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时雨警告 第2章 胡蝶香奈惠

和室内。

“喀嚓，喀嚓。”

剪刀划过的地方，白发一缕缕滑落，榻榻米上逐渐铺了银绸似的一层。

偌大的室内，女孩正乖顺跪坐着，方便身后的妇人为自己剪发。

身前的全身镜映照出一张人偶般精致的面容，白发雪肤，仿若雪里打滚出来的孩子，似乎唯一有色彩的就是那双眼睛——纯净的天青色的眼睛。

不论是谁见了都会感慨小小年纪就拥有如此令人惊叹的容貌，然而令人惋惜的是，那张面庞没什么表情，眼瞳也笼罩着一层薄阴。

女孩与镜中一脸淡然的自己相望，眼里没有多余的情感，任由身后的妇人将一头原本长至腰间的长发修剪至及肩长短。

“完成。”

美和子拿起纱绵，轻轻扫去空城時雨脖子上的碎发：“这样就好了哦。”

“谢谢您，美和子小姐。”

“这没什么的，只是这样做真的好吗？难得您把头发养到这么长。”美和子捧起地上绸缎般柔顺的白发，面露可惜之色。

“没关系的。”空城時雨垂下眼帘。

“太长的话行动会不方便，而且我也不想太引人注目。”

“但是再怎么说，一个人上路也过于危险了。”美和子抚上脸颊，目光担忧地看向那个端正的小小背影，深深叹了口气，“你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又是女孩子。“

“也没什么不行的吧？”空城時雨伸手撩了一把后颈上的碎发，起身拍拍白色的和服，想把上面的碎发拍去。

然而那发丝几乎和衣服融为一色，她拍打了几下也不能确定是否干净了，干脆直起身子，就这样穿着不管了。

“您别忘了，我多少还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空城時雨走到那面全身镜前，对着镜子左右晃了晃脑袋，熟悉了一下自己的新形象。

应空城時雨的要求，美和子从家里找出丈夫干活时的衣服改成了男孩子身量的大小，换上后的時雨，乍一看确实像一个白净瘦弱的男孩子。

而她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起身走到院子里抓了一把土拍在脸上，以模糊自己的面容，毕竟谁都不会注意泥地里打滚的野小子。

做完这一切后，空城時雨接过美和子递过来的包裹，里面装的是一些食物，拿在手里时，还能感觉到饭团温热的气息。

自那日以来，家中再无人为她烧火做饭，是横川一家每日送来食物、打扫庭院，她才能好好撑到现在，不至于吃自己烧出的黑糊饭菜。

不再有人每日将她唤醒用膳，只需专注剑道的日子也不再是日常，这样的生活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随即抬起头换了笑容道：“谢谢您，要不是您和横川先生，凭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置好一切。”

“包括大家的......也是。”

空城時雨望向庭院一侧。

阳光洒在宽敞的院中，以往凡是种着花的地方，如今皆立起了大大小小的石堆，而每一堆都代表着一位空城族人的逝去。

一夜之间死了太多人。

尸体以奇怪的姿势，与另一团像野兽一样的东西纠缠在一起，似乎是被雷击到过一般呈现出焦黑的一团。

没人知道这些怪物究竟是哪里来的，也没人敢问为何它们都有被雷劈中的痕迹。

当太阳偏移至正午方向直直照进院中时，乡民们惊讶的发现那些焦黑的“怪物”像是变成炭粉一般消散了，留下的唯有似乎被啃食过的人的残躯。

村中的老人念着佛，碎碎叨叨地讲着鬼的传说。

以往没人相信他发神经似的嘀咕，但现在谁都说不出质疑的话。那些曾经不解空城花池决策的人纷纷闭了嘴，当时所有的不明所以、为其不值都在看到这一惨象的瞬间得到了答案。

“难怪空城老爷要搬家，原来是忌惮这些......你懂我的吧？”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被搭话的人摇摇头叹息一声，“哎......到头来，空城老爷他们一家还是没能躲开啊。”

“原本早年夫人病逝已是遗憾，现在老爷和二小姐也糟了此祸，只留下小小姐一人了，真可怜啊。”

“诶，不是还有一个吗？大小姐不是出嫁到外面去了吗？”

“哦对对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还有大小姐。但她嫁得太远了，一时怎么赶得回来呢？”

“......也是，结果到头来还得靠小小姐自己。”

“哎......造化啊，真作孽。”

乡民们唠嗑着、骂着天，将一众尸体悉数埋了，晚些的时候，也都纷纷离去了。

在葬礼结束后，横川夫妻自告奋勇留了下来，帮助空城家此番唯一幸存下的孩子。

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会难过悲痛到想要换个地方居住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当他们被叫到正室里，听空城時雨说，她决定变卖掉家产离开鹿铃村时，横川夫妇也表示理解和赞同。

可是眼前的小姑娘却还说，她要一边为能斩杀怪物而修行，一边寻找祖父遗物的笔记中与空城一族有约定的人。

......疯了吗这不是？！！

就算不算上城里的家业，单是卖掉现在的宅子所拥有的钱就够普通人挥霍几辈子了！而且至少还有一个同样幸存的大姐可以投奔，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比风餐露宿强太多吗？！何苦还要去找罪受！

好不容易从那些“怪物”手里幸存下来，却又要主动找上门去！说什么呢不要命了吗小姑娘哟！！

面对横川夫妻语气激烈的劝说，空城時雨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垂眸不语。

当夫妻俩以为她听进去了的时候，却又见小姑娘抬起了头，望着他们的一双青眸坚定明亮，开口道：

“不。”

仅一个字，横川夫妇俩就明白这事儿没得谈了，纷纷捂住脸长声叹起气来。

眼前的小姑娘白的像是雪捏的，小脸上青色双眸猫儿似的又圆又亮，莫说百里，就是千里之内，他们也敢说没有比这更精致的孩子了，可偏偏这姑娘性子倔，总在奇怪的地方较劲。

早些年还有她爷爷在，老人家说话，小孙女总是会听的，可他老人家因为爬山摔了腿，早在好几年前就仙逝了，而现在这家里其他人也都......

哎，说来说去一句话——没人劝得动她了！

在空城家帮了五年长工的横川夫妇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只要这孩子正襟危坐，直勾勾看着你，板着脸说了什么，那这事儿就没得谈了。

而你，也别想能轻易改变她的想法，别看小姑娘柔柔弱弱的，一旦脑子里有了想法就立即执行，和她平日里挥的那柄刀一样，都是拔出即斩，说一不二。

没办法，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

横川夫妇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的无奈和揪心，他们也拿不出更好的说辞了，只能尽量从大人的角度帮助这个堪堪到大人胸口的孩子准备出行的行囊。

就这样，空城時雨在横川夫妻的帮助下，处理着一件件对十一岁小孩而言繁琐又沉重的事务，终于在夏季末尾安顿好了一切。

而今天就是出发的日子。

...

门口街道上。

乔装打扮后的空城時雨，如果不凑近了仔细瞧，很难看出藏在灰土下原本清丽的相貌。

在与美和子道别后，她紧了紧腰间套着牛皮袋的短胁，三两下爬上了横川由也借来的牛车，随着一声鞭响，身下牛车缓缓动了起来。

看着车子远去，美和子追出两步，朝着他们挥手：“要保重啊！”

她脸上的忧愁仍隐约可见：“要是都结束了，记得回来看看——”

空城時雨转过身子，也高高挥了挥手道：

“一定！”

美和子的身影渐渐模糊，终于彻底看不清了，空城時雨停下挥手，重新转回来坐下。

怀中包裹尚有余温，她默默收紧了两侧手臂，将下巴埋进包裹里，长睫下那双青眸晦暗不明。

牛车出了村，一路不停地朝东去了。

走了大半天，横川由也将空城時雨送出了一段对几乎从未离过村的乡民来说相当远的距离，临返回时又以叔叔的身份嘱咐了半天，这才终于放人下车。

“可要记得不能跟陌生人走。”

“我知道的，横川先生。”

“外面的饭店一定要先看干不干净在进去，吃坏了肚子可不行。”

“哦......好的。”

“还有那深山老林的——”

“横川先生！我真的该走了！”

小姑娘忍无可忍炸了毛，横川由也只好赶紧哄着将人放下了车。

看着女孩跳下车，朝自己挥挥手后一路离去，横川由也脸上浮起无奈。

他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暗骂了一句老天爷无眼，赶着牛车回去了。

空城時雨在与横川分别后，朝着森林的方向前进。

按照地图上的指示，自己距离景信山还有似乎六七个山头。

空城時雨面上不显，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先绕到旁边的小镇上坐列车到景信山附近的山道上，这样更近。

打定了注意，她加紧脚程，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了镇上。

此时天色刚昏黑下来不久，镇上的行人还是很多。

食堂和居酒屋都亮起了煤油灯，屋外挂着写了招牌字的灯笼，随着夜色加重渐渐覆上一层暖色调的光晕，而空气中也已有了初秋的凉意。

山中的晚风裹着潮湿冰凉的雾气，人在这种环境下，不由得就想吃点热乎乎的食物。

最好是汤汁一类的......空城時雨默默背起包，跟在前面的人身后下了车。

如果姑母在，肯定会在这种天气做三日月乌冬的，配着酱萝卜最好吃了啊......

虽然她人已经不在了.........打住打住！！

空城時雨拍拍冰凉的双颊，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那一晚上经历的事情也好，过去的幸福也好，所有的所有，都不可以再想了。

会崩盘的，好不容易才撑起来的坚强。

空城時雨眨眨眼，深吸一口气，极快地调整好了心态，或者说是努力无视掉内心的酸楚，转身朝最近的一家拉面屋走去。而就在这时，一道清丽温柔的女声叫住了她：

“那个——前面的小哥！”

空城時雨转过头，一位身姿似蝴蝶般轻柔灵动的女子朝她轻快地跑来。

女子步伐迈的很小，速度却很快，一个呼吸之间便停落在她身前。

而她稍一站稳，就朝空城時雨展露了一个温柔到令人心颤的笑容：“这一带最近很不安定哦，小哥要是去吃拉面的话，记得吃完后早些回旅馆哦。”

不是回家而是回旅馆吗。

“你看出来我是外地人了啊。”

“嗯？毕竟背着行囊啊。”

“啊——也是。”自觉问了个蠢问题，空城時雨有些懊恼地目移一瞬。

绝对不是被笑容晃了眼才大脑混乱的，肯定是因为饿的，绝对。

似乎为了是印证她的说法一般，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空城時雨抿嘴，眼神立刻坚定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身板却比刚才僵硬了。

黑发的女子将手放在唇边似乎是想要忍耐，但还是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

空城時雨耳朵逐渐变红，脸上依旧保持着若无其事的严肃。

注意到这一点的胡蝶香奈惠怜惜之心爆发，她小幅度左右观察了一下街道，凑到空城時雨耳边小声问道：

“我的名字是胡蝶香奈惠，小姐姐你呢？”

说完，她又如凑过来时一样不留痕迹地后撤，维持一个令人不会抵触，又不会太生疏的距离。

就像是被蝴蝶亲吻了一般，令人生不起排斥的意识。

空城時雨呼吸屏住了一瞬。

恰到好处的空间交际意识，还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真实的性别，说明对方观察力也很强。

而且即使已经看出来了也不直接询问，这也是因为考虑到了来往的行人，是为了不让她暴露才做出的贴心之举。

胡蝶香奈惠......是吧？看着只比她大两三岁而已，行事却如成年人般优雅成熟，这就是年龄带来的碾压吗......

空城時雨没遇到过这样的女性，家里的姨母姑母虽然也优雅得体，但对她总像是对小孩儿似的笑着哄逗着，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时那矜持稳重的做派。

而家里的两个姐姐，那分别大她三岁六岁的两个姐姐，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喜欢欺负她，像香奈惠这样温柔又体贴的小姐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空城時雨心里慌乱，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稳住了声线，好好介绍了自己：“我的名字是——”

脑中闪过一丝激灵，她在最后关头改了口：

“......是时透時雨！”

说完，空城時雨像是终于解除警戒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出于一些考量，她不打算轻易使用原本的姓氏，倘若真的如那一晚来袭的鬼所说，他们被灭族是由于某位大人的指示的话，那么“空城”这个姓氏已经不安全了。

还是等她找到安身之处，或者有了强大的实力之后，再以真实姓氏对人比较好。

胡蝶香奈惠笑容亮了起来，上前一步问：“时透時雨？听起来像是世间被雨水洗净一样，很棒的名字呢！我可以叫你小時雨吗？”

女子的笑容仿佛拥有魔力，空城時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伸手挡在胸前，偏过头点了点，同意了她的叫法。

“那么听好咯，小時雨。”胡蝶香奈惠正经了神色，“一开始说的这一代有危险的事不是骗人哦。”

“这半个月来附近发生过好几件命案，而且都发生在夜晚。所以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可以跑到没人的地方去，好吗？”

命案？原来市里也这么不安全啊。

不过她当然不会乱跑了，又不是小孩子，况且还有仇要报，虽然不知道死前到底能杀几只，但在那之前这条命还是要好好珍惜的。

将心里的小九九都藏于角落，空城時雨表面上不露分毫，点点头又问道：“我知道了，那香奈惠呢？”

对方看起来也是个柔弱女子嘛。

“我的话其实是为了调查情况才来的，不过别担心，我也会注意安全的哦。”

“嗯？你说‘调查’，难不成香奈惠是警方的人吗？”

“啊哈哈，那应该不算吧，硬要说的话.....类似于自发性的民间组织吧！”

诶——这不是相当厉害吗，明明不在编制内，却为了民众安全，而自愿进行危险的调查工作......

空城時雨表情微动，心中一瞬间充满了对胡蝶香奈惠以及她背后不知名组织的敬意。

眼中映入了什么，她低下头，视线飘向对方蝶翼纹样的羽织下，眼尖地发现那里藏着一柄被白布条缠绕起来的物什，而直觉告诉她那是真家伙。

注意到了女孩的目光，胡蝶香奈惠伸手似乎想遮掩一下，又很快放弃了掩饰，将佩刀大大方方露出一角给空城時雨看。

果然是真家伙啊，好帅——！！

虽然自己的短胁也是开了刃的，但在气势上果然还是比不过太刀啊！

看到对方亮一瞬间起来的眼神，胡蝶香奈惠内心像被小动物萌到一般触动了下。

而当她将目光移到空城時雨腰间的牛皮袋上时，对刀具颇为熟悉的花柱大人很快就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的笑容暗地里加深，心算了一下任务开始的时间，确定来得及后很干脆地发出了邀请：“距离我开始工作还有段时间，小時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晚饭呢？”

胡蝶香奈惠指了指那家她刚才就想进去的拉面屋，笑着提议道：“一起去吃拉面怎么样？嗯？”

是完全无法拒绝的温柔笑颜！！！

空城時雨从来都对笑着善待自己的人没有抵抗力，也很难说出过分的话，她耳朵上的潮红更明显了，且有渐渐蔓延上脸的架势。

“....好。”

今天也更新了，不愧是我（大拇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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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胡蝶香奈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