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白日焰火 第9章 第 9 章

“你刚才都看见了？”慢悠悠的撑着地面站起，天尊松散的长发遮住祂的脸，让白造无法确定祂现在的表情情绪。

该说什么，该说看见了，还是撒谎说没看见？

喉结上下滚动，白造沉吟一声，点头：“是，我都看见了，刚才的是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不答反问，天尊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将脸边的头发撩到耳后，眉眼带着笑意，朝白造走去。

“那是，某个人的投影，对吧？但我不知道是谁的，气息太微弱，沾染着些外神的味道...”摩挲着下巴，白造瞥了眼天尊，眉头微皱，“您不会在和外神合作吧？”

眉毛上挑，天尊似笑非笑的斜睨了白造一眼：“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

摇了摇头，白造微微低头看着眼前柔弱无骨，眉眼温和的旧日支柱，突然就幻视了一样想起几千年前的天尊。祂抿了抿唇，将脑海中的回忆挥去：“您的确讨厌外神，但如果与外神合作对您有利的话，您也很可能那么做。”

白了白造一眼，天尊回头看了眼那充当阻隔作用的浓郁灰雾，眼帘低垂，朝外指了指：“我在这里是有事，你呢？你不在国会区好好工作，跑十二区做什么？”

没想到话题会引到自己身上，白造一愣，向后退了退，随口胡诌：“国会区的工作太多了，我只是来散散心。”

嘴角勾起不明的笑意，天尊浮夸的“啊”了一声：“散心散到十二区？看来以后要把工作多分给所罗门一点，防止你以后因工作太多跑到外面啊。”

没等白造开口解释，天尊就不再逗弄祂了，神色稍微正了正，直视白造：“我们谈谈吧。”

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天尊，白造的手指微动，略感苦涩的笑了一下。

“你这是什么表情？”眉头微皱，天尊抱臂朝国会区走去，“跟我谈一谈还让你不高兴了？”

“不，我还以为，发生过那件事后，您不会再跟我独处了。”紧追两步跟上天尊的步伐，白造余光打量祂青色的衣摆，眼底的乌青，不由更加好奇天尊去了哪里。

恍若未闻，天尊连头都没抬，没搭理白造，自顾自的调出游戏的直播屏幕，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视线在尚且幸存的人类身上一个个停留，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傍晚昏黄阳光下，和一具女性尸体坐在树底的老尼尔。

“他有什么特殊吗？”垂眸看了眼天尊身前的屏幕，白造疑惑的问出声，祂记得，这已经是天尊第二次特地观察这个老人了，就算他是自愿成为参赛者的，也不足以两次引起支柱的注意。

“没什么特殊，他今晚要死了。”面无表情的关闭屏幕，天尊没打算进灵界，祂朝十二区的城市走去，但现在看来，可能天黑走不到那里。

天空逐渐黑暗，厚重的云层彻底消退，血红光芒照耀大地。

躲在树上，操纵灵体之线控制周围的小动物，利用它们寻找其他参赛者的克莱恩突然睁开了眼，拍了一下身旁似乎在默念诗歌的伦纳德，语气有些焦急：“走，我们去找老尼尔。”

“怎么了？”

“老尼尔可能失控了。”克莱恩相当简洁的回答，纵身一跳便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伦纳德没有丝毫犹豫，紧跟在克莱恩身后，跟着他奔向老尼尔所在的方向。

夜晚的森林中只有虫鸣，血红为这片大地染上了几分萧瑟和恐怖。

克莱恩和伦纳德在树木间跳跃，很快就到了老尼尔所在的位置，然而，眼前发生的景象让两人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到这片不大的草地上布满了血色的，粘稠的，长毛的液体。目光向前，他们发现树叶，枝丫上也全是恶心的，粘稠的，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短毛的液体。老尼尔花白的头部吊在树枝上四肢早已不知去了哪里，额头和脸颊分别长出了一对冷漠的，没有睫毛的眼睛。

“老尼尔？你，你这是做了什么？”克莱恩咬了咬下唇，不敢相信之前还温和的与他诉说去世的妻子的老尼尔会变成这样。

“我？我在尝试复活莎莉斯特，克莱恩，我已经找到了办法！”老尼尔的头部先是迷茫的动了动，接着憧憬地诉说。

“你打算怎么复活莎莉斯特？”克莱恩表情阴沉，还没说什么，伦纳德便挡在他的面前，抬头询问老尼尔，同时，他看到伦纳德在背后冲他打了个手势。

要杀死老尼尔吗？

克莱恩的手微微颤动，来这里半年，他还从未杀过人，第一次杀人，难道就是对熟悉的人下手吗？

深吸了口气，克莱恩压下心中的不忍，不动声色的操纵老尼尔的灵体之线，站在伦纳德身后观察老尼尔的一举一动。

“我会用生命炼成的方式，为她准备一具不会衰老的身体......”老尼尔颇为兴奋的对伦纳德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灵魂在被伦纳德安抚，**和情绪都被对方抚平。

眼见老尼尔的情绪越来越平静，克莱恩的视线微微落在身前还在转移老尼尔注意力的伦纳德身上，不由的对他的途径有了大概得判断。

很快，老尼尔便感到思绪越来越凝滞，逐渐跟不上伦纳德的话语，他脸上的六只眼齐刷刷的看向伦纳德身后的克莱恩，却早已晚了，他的身体已经不能较快的反应，逐渐化作一具没有意识的秘偶。

操纵着灵体之线的手脱力般垂落，克莱恩默然看着周围血液开始收缩，安静地倒流回老尼尔掉落的脑袋里，化作一团糜烂的血肉，只留下一对暗红的，晶莹的红色眼珠。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恍若梦境，不敢相信失控真的会发生在身边，甚至是熟悉的人身上。

他呆愣地看着伦纳德上前几步，用手帕捡起那对眼睛，折返回来默默无语的拉着他离开此地。

一片朦胧之中，老尼尔有些艰难的睁开了双眼，他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缥缈的灰雾，茫然的眨了眨眼：“我难道没有回归黑暗的拥抱吗？”

灰雾之中传来一声笑，吓得老尼尔连忙扭头看向来源：浓郁的灰雾之中，一个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身披黄黑斗篷，手拿一杆烟枪的人影坐在软椅中。

“你，您是谁？”老尼尔也听说过邪神之类的传闻，此时更加害怕了，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我们见过面的。”手中的烟枪磕了磕圆桌，天尊站起身，走到老人身边，挥手变出一把软椅让其坐下，“我是诡秘之主。”

“啊，您，您...”闻言，老尼尔差点从软椅上跌落下来，幸而被天尊扶了一把，这才没出洋相。

“我，我被您救了吗？”老尼尔慌乱的正襟危坐，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再不敢随便打量这个地方。

“不，你已经死了。”摇了摇头，天尊随性的抬腿坐在圆桌上，缓缓抽了口烟。

“果然。”苦笑了一声，老尼尔低头没有说话。

给了老人片刻平复心情的时间，天尊扫过老尼尔，以平静温和的语气问道：“你能跟我说一下，你是从哪里知道所谓复活爱人的方法的吗？”

回忆着，老人很快便解释起来：“我是听到的，祂在我耳边不断讲述，描述...祂是，隐秘贤者...”

“嗯，我知道了。”点了点头，天尊没有表现出惊讶地神色，仿佛在祂意料之中，“我需要你详细说一下当时的感觉，以及那场仪式魔法。”

不明白诡秘之主为何需要这些，但老尼尔还是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将整个过程全都告诉了天尊。

不算太漫长的讲述结束，天尊沉思着点头，许久后才抬头看向老尼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为何非要复活你的爱人？即使那需要你的生命作为代价？做这件事之前，你没有想过如果失败会怎样吗？”

愣了愣，老尼尔露出一个充满爱意的温柔笑容：“当然是因为我爱她。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便要去试，哪怕付出我的生命。若我失败了，不过是...死亡而已——如果不能拯救她，那便去陪伴她。”

睫毛颤了颤，天尊的嘴角微微上扬，扬起一个真诚的笑容。

望着灰雾中看不清的神明，老尼尔突然开口：“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问。”

“这世上，真的没有复活别人的手段吗？”

“...有。”沉默片刻，天尊点头，目光微沉，“这世上有复活他人的手段，但这需要昂贵的代价，而这，是生理上属于人类的你们所支付不起的。至于其他方式，只会让人变作怪物。”

理解了天尊的话，老尼尔点了点头，释然道：“那，我是不是该走了？”

“等一等，走之前，向我许个愿吧。”歪头轻笑，天尊的语调扬起，望向老尼尔。

“我许愿见到我的爱人，可以吗？”

“自然可以。”

手中的烟枪一转，源堡中的灰雾忽的消散出一片空地，漫天的金光当中，一个虚幻的人影出现在老尼尔的视野当中。这个女人依旧是年轻时的样子，仿佛从未改变，也从未离开过他。

“天啊，你和从前相比一点也没变，依旧如此漂亮，年轻。”老尼尔看着眼前熟悉的女人，眼眶不由得盈满泪水。

虚幻的灵体朝老尼尔笑了起来，笑得如此好看，温柔，如同精灵一般。她将他拥进怀中，轻飘飘的飞向高空，两人的身体逐渐消散，最后，那个女人低头看了天尊一眼，感激的颔首示意。

“我这是在做梦吗？”被亲爱的爱人拥进怀里，老尼尔露出痴迷的笑，身形消散前迷糊的呢喃了一句。

望着两人离去，金光消散在灰雾当中，天尊低头轻语：“虽然这不是美梦，但你的确一直身处梦境之中。”

感慨般晃了晃双腿，天尊跳下圆桌，意识随即离开源堡，回到现实世界当中。

睁开眼，天尊就见山洞里的火堆还在燃烧，而另一位神明——白造正百般聊赖的拿着一根木棍戳着火堆。

缓缓坐起身，有什么东西随之滑落，天尊低头一看，只见黑色的神职人员外套盖在自己身上，随着自己的动作堆在腰部。

抬头看了白造一眼，天尊拎起那件黑色外衣，直接扬手扔到了祂头上：“我是旧日支柱，不会生病，也不需要你的照顾。”

拿下头上的外衣，白造并不生气，只是看向靠着岩壁的天尊：“您刚才又去处理什么了？”

闭眼靠着墙壁，天尊就当没听见，将白造视作空气，一个字都没说。

无奈地叹了口气，白造自觉有点委屈，明明是您要和我谈谈的，怎么到现在还是对我爱搭不理的，要跟我谈什么您也不说，这不是闹人玩吗？

戳着火堆，见天尊不一会就真的睡着了，白造安静下来，盯着祂看了许久，蓝色的眼眸中闪过微弱的敌意。但最终，祂并未冒险动手，只是小心的凑上前，摊开那件黑色外衣又给天尊盖了上去。

稍微有些大的外衣盖住了天尊半截下巴，剩下的那半张脸显得极为柔和，像一个涉世未深的瓷娃娃。

白造看在眼里，不由深吸了口气，说到底，是祂们帮助别人背叛了祂，如今，祂这种态度倒也怪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