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扑扑的一片,雪缓缓地落下,时光在此刻似乎都慢了下来。
富冈义勇没有回答,胡蝶忍也不意外,径直越过了他向富冈义勇身后的灶门家家人们搭话:“你们还好吗?请离那个女孩远一些,她其实是鬼,很危险的。”
没想到三个最小的孩子听见这样的话,反而朝昏过去了的灶门祢豆子靠近了些,灶门炭治郎绷紧了身体,张开了手臂试图阻挡胡蝶忍的视线:“祢、祢豆子不是鬼......我会让她变回人类的!她是我的妹妹!”
“啊啦,原来是你的妹妹啊,真可怜......”胡蝶忍轻轻摀住自己的嘴,眉头也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似乎真心实意地在为灶门家的遭遇难过。
没想到下一刻她的话锋一转,缓缓抽出的刀刃上凛冽的寒光让灶门炭治郎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那么......我会用最温和的毒药,让她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地死去的。”
灶门炭治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的视线瞥见灶门葵枝移动脚步挡到了他们的面前,试图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担起母亲的责任......但是看见胡蝶忍手上的刀子时,那股迫近死亡的感觉让他手脚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个女人——正认真地用最温和的态度说出最恐怖的话语。
他想逃跑,想带著祢豆子离开眼前的敌人,但是恐惧让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脑袋在思考该怎么办和没救了的绝望中来回拉扯......
“炭治郎。”有些暗哑的声音唤回了灶门炭治郎的神智,他看向富冈义勇,对方并没有回头看他,身体的姿态却好像要保护著他们一样伸出手挡住了他们:“跑起来。”
没有过多的言语,灶门炭治郎立刻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跑起来,带著想保护好的妹妹,跑得越远越好。
“是!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还有谢谢您!!”灶门炭治郎立刻转身奔向昏过去了的灶门祢豆子,一手抱著对方的肩,另一隻手穿过对方的膝窝将人揽进怀裡,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富冈义勇听见熟悉的话没忍住有一瞬间的分神,胡蝶忍逮到这个机会,立刻从他身侧窜了过去,飞扬的羽织像隻真正的蝴蝶一样,轻巧得让人不容易抓住。
富冈义勇急忙提刀砍向对方的后颈——用的是刀背,但是砸在人体脆弱的地方时,依然会带来疼痛。
胡蝶忍微笑著挡下富冈义勇的攻击,额角的青筋却冒了出来:“富冈先生,你这样是在违反队规吧?”
胡蝶忍很生气,富冈义勇能从对方额角跳动的青筋,还有平时惯用的敬语都消失这几点看得出来,却一时之间有些不确定对方是因为他袒护鬼而生气,还是因为自己用刀——儘管是刀背——攻击对方而生气。
留给他的思考时间不多了,灶门炭治郎抱著妹妹跑不远的,而如果对方恰巧碰到另一个鬼杀队的队员,灶门祢豆子肯定还是逃不开被杀掉的命运。
现在的情况有些似曾相似,很久以前......或者说以后?在那田蜘蛛山上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当时有主公大人临时的命令保下灶门家兄妹的性命,但是现在......他并不知道胡蝶忍会来,也并没有馀裕事先写信给主公大人说明情况,所以如果他没有尽快挡下胡蝶忍,灶门祢豆子就会死。
虽然他还有再重来一次的能力,但是他想不出比现在更好的局面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再来一次。
“你是认真的吧?富冈先生。”胡蝶忍向侧旁甩开他施加的压力,微笑著重新摆好架势:“没想到作为柱竟然会袒护鬼。”
富冈义勇看著胡蝶忍的动作,思绪莫名想起了很久以前失言对胡蝶香奈惠说能够三招之内打败她的事情,他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才意识到自己那番话在别人耳裡听起来会是另一个意思。
想起来的那天他没头没尾地向胡蝶香奈惠道了歉,即使对方追问为什么突然道歉也始终闭口不言,没想到却把胡蝶香奈惠惹得紧张起来,非得按著他到蝶屋检查一番才肯罢休。
说起来......他好像对胡蝶家的姐妹越来越熟悉了,上一次胡蝶忍这么做之后是做了什么来著......?
“虽然你有心这么做,但是我可没有兴趣陪你在这裡浪费时间——”胡蝶忍看著富冈义勇看起来又飘开了思绪的眼神,刚要收拢日轮刀直接抓住带著鬼逃跑的少年,就发现富冈义勇迅速地朝她攻了过来。
她抬手挡下,力道不重,却引得她的刀被向外大幅度的撞开,胸腹一点防备都没有,胡蝶忍一惊,连忙向后退去。
果不其然,富冈义勇原本打算趁著她被打开的空隙从低处撞向她,万幸他们之间对练过许多次,对于富冈义勇的招式她多多少少还算熟悉。
从低处攻击后,富冈先生习惯的招式是——玖之型,水流飞沫!
锵!
金属猛烈的撞击声从双方之中迸裂开来,随后是连续不断的攻击,还有刀剑相撞后喷出的火星子。
她成功挡下富冈义勇的所有攻击,也许是仓促之间来不及准备,砸在她刀上的力道并不重,胡蝶忍虽然接得有点吃力,却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富冈先生并不是会因为这点距离就来不及准备的人,胡蝶忍皱著眉头退开,浅紫色的眼睛仔细地观察著,正如同富冈义勇对她十分了解,她也熟悉富冈义勇的状态......或者说,不正常的状态。
眼前脸色白得像张纸,颧骨处却泛起薄红的人,气息明显不稳,精神状态也不太对劲,像极了每次开完柱合会议的对方。
她原本以为总是造成对方精神状态不好的原因是因为开会时的压力,以及和气势过强的人相处太多带来的疲惫感,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另有隐情。
富冈义勇一击不成,没有照著过往的习惯缓下来观察,反而手腕一翻,从一个不适合发力的角度挟著细碎的雪花便砍了上来。
胡蝶忍下腰躲过了富冈义勇的攻击,手腕顺势在地上一撑,原本支撑著重心的脚变成了攻击的武器,又快又重地朝著富冈义勇的下巴踢去。
无论怎么样意志力强悍的人类,一但作为中枢的脑袋受到剧烈震盪,都会在那个瞬间失去意识。
富冈义勇才刚挥刀被躲过,一时间没有馀裕可以挡下胡蝶忍的踢击,正当胡蝶忍以为这下一定能成功踢晕对方时,没想到富冈义勇硬是改变身体的重心,向侧边倒去,生生地与胡蝶忍的踢击擦身而过,重重地砸在雪堆裡,激起一层白烟。
倒下了的富冈义勇虽然躲过了能让他瞬间失去意识的攻击,却没能快过比他早一步站稳的胡蝶忍,在他因为背上的伤口和肋骨的疼痛而冒出冷汗时,胡蝶忍先一步跑向灶门炭治郎跑走的位置。
他们的攻击来回的很快,还没长开的少年抱著也不轻的妹妹根本跑不远,眼见胡蝶忍快速地拉近她与灶门炭治郎之间的距离,富冈义勇连忙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不适,从雪堆中起身狂奔,在胡蝶忍的刀刺向灶门祢豆子之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光是被抓住手腕还不够,胡蝶忍还想挣脱,富冈义勇连忙反折手臂,将胡蝶忍整个人禁锢在身旁,一连串的动作做完,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差点脱离身体,好一阵子才听到胡蝶忍喊他的声音。
“——你有在听吗?富冈先生?”胡蝶忍提高了音量喊他,不知道喊他多久了:“为了赶去杀鬼,我的攻击算是正当行为,我想我并没有违反规定,但是我想富冈先生你的行为肯定是违反了队规,因为你妨碍了杀鬼任务,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什么打算......老实说,他还没有想好,光是让事情停下来已经耗费他所有的精力了,刚才因为战斗而强制压下来的疼痛正成倍地反扑,他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白,几乎只想原地躺下好好睡一觉。
但是还不行,他看见自己的第二隻鎹鸦停在树上,纯黑的眼睛紧盯著他,像是在困惑为什么要向伙伴刀剑相向。
灶门祢豆子是很重要的、打败鬼舞辻无惨的关键,让鬼王加速老化的药剂似乎就是胡蝶忍和另一个鬼合作,透过灶门祢豆子特殊的体质制造出来的,虽然他不清楚原理,但是主公大人是这么和他们说的。
而且在鬼方知道灶门祢豆子不惧怕太阳以后,甚至几百年来第一次出现退缩的情况,让他们有时间训练除了自己的继子以外的人,这一点是他亲身体会过的。
......除此之外,以个人来说,他并不希望对方死去,至少不该在这裡、作爲恶鬼死去。
对方是有机会能够变回人类的,胡蝶忍和制作出让鬼王快速衰老的药剂的那只鬼合作,研究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肯定有能让鬼变回人类的方法。
而对方陪着灶门炭治郎东奔西跑的杀鬼,还为最终战时,打进鬼舞辻无惨身体里的毒药付出了许多......
她不应该在这裡被胡蝶忍给杀掉。
可是在见到自家另一隻鎹鸦时,他就明白,无论他重来多少次,就算是这个所有预想情况中最好的发展了,他都会在这个时间见到准备来杀鬼的胡蝶忍。
宽三郎飞行的速度并没有那麽快,要找到跑到灶门家的他也需要一段时间,被支使去找其他人来支援的宽三郎并没办法在这麽短的时间内找到支援,因此见到胡蝶忍时,他便不断地思考对方出现在这裡的原因。
恐怕在他对上惯用腿攻击的那个恶鬼时,见他状况不对,他的另一隻鎹鸦便先一步飞去找能够协助他的队员了吧?
无论来的人是不是胡蝶忍,一但见到鬼,作为鬼杀队的职责便是将恶鬼灭杀。
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阻止?
“你倒是开口说句话吧?!”胡蝶忍动弹不得,虽然不断试图挣扎,但是她完全比不过富冈义勇禁锢住她的力量,气得额角的青筋都迸出来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通牒,请至少告诉我你的理由。”
富冈义勇沉默了一阵子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即使说出的话可能会像上一次在那田蜘蛛山一样不被对方所接受,但是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尝试的事情了:“......刚才,她两度选择攻击我。”
不是选择攻击她的家人,而是放弃近在咫尺的猎物,转身攻击明显更有威胁性的他,就算自己被日轮刀戳穿一个洞,也越过了伸手就能碰到的她的母亲,转而向他发起攻击。
“......”胡蝶忍尝试保持微笑,但是依然无法理解富冈义勇的思考脉络:“富冈先生莫非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攻击你竟然也能成为鬼活下来的理由?敷衍我也请找一个更好一点的理由。”
“......”
富冈义勇咬牙,他感觉到胡蝶忍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大,可是他的力气快要撑不住对方的反抗了,有些裂开的肋骨支撑不了太久,再想不出办法的话——
“算了。”
反抗的力道突然消失,胡蝶忍放鬆一切反抗的力道,叹了口气:“请放开我,我会照富冈先生说的去做的,你也很累了吧?没必要再抓著我不放了。”
富冈义勇眨了眨眼睛,在胡蝶忍放鬆下来的情况下,他的手臂还和刚才胡蝶忍反抗时一样颤抖个不停的原因,想来只剩下他有些脱力的身体了。
他鬆开禁锢著胡蝶忍的手臂,看著对方老实地收刀入鞘,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
为什么突然放弃了?不像那个时候是因为主公大人的命令,现在的胡蝶忍是凭著她自己的意志,选择了和他一样的、违反了队规的道路?
为什么?明明对方最讨厌鬼了不是吗?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说服对方,而是想将胡蝶忍制伏了以后再去思考该怎么办。
真的假的?不会是骗人的吧?该不会等他放鬆下来了以后,再趁他不注意,用对方最温和的毒药让灶门祢豆子毫无痛苦的死去?
“我说的是真的,富冈先生可以安心了。”胡蝶忍看著富冈义勇明显还没有理解的表情,刻意地夸张地叹了口气:“真是的,明明有事时你的鎹鸦都第一时间想到叫我来了,主人却这么不信任我吗?”
胡蝶忍又叨叨絮絮地说了一些话,但是富冈义勇觉得那些声音突然变得又遥远又模糊,放鬆下来后,眼前的画面开始像坏掉的电器一样一闪一闪的难以辨明,脚一软栽倒在雪地裡,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唯一能朦胧听见的只剩胡蝶忍紧张地凑近了说话的声音。
“富冈先生?富冈先生——?!”
胡蝶忍会选择接受不杀祢豆子的原因有三:
1.香奈惠没死的现在,对鬼的容忍度比较高。
2.对义勇的信任度比较高,基本上只要他说得出理由,胡蝶忍都可以接受“暂时”不杀灶门祢豆子,直到听懂义勇到底在说什么,再决定要不要杀。
3.现场的情况很奇怪,地点和原本鎹鸦通知她的地点不一样(以义勇第二隻鎹鸦的视角来看,向胡蝶忍求助的时候肯定是求助对战腿鬼,但是现在跑到的位置却是灶门家),实力也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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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死亡数 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