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自从那天宿醉醒来,虽然日常生活还在有条不紊进行,任务也在做,但幸太郎已经持续崩溃半个多月了。
他完全想不起来喝醉时候在香奈惠小姐面前胡言乱语些什么,虽然第二天醒来对方的笑容看起来并没有变化,但是他感觉对方绝对知道了什么。
好糟糕。
他蹲在院子角落里,用尖尖的指甲在萝卜上划来划去。
肯定说了什么失礼的话……
为什么糟糕的一面总是被香奈惠小姐撞到……
就算是我也是想稍微保留一点体面的……
太糟糕了……
“咝……”力气不小心用大了,指甲劈了,幸太郎把流血的手指含在手里。
“龙崎先生?”
他吓了一跳,扭头见粉头发的女孩子正弯腰看他,胸前的扣子扣不上,这个角度甚至能——
幸太郎几乎是连滚带爬远离了甘露寺蜜璃,贴到了七米开外的墙上。
“哎?龙崎先生?”甘露寺蜜璃困惑地直起身,“我吓到您了吗?”朝他走近两步。
于是幸太郎后退了两步。
甘露寺蜜璃又近了两步。
他又退了两步。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蝴蝶忍端着鲷鱼烧盒子看了半天猫捉老鼠,终于开口,“龙崎先生快把屋子门打开摆好坐垫,让客人进去说话。”
“就、就不能在外面谈吗?”幸太郎贴着墙小声问。
“不能。快去。”
被无情拒绝了。
于是被迫往小屋里引入了新的客人。
新客人非常热情。
“哇!好漂亮!是友禅染吧?”甘露寺蜜璃仰头欣赏着挂在衣桁上的美丽振袖,转向幸太郎,眼睛亮晶晶的,“龙崎先生是收藏家吗?我家附近的一位茶道老师也收藏了很多很漂亮的振袖哦!”
幸太郎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件是他买来自己穿的,”蝴蝶忍递给甘露寺蜜璃一块鲷鱼烧,笑眯眯地说,“蜜璃可能没有听说过吧,龙崎先生为了任务装扮成花魁,还游街了呢,听鎹鸦们说反响相当热烈,后续跟老板娘打听那位高挑的花魁的人络绎不绝呢。”
是的,托忍小姐的福,几乎每个认识我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幸太郎真的很想用鲷鱼烧把自己噎死算了。
“真的吗?”甘露寺蜜璃眼里是不掺一丝杂质的惊叹,“好厉害啊龙崎先生!”认真地打量他:“确实呢,龙崎先生肤色很白身体又纤细,穿振袖应该很漂亮吧!”
“……只是任务需要才……”幸太郎用手挡着脸,耳朵都红透了,“别再捉弄我了,您有什么事直接说好吗?”
“有任务哦,”蝴蝶香奈惠给甘露寺蜜璃倒了茶,“本来是炼狱君和蜜璃一起去的,但炼狱君临时有紧急任务,所以就派给了幸太郎。”
“好的我知道了,”幸太郎马上说,仍是捂着脸,“请把任务交给我吧,我这就动身。”
“不是呀龙崎先生,”甘露寺蜜璃咬了一口鲷鱼烧,“任务是要我们一起去!”弯起臂弯做出大力士的样子:“我很努力的!不会拖后腿的!”
幸太郎呻吟一声,头埋得更低了:“不是那回事……”
为什么要这样呢?什么任务让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就算是上弦现在我也宁愿拼拼命,为什么一定要叫蜜璃小姐……
这样我根本就没有办法专心做任务,完全是适得其反啊!
“在任务开始之前,请龙崎先生先尝尝这个好了。”
一个用漂亮的和纸包裹着的小纸包被轻轻放在幸太郎面前。
幸太郎翕动鼻翼,稍稍放下捂着脸的手,看着那个小纸包:“……樱饼吗?”
“很好吃的,龙崎先生尝一尝嘛!”
盛情难却,而且闻起来味道实在好,幸太郎低声道谢后拆开了纸包。纸包很小,只有女孩子的拳头大小,里面也只有一个樱饼,颜色很漂亮,吃起来甜度、口感也棒极了。
几乎是吃到过第二好吃的点心。
顺带一提,第一名是不死川实弥的血。
“樱饼居然能做到这种登峰造极的地步啊……”幸太郎对着空空的纸包感叹,抬头问甘露寺蜜璃,“您是从哪里的店买到的?”
然后看着甘露寺蜜璃和蝴蝶香奈惠交换了个富含深意的眼神。
“是我家附近的店哦,店面很小,”甘露寺蜜璃笑着回答,“如果龙崎先生振作起来和我一起好好完成任务,我就告诉你。”
……人就算不吃樱饼应该也不太可能会死吧。
“露出了吃不到鱼的小猫一样的表情哦,幸太郎。”蝴蝶香奈惠也笑眯眯地说。
坏心眼儿,一定是她们串通好了捉弄我。
“真的很好吃哦,我就是因为每天吃他们家的樱饼连续吃了八个月才变成这种发色的,”甘露寺蜜璃捏着发色奇异的辫子甩了甩,“这种秘宝一样的店,龙崎先生真的不想知道吗?”
幸太郎抿着嘴,一副怨念缠身的样子:“……真的只要和蜜璃小姐一起完成任务就会告诉我吗?”
“龙崎先生答应了?好高兴!”
“就算只有幸太郎自己当然也能够完成,但是让其他队员得到历练也是重要的目标,所以才要安排你们两个一起去。”蝴蝶香奈惠递给他一个鲷鱼烧,“说起来,幸太郎时间比较充裕,或许可以尝试收继子教导一下?”
“恕我拒绝,那种内容入职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就算是香奈惠小姐您欺诈经营我也是要逃走的。”
拒绝得非常干脆果断。
蝴蝶香奈惠本来也没指望他会听从建议,只是时不时想要这样戳他一下看他炸毛的样子,目的达到了也就心满意足地放过他了,柔声细语安抚他几句,让甘露寺蜜璃介绍任务的基础情况。
约定了下午一同出发,幸太郎和蝴蝶姐妹一起把甘露寺蜜璃送到蝶屋门口,蝴蝶香奈惠也回到病房去查看伤员了,剩下他和要去仓库的蝴蝶忍一起往小屋方向走。
怎么办呢,有香奈惠小姐帮忙应付还好,等之后和蜜璃小姐单独相处要怎么办?
但话说回来,香奈惠小姐根本也不是在帮我应付吧,用好吃的樱饼要挟我这种事,怎么想也该是她的主意……
幸太郎垂头丧气地跟在蝴蝶忍身后。
忽然眼前一花,被人卡着脖子抵在墙上。
好难受……喉骨可能要碎掉了……
“忍小姐?”他不敢反抗,只能仰着头尽力保持呼吸。
“今天正好是个机会,我有话要对龙崎先生说。”
“您……您请讲……”脖子很痛,而且呼吸也很困难,但是幸太郎不太敢发出异议。
“那天早上我看到了哦,不死川先生跟龙崎先生睡在同一张床上。”
……诶?
“龙崎先生自己也没发现吧,好几次你们二位碰面不知道做了什么过后,不死川先生身上都会沾染上丁香花的味道,是怎么来的呢?”深紫色的瞳仁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总不会是他把你剐了一通吧?”
“对不起……”幸太郎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更难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逃出这个困境,只是本能地选择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用道歉,龙崎先生,我对同僚的私生活不感兴趣。”蝴蝶忍拉着他的衣襟要他弯下腰,凑近他的耳边,温柔地低语,“你是什么东西、你和不死川是怎么回事我都不感兴趣,但你要是再一边和不死川不清不楚又到我姐姐那里讨好卖乖,我就把你这颗滥情的心挖出来塞进你这张总是不说实话的嘴里,再把你嘴巴眼睛都用线密密缝起来沉进紫藤花的萃取液里,你不是不怕普通剂量的紫藤花吗?那就让我们动手实验一下到底什么程度能杀死你,好不好?”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笑着问:“记住我说的话了吗,龙崎先生?”
“我不是——”幸太郎想要辩解,被腹部的剧痛扼住话头。
蝴蝶忍那把细长的刀深深的扎进他的腹部,笑盈盈地说:“我不想听任何狡辩哦。”刀刃绞了半圈才拔出来:“再问一遍,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幸太郎咬紧了牙关才忍住痛呼,按着汩汩冒血的伤口,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们又能继续友好相处下去了,毕竟大家都是同僚嘛。”蝴蝶忍把两卷绷带塞进他的衣襟里,“那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姐姐,不能让她知道那种……事情对吧?相应的,今天的事龙崎先生也不要打小报告哦,要是叫我发现你嘴不严,我就替你多开几个洞在身上。”后退两步恢复普通的社交距离:“好啦,龙崎先生快回去准备一下任务吧,要照顾好蜜璃哦,如果因为状态不好之类的借口害蜜璃受伤,以死谢罪是补救不了的。”朝他点点头,转身走掉了。
幸太郎靠着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等血流稍缓,用血鬼术烧掉了滴在地上的血迹,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小屋。
不愧是医生,忍小姐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伤到脏器,血止住长两天就没事了。
他插好门,脱下衣服查看过伤口,比想象中好很多,松了口气。
但还是疼,自己给自己缠绷带的时候疼得手都有点儿抖。
“还是缝一下吧。”
幸太郎转头看向窗口,鎹鸦伊右卫门站在窗框上。
“放着不管一会儿就开始愈合了,缝合的话线长进肉里更麻烦……不过还是谢谢您。”他继续缠绷带,“这一期的稿子我放在盒子里了,接下来的任务和蜜璃小姐一起行动,她的鎹鸦丽小姐收到了指示,您可以留下休息几天。”
“虽然不想插手你们人类的事,但是在两个□□对象之间摇摆不定是大忌,下一次说不定就被捅死了。”
幸太郎再次转回头,认真地盯着他:“我和香奈惠小姐不是那种关系,您这样说会败坏她的名声,不要这样。”
鸟类的脸看不出表情:“但你在追求她。”
“我没有,我只是……”幸太郎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我一时得意忘形吧,以后不会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知道音柱有三个配偶,但是你和风柱□□又追求花柱是什么意思?”
幸太郎头也开始一跳一跳地疼了:“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不想谈这个。”
“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这和您有关系吗?”幸太郎反问,“是我的错,就算忍小姐杀了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没理由被您这样羞辱吧?稿子我有写,主公叫您传达的任务我也好好做了,我没有亏欠您的地方吧?”
鎹鸦凝视了他片刻,拍拍翅膀从窗口飞走了。
幸太郎面对空荡荡的窗口坐了一会儿,腰上缠着的绷带终于不再渗血,扶着小桌站起身,把浸了血的衣服扔进炭盆里,甩过去一簇苍焰,靠在墙上看棉布在火焰里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