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山上秋黄依旧,落叶遍地。
偏西的太阳向山林倾吐着火红的余晖,倾洒在丛枫树林上,枫叶显得更红了。在林间,一位身披水蓝色羽织,脸上带着天狗面具的老人背了个竹筐,手中拿着个木枝,在丛丛落叶中轻扫着。老人偶尔能在叶丛中扫出些圆鼓鼓且浑身都是尖刺的板栗,弯腰捡起并往后投进竹筐内。
红霞满天的山林中,老人顿时将目光停留在棵枫树下。枫树下,火红的落叶似乎堆砌起了个...小孩正卷缩身子,坐靠在树下的外形。
手中的木枝轻轻划过那从落叶,枝头传来了柔软的触感。随着几片落叶缓缓落下,鳞泷左近次瞧见了几缕银色发丝,发丝后是张苍白的小脸,是个小孩。
连忙将木枝弃在一旁,鳞泷左近次上前蹲下身子,慌忙扫去那覆盖在小孩身上的落叶。待落叶都离小孩而去,面具后的双眼不禁睁大,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丛小孩的头顶倾泻而下、那落地的发丝竟是从似月光温柔的颜色转变成了艳丽的瑰红。在红霞的轻抚下,那抹瑰红显得更艳。除了那出色的发色,鳞泷左近次还在对方的身上察觉到了些熟悉的气息...
树林的远处传来了从外归来的鸟鸣声,把鳞泷左近次拉回神,赶忙将手抚上小孩的脸并探测对方是否还有呼吸。所幸,虽有些虚弱但还是有呼吸。将那陷入昏迷中的小孩抱起,鳞泷左近次快步走下山,往家的方向奔去...
意识慢慢恢复了过来,木枝与火焰交织的声响越发清晰地传入耳窝。撑起眼皮,进入眼眶的是那木制的房顶梁柱。
属于小孩的软糯声中带着些撕哑:“...这里是..”
听见那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伊藤辉月顿时皱眉,侧过头张望,无其他身影。想起身,四肢却如岩石那般沉重,动弹不得。
缓了几口气,艰难地举起右手。伊藤辉月看见了只..短小的手,心中一惊。但很快地回想起自己离开产屋敷家后的情况,漫无目的且不寝不食地奔走,出于体内【鬼】的自保,自主地将身体缩小至小孩的外形,这样能降低消耗体内的【鬼力】。
将手无力放下,叹气。在心中自嘲了【鬼】的自保能力。
身旁的门缓缓推开,伊藤辉月侧头一看,对上了那天狗面具。
鳞泷左近次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轻,免得吓着了眼前这位不可思议的小女孩:“醒得正好。孩子,肚子饿了吗?”
喉间像是布满了许多沙粒,稍微发声就会发疼,伊藤辉月只好盯着对方食盘上的水杯。
见小女孩的视线只停留在水杯上,鳞泷左近次连忙跪坐在伊藤辉月的身边,放下食盘并轻轻将她抱起,拿起水杯靠近那干裂的小嘴。
透明的液体划过嘴唇,有些刺感,但触碰到了那清甜,嘴巴张开,大口大口地将水饮下。
“喝吧、喝吧..慢慢喝,别噎着了。”
见怀中女孩对这无味的水充满了渴望,鳞泷左近次怜惜地收紧怀抱。
当水滋润并满足了那干涸的喉咙,伊藤辉月满足得叹了口气。水汪汪的大眼对上了那天狗面具,低头:“谢、谢谢。”
鳞泷左近次轻抚眼前的银白发丝,和蔼:“肚子饿了吗,我准备了清粥。吃吗?”
瞄到了一旁的清粥,伊藤辉月想要拒绝对方但肚子却不争气地抢先回答了。
鳞泷左近次低笑,将那碗冒着热烟的粥递向伊藤辉月:“吃吧,孩子。小心烫。”
吃力地手,伸向那木制的汤勺。小手如初生幼崽的双脚一般,不稳且不受控制地抖动,伊藤辉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手,眉头皱起。
见此,鳞泷左近次想要出手帮助,正想开声说自己喂她时却见眼前的小女孩视乎蓄好力并看准时机,快速地将那装有热粥的勺子送入口...
“!烫!”
鳞泷左近次见小伊藤辉月虽将粥咽下了,但还是被烫得冒泪,小小的舌头更是不知觉地往外伸出,火红火红的。自己被眼前这位女孩的可爱逗笑了,将勺子擦拭干净后便提议:“是我的疏忽,你刚醒,没什么力气。我来喂你吧,孩子。”
舌尖还是伸在外边,散烫。伊藤辉月口齿不清回应:“马(麻)、唛(麻)烦泥(你)了...”
“无碍。”
仔细吹凉了粥,送到那小嘴边,鳞泷左近次轻声继续:“来,不烫嘴了。”
小口将粥饮下,一股米香的暖流从喉咙缓缓流入冰凉的胃,十分舒服。
见小女孩的嘴角微微扬起,鳞泷左近次安心:“吃多些,锅里还有。”
点了点头,伊藤辉月开始边吃边打量着眼前有些熟悉装扮的人,她感觉自己似乎曾在哪儿见过类似这种水蓝色服装和天狗面具打扮的男人...
“怎么了吗,孩子?”
见女孩打量自己,鳞泷左近次轻声问道。
赶忙收回眼神,伊藤辉月摇头。
想起自己是在树林中找到这小女孩,鳞泷左近次担忧且小心翼翼地问道:“..孩子,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步行。”
在为伊藤辉月检查身体时,只看见了些轻微的擦伤,并没其他严重的伤痕,鳞泷左近次继续:“家人呢,是在山中失散了吗?”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自己母亲和被自己视为‘家人’般存在的奶娘、瑠火、斑和胡蝶香奈惠,眼底闪过悲痛,伊藤辉月抿嘴:“死了、都死了...”
手再次抚上对方的头,鳞泷左近次轻声:“没事了,孩子。没事了...”
见手中的碗已空了,鳞泷左近次起身,转移话题:“我再拿些粥过来。”
待鳞泷左近次回来,就看见伊藤辉月已侧躺在被窝里,缩成一团,估计是睡下了。心中为眼前的小女孩失去了父母还独自逃到这里感到伤心和怜惜,叹气,吹去了房间内的烛光。
深夜,许多清幽的声响传入耳朵,睁开眼仔细一听,是由不同人所发出的驱赶声。那些声音都念道:“离开师傅!”、“别用小孩的外表欺骗师傅!”、“滚出去!”、“快滚出去,【鬼】!”
起身,随着声响来到了窗前,推开并跃出。那些对自己的驱赶声更为清晰了起来,抬脚,往那声源走去...
不久,伊藤辉月来到了个巨石前。巨石上缠绑这红白相间的粗绳,似用来封印或赐福的绳子。
“【鬼】,离开这里。”
男生健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伊藤辉月抬起头,对上了个带着有伤疤的狐狸面具。
轻柔的月光洒落在对方橘红色中长发和白色的羽织,显得有些..幽凉。
伊藤辉月就这样望着对方,不语。
白色的月光同样洒在那一头银白的长发上,见眼前【鬼】的双眼乌黑却空洞地望着自己,面具后的眉头一皱,再次:“【鬼】离”
“你们都是原鬼杀队成员吗?”
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丝希望,从眼前这位女孩的口中传出。
坐在岩石上的锖兔一怔,他没想过对方会问自己这问题。
女孩望着草地上岩石的影子,那影子上并没眼前少年的倒影,继续:“虽然是灵体..能拿起刀刃吗?”
黑色的发丝突然在空中飘起,戴着脸颊有花朵图案的狐狸面具瞬间出现在伊藤辉月的面前,冷光的刀刃架在她白皙的脖子上。
清冷的声音从面具里传出:“你想干什么。”
脖子上传来了淡淡的灼热感,伊藤辉月轻笑:“没干什么,就..”
双眼扫过岩石后的那群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们,继续:“我在寻求个答案。我..是【人】但同时也是【鬼】,有想守护的人但...我该用哪种身份去守护对方...【人】?但害怕自己的【鬼】(**)会在一天伤害了对方...【鬼】?我并不喜欢杀戮..但这份力量能让我拥有超越【人】的力量,去很好地守护对方...”
抬起那双如黑夜般的双眸,伊藤辉月望着眼前的狐狸面具:“你们说...我该怎么抉择?如果是【鬼】...那请在这里将我斩杀了吧。”
伊藤辉月的话刚落,林中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们开始议论了起来。有些认为伊藤辉月身上并没浓厚的血味,保有【人】,看起来也与其他【鬼】不同,很清醒,所以是【人】;另一部分则坚决她是【鬼】,不管她内心是否存在【人】,只要存有【鬼】,便是【鬼】。
突然,面具中有道清冷的声音缓缓说道:“如果她是【鬼】,那为何师傅会把她带回来?师傅的鼻子十分敏锐而且还是前水柱,不可能没辨出她是【鬼】...”
那道清冷的声音刚落下,年少的幽灵们又开始了另一场议论。
听见那幽灵的讲诉,伊藤辉月顿时记起在某天的主屋里见过那面具,了然:“原来是前柱之一...怪不得,那天狗面具这么熟悉...”
“安静。”
锖兔一声令下,身后的幽灵们都纷纷闭上嘴,林间恢复一片宁静。
盯着眼前的伊藤辉月,锖兔隐隐觉得对方是个不可思议的【鬼】、与其他【鬼】似乎有些不同但...
淡淡的山雾开始在林间泛起,月亮枕在乌云间,凝望着那站在岩石边的少女。
“...离开吧。”
锖兔凝望着眼前的银白,沉声继续:“我不知道为何师傅把你带回来,醒来后的你也没露出【鬼】对血肉的渴望...”
伊藤辉月低下头,失望地轻笑:“答案..不在这里吗...”
随后她抬起头,继续:“明白了,我会离开的。”
第二天,东边开始出泛白光,万物开始逐渐苏醒。
鳞泷左近次轻推开那扇门:“孩子,你”
房内,空无一人。
已折叠好的被褥上躺着一张冰冷的纸条。
“孩子?”
鳞泷左近次环看这不大的空间内,试图找出那银白色的身影。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那屋外的麻雀起起落落的鸣声。
弯腰,拿起那纸条。
微皱的纸上写有一行秀丽的文字:昨天,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