围。
目光在裂成两半的摊车上停了一瞬又移开,有一郎面色平淡地从路中间穿过。
什么啊,原来发生过街头闹事吗。
秉承着“事不关己不去招惹”的原则,他绕开了最吵闹的区域。
耳畔突然传来粗暴的骂声与女孩子的哭声,时透无一郎扭头看了一眼,一个头上带手鞠簪子的女孩子撞到了光头壮汉,将对方手里的酒壶撞脱手摔碎了一地。
“你个混蛋臭丫头!居然把老子的壶弄碎了,走路不长眼是吧?!!”光头壮汉扯着女孩子的麻花辫子,粗鲁地推晃她。
女孩子被吓坏了,哭着解释不是故意的,是被身后的人群推攘着摔倒了才不小心撞到了人。
光头壮汉根本不听解释,除了赔偿和让他揍一顿泄火以外,不需要其他的道歉方式。臭丫头衣服破旧一看就没有钱,那就打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壮汉扬起拳头。
女孩子害怕地抱住了脑袋,却迟迟没有等来疼痛。
她小心翼翼地睁眼,眼中一下子映入一道挺立的身影。
青色发尾从面前拂过,一个腰身劲瘦的男孩子不知从哪里出现,此时正挡在自己身前,单手握住了壮汉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发力,对方的手腕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听着像是骨头都要错位。
“啊啊啊......!”壮汉咬牙忍着疼痛,瞪向眼前时透有一郎的目光异常凶狠,恨不得锤爆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小鬼的头。
他猛地抽手,却惊讶地发现根本做不到,死小鬼皮肤白嫩得像是姑娘,长得也像,然而这只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力度却大到挣脱不开。
“看什么看啊,秃子。”有一郎朝壮汉发出一声冷笑,眼里的不屑简直要溢出来。
“还扯人头发耍横,怎么,嫉妒别人头发比你多?”
壮汉抡起另一只拳头,二话不说就往时透有一郎脸上轰,却被揪着领口一个过肩摔给扔了出去,围观的人群迅速散开,男人的身躯重重地砸在修好后才刚重新架起来的摊子上。
“哐当喀嚓——”
摊主低头看看自己多灾多难的小摊车,欲哭无泪,觉得今天也许不该出门的。
这时,一个下巴红肿的男人匆匆赶来,似乎左右寻找着什么,在看到有一郎的第一眼,他“啊”地大叫了一声:
“死小鬼还敢走这条路!让我逮到你了吧!!”
“哈?”有一郎皱眉,脸色冷厉的样子吓得男人一哆嗦,“你谁啊?”
“......别别别别装傻!我我,我已经把我大哥叫来了!你今天不断几根骨头怕是走不了了!!”男人指着时透有一郎鼻子的手下意识颤抖几分,在对方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中,强撑着放下了狠话。
“大哥!!大哥———!!”
“大哥你在附近吗?!!”
有路人拍了拍男人的肩,见他扭头便朝某个方向一指。
男人顺着指向看到了一架裂成两截的摊车,那该死的既视感令他下巴和脊背一痛。
壮汉的光头在日光下闪耀得格外夺目,男人目瞪口呆,惊慌失措地跑过去:“大哥啊啊啊啊———”
“不要死啊!!大哥!!!!”
不去理会那边的鬼哭狼嚎,有一郎甩甩头发,将放在一旁的篮子提起就要走,却受制于后背衣服上被弱弱拽住的力度,他停住脚步回头。
头上戴手鞠簪子的女孩子低着头不敢看他,小脸上透出淡淡的粉色,麻花辫乱糟糟垂在脑后,像是一只小毛毛狗。
有一郎面色平淡地看了一眼女孩毛乎乎的头顶,莫名觉得如果是時雨的话,应该会挺喜欢这种小动物类型的小孩。
但是他对阿猫阿狗没兴趣。
见对方一直不说话,有一郎挣脱她拽着自己衣服的手,转身走开。可没走几步就又被拽住。
他白净的额头上蹦出井字。
“你想干什么?”有一郎拧眉,清秀的脸上写满不耐烦,“应该已经没人找你麻烦了吧,所以松手。”
女孩子面色难看了一瞬,诺诺地说了些什么。声音太小,有一郎没听清,皱着眉凑近了一点,女孩子脸颊刷的红了,越发声若细蚊,但这一次他听清了。
——对方问要不要去她家坐坐。
有一郎直起身,脸上一言难尽。
他拒绝道:“不了。”
有一郎完全不能理解,邀请刚见面的陌生人回自己家什么的,简直是在拿家人的安全赌对方的人品,是对家庭的不负责,实在天真过头。
可不是什么外来的人都能不起坏心思,还费心费力帮忙照顾自家人的。
女孩子松开他衣服上的手,转而搓捏起自己的衣摆,扭捏的样子令时透有一郎感到很不适,强迫着把人留下,又什么话都说不好,腻腻歪歪一点都不干脆,完全是浪费时间。
哪怕是大爆炸一般的反应,也比磨人耐性要好不知多少倍啊......
有一郎在心里嘀嘀咕咕,暂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拿谁做这一系列的参照对比。
麻里子偷偷抬眼,目光瞥到男孩子脸上又极快地收回,脚尖紧张地摩蹭着地面。
俊秀的男孩子神情冷漠,蹙着眉头的样子也格外好看,尤其令她心动的薄荷色眼瞳坚定而明亮。可惜的是,那双眼睛在看向自己的时候,里面没有多余的感情。
麻里子鼓起勇气,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对方叹口气,说了句“那就这样。”随后就毫不留念地转身离开,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她呆呆地盯着男孩子离去时挺立的背影,愣了一会儿,也下定决心跟了上去。
医院深棕色的大门朴素庄严,来回进出的都是行动缓慢的病人以及家属,有一郎出示了属于家属的证明,进入了内部大厅。
到了走廊,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在想起時雨的事。
路过的病人和护士,都奇怪地回头看一眼蹲在地上着的男孩子。
男孩有一头柔软的黑色长发,几乎垂地的青色发梢轻微扫动。对方似乎很懊恼,又很纠结,埋在双臂间的脸颊看不出神色,但露出的耳朵充血一般红。
半晌,男孩子终于从手臂上抬头,露出的上半张脸精致清秀,黑羽睫毛低垂,青色的眼眸雾水般闪着痴痴的情愫。
但当他发现自己在被人注视着时,眸子里的情动瞬间消失,化作冰冷刺骨的视线,狠狠瞪过来一眼。
围观的人顿时作鸟兽散。
在瞪走最后一个坐着轮椅的病人后,有一郎站起身,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且双颊的热意依旧没有消散。
他抿紧双唇,深呼吸后大步朝前,气势汹汹地走到時雨的病房前,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猛地一把拉开了门朝里面看去:
——无一郎的唇贴在時雨的唇上,若即若离地触碰着。
听到开门的动静,同款的薄荷色眸子便随意地瞥过来一眼,但对方仍不起身,还是贴着对方软嫩的唇瓣开口道:“哥哥真是会挑时机。”
“才亲了不到十秒呢。”他说。
大家听我狡辩!这一波是未成年看见未成年攻略未成年,属于三个未成年小小年纪干大事定终生。考虑到古日本的社会背景以及三人早熟的设定,还是很合理的吧?对吧?!(什么另类古代青梅竹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谁还没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