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地之间浑然一色。就算是夜晚,世界也犹如用银子装饰而成,一片银白。
松树苍翠地立丛在白皑皑的雪地,随着那凛冽的北风,摇晃着身子,如细针一样的树叶发出了尖厉刺耳的呼啸。
在那白茫茫的世界中,松软的雪地上,有道脚踏过且带着断续艳红的痕迹,痕迹的尽头是个娇小的身影。
刺骨的冷风拍打在脸颊上,伊藤辉月拖着受伤的右腿,手严压在侧腹上。她时不时回头张望,担心那攻击自己的【鬼】追上,虽然对方已经受了自己的一击。
冰冷的北风缓慢地夺走她体内的温度和意识。
脚绊到了躲藏在松雪里的石头,身体随着风的推挪,扑倒在那片松软却冰冻之中。埋入雪堆里的脸导致了呼吸有些困难,四肢已经开始失去了知觉,艰难地翻身后,似羽毛般的雪花随着那夜空的色彩倒映在双眸。
冬天的空气似锥子般,随着呼吸刺进鼻腔和肺部。嘴里吐出口气,在夜空的承托下,伊藤辉月望着那从嘴里吐出的热气,自嘲地笑了。抬起沉重的手臂,伸入衣服里摸索着,拿出那绣有着胡蝶和月见草的香囊靠近鼻间。
眷恋地闻了闻那香囊的气味,伊藤辉月轻笑:“..放心吧..还不是时候...不会这么快去找你的...”
躺在那松软会儿后,伊藤辉月撑起身子,强忍着伤口上带来的疼痛和风雪带来的疲倦,拖着身子爬向一旁的松树下。手里紧拽着那香囊,放在胸口上,伊藤辉月扬起嘴角,眼皮逐渐垂下...
“你到底是什么?”
沉稳平和的声音随着北风飘入耳朵里。
撩起眼皮,眼前不远处站着一位拿着把斧头的男人。
男人望着伊藤辉月,举起手中的斧头,做出防御的姿态,继续:“...拥有着【人】的外表,但身上却散发着死亡和血的气息...虽然有点可怜,但为了我所守护的家人,请你现在就离开这里。”
眼前的男人虽看起来虚弱,但伊藤辉月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场。
如果对方想要,就能一招将自己杀死。
“..我”
话还未说完,视线越发模糊,最后世界由银白色变成了黑色,耳边的呼啸声也顿时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四肢恢复了知觉,耳边传来了小孩的起起落落的声音。撑起眼皮,是天井板。
“..似曾相识的场景”
“啊,醒了!”
缓慢地侧转头,眼前出现了个小小、粉嫩的脸蛋,脸蛋上那双黑红色瞳孔里都是对伊藤辉月的好奇。女孩的身后,是个身穿绿色格子羽织的背影。那小小的绿色背影正呼唤着家中的母亲,提醒道:“母亲,那小女孩醒了。”
随着那男孩的声音,另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这屋子里响起:“炭治郎,能先拿杯水给那女孩吗?妈妈的手头正忙着。”
“好。”
不久,绿色的背影再次回来,男孩手中端着水杯,对上了伊藤辉月的双眸,扬起嘴角:“你好啊。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男孩拥有着一头深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瞳孔里有着这段年纪孩子没有的成熟和沉稳。他跪坐在伊藤辉月的身旁,将手中的水杯向对方伸向去,继续:“水,喝吗?”
瞧见自家妹妹伸出手触碰并轻拉伊藤辉月那犹如月光般的发丝,连忙:“祢豆子,不行。你会弄疼她的。”
灶门祢豆子视乎没听见自家哥哥的劝告,双眼闪烁地抚摸眼前的发丝,好奇:“月亮的颜色、红红的...”
就在灶门炭治郎有些不知所措时,身后传来了沉稳且熟悉的声音:“醒来了?”
回头,灶门炭治郎欢喜地呼唤站靠在门框,披着褐色羽织、瘦弱的男人:“父亲。”
灶门祢豆子瞧见了男人,欢喜地奔向自家父亲的脚边:“父、父亲。”
灶门炭十郎弯下腰,抱起自家可爱的女儿,望向还躺在被褥中的伊藤辉月:“身体,感觉如何?”
硬撑起还在僵硬中的身体,想要坐起身但手掌失力、一滑,跌回到那厚软的被褥里。
“没、没事吧?!”
灶门炭治郎赶忙抱扶起伊藤辉月,继续:“伤口。伤口有没有被碰疼?”
腹上的伤口随着那一跌,强烈的撕裂从腹部传来,疼得让那原已白皙的脸更显得苍白。
伊藤辉月咬紧后槽牙,摇了摇头。
灶门炭十郎瞄了一眼被褥上的女孩,平淡地道:“别强忍,对伤口..对你自己不好。”
随后他吩咐自家儿子道:“炭治郎,去拿些热水和纱布过来。”
待灶门炭治郎离去,一位端着食盘的少妇走进了房间。紧随着少妇的,除了她身后背着的那位沉睡中的小婴儿之外,还有一对躲在少妇腿后探头偷窥伊藤辉月的小兄妹。
见自家大儿子匆忙地离去,灶门葵枝便向丈夫问道:“怎么了吗?”
伸出手将妻子滑落的发丝撩到耳背,灶门炭十郎扬起温柔,轻声:“没事。只是她不小心拉扯到伤口,等会儿再帮忙包扎就行了。”
听见自家丈夫的话语,灶门葵枝连忙来到伊藤辉月的身边,紫瞳里都是心疼和担忧,手向伊藤辉月的衣服伸去:“孩子,快让我瞧瞧伤口。”
伊藤辉月敏感地紧抓着自己的衣服,退后、却不小心扯到了右腿上的伤口,顿时吃痛地倒吸口气。
想起自家丈夫在凌晨时候轻声叫醒自己,待自己睁开眼、便看见了丈夫怀中这位不可思议的孩子。犹如月光下的彼岸花丛,银白色中带着嫣红头发的女孩正卷缩在丈夫的怀中瑟瑟发抖。当为女孩解衣察看并擦身取暖时,小小身子上的那两道严重的伤口让自己吃惊地倒吸口气,更是为女孩四肢上的冻疮和冻伤感到心疼。
伊藤辉月身上的伤,让灶门葵枝在心中猜想了对方所经历过的事情,既心疼即为自己刚刚的举动感到内疚,放轻了声音:“抱歉,放心..我并不会伤害你、这里不会有人会想要伤害你的。”
与伊藤辉月拉开了些距离,灶门葵枝向对方露出笑容,轻声介绍:“我叫葵枝,可以叫我葵枝阿姨哦。”
随后她也向伊藤辉月介绍站在门前的男人的女孩:“带你回来的,是这位灶门叔叔。叔叔怀里的,是阿姨的女儿、祢豆子。你应该唤她..”
灶门葵枝望着眼前比自家女儿还要矮小的女孩,猜测对方的年龄应该比自家的孩子还来的年幼,微笑继续:“为‘姐姐’哦。站在叔叔身后的,是竹雄和花子,跟你同龄。”
侧身,向伊藤辉月展示背后正含着拇指入睡的婴儿:“这位是茂。还有,刚刚那位穿着绿色”
“水来了!”
那穿着绿色羽织的男孩端着盆冒着热气的水出现在门前。在这冬天的季节里,男孩的头上竟然冒流着热汗,他着急地望向自家母亲:“药、药我也拿来了。母亲,小、小女孩她、她的伤口..快、快帮她包、包扎。”
灶门葵枝轻笑,继续向伊藤辉月介绍来人:“炭治郎,是孩子们的大哥。”
随着灶门葵枝逐一的介绍,伊藤辉月打量着这一家人。在孩子们灼热的目光下,伊藤辉月对那一家之主抱着警惕之心边回应:“伊、伊藤辉月...”
见女孩肯回应自己,灶门葵枝温柔地扬起嘴角:“那么小伊藤,能让阿姨看看你身上的伤口吗?只是看看纱布有没有松解罢了,好吗?”
见对方对待自己像是对待位遭受了许多伤害的孩子那般怜惜,伊藤辉月下意识地想要回应对方自己已不再是小孩,但想起自己现在的外表模样,把快要吐出的话吞回肚中,僵硬地点了点头。
给了对方个安心的微笑,灶门葵枝便转头让自家的丈夫和孩子们先离去、用早饭。
更新了纱布,伊藤辉月更是在灶门葵枝的坚持和‘热情’下,被喂了些清粥和药再‘塞’回被褥中,缓缓睡去。
再次睁开眼时,世界一片黑暗,耳边都是风雪的呼啸声。身边多出了些被褥,被褥中都躺着熟睡的少妇和孩子们。
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黑暗里,伊藤辉月推开连接到户外的门,准备离去。
“外头冷,进来吧。”
身后突然传出灶门炭十郎沉稳的声音,吓得伊藤辉月露出了【鬼爪】警惕地转身。对上那双毫无波动的双眸,伊藤辉月连忙收回爪子,退步:“不、不用了...我这就离开,谢谢你..和你家人的”
“进来吧。”
灶门炭十郎并没有因刚刚女孩的【鬼爪】和猩红的双眸而感到恐惧,反而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继续:“你的伤,葵枝会担心的。直到你身上的伤痊愈了再离开吧,只要你不会伤害我的家人。”
“不、不用了..我..我担心..”
“十郎?”
灶门葵枝披着毯子推开了房门,瞧见了自家丈夫:“怎么还不睡啊?屋内有些冷,是不是家里”
因为伊藤辉月打开了窗门,让屋外的冷风吹进了屋内,冷醒了灶门葵枝。枕边人不见踪影便起身寻找,怎知一打开门便看见了站在屋外的伊藤辉月和站在屋内走廊上的丈夫。
看见那双小脚连鞋子都没穿,踏踩在冰冷的雪上,灶门葵枝不管身上滑落的毯子,慌忙地奔出屋外将伊藤辉月抱回屋内。
连忙搓热双手并敷在眼前被冻成泛紫红的小脚上,语气里充斥着心疼和怒气:“你这孩子,怎么跑到屋外了呢、还不穿鞋...”
伊藤辉月试图挣脱灶门葵枝的怀抱:“我、我没事,那、那个”
“怎么能没事?!”
灶门葵枝提高了声音,让伊藤辉月一愣,睁大了双眼望着眼前那双欲哭的紫瞳。还未回过神,自己已没有知觉的双脚传来了丝温热,那道温柔的声音也在耳边传来。
灶门葵枝紧握着伊藤辉月的脚丫,继续:“都已经冻成这样了...身上还有重伤,在这么冷的天气,你想去哪儿呢?”
“我..我不能呆在这里。”
“为什么?”
“因、因为我..我...很危险。”
听见伊藤辉月的回答,灶门葵枝失笑,抱紧怀中的小人:“这里很安全哦,小伊藤。不管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灶门叔叔、葵枝阿姨都会保护好你的。小伊藤就安心、开心地留在这里,好吗?”
抬起眼,伊藤辉月紧盯着那拉上门的灶门炭十郎,意识对方能否为自己开脱。
隔绝了屋外的寒冷,灶门炭十郎也自然对上了伊藤辉月的眼神,平淡地开口:“留下吧。”
伊藤辉月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不、不可以,我可、可能会”
“留下。”
灶门炭十郎也下了决心,继续:“为了你自己、为了葵枝,先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