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白日焰火 第37章 第 37 章

“你找到祂了吗？”

图铎王朝一家尖顶哥特式教堂内，身穿朴素白袍，金发金眸的神父双手合十虔诚地向教堂中央的黑子十字架祈祷。

第一排长椅最中间的位置坐着一位金发黑眸的男人，祂饶有兴致地打量金发金眸的神父，缓缓摇了摇头：“我找不到祂，你知道的，祂若不想让别人找到，那么谁也不会找到祂。”

“即使祂现在什么也不记得？”神父站起身，神情温煦地反问。

轻笑一声，上帝回想着当时差点给祂一刀，跳入大海逃走的幕布，莫名骄傲地回答：“祂只是忘了很多事，不是傻了，就算只是个序列三祂也能玩出花来。”

金发金眸的神父沉默了许久，望着那个悠闲的上帝：“看来你在祂心里也没有那般重要，你在祂身边待了近一百年，祂依旧没能想起你，甚至还想逃跑。”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上帝抬手指了指上方，脸上的笑容有些浅：“祂所有的意识都在那里，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会动会跑的‘尸体’，想不起来我也无所谓，祂还在就足够了。”

亚当望着眼前的男人，抬头看向教堂彩色的玻璃，透过彩色玻璃仰望看不甚清晰的屏障。

昏暗的地下室中，女人声色俱茂摇头晃脑地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祂慵懒地躺在红天使的怀里，手指不安分地把玩祂火红的长发。

“所以，你是在屏障展开后就有了意识？”梅迪奇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抓住了重点。

“我不知道。”女人摇了摇头，“我醒来时只看到了七大源质的坠落，我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样子的。”

如此说着，幕布跳下男人的怀抱，一蹦一跳地走向那扇涂满血液的对开大门。在大门前站定，幕布回头朝梅迪奇露出笑容：“既然故事讲完了，那我就走了。”

“等等。”阴影抓住了幕布的手腕，白皙的皮肤很快染上一片**的黑色，红天使愣了一秒，连忙挥散阴影，祂皱着眉，打量眼前的幕布，“你现在是序列三？你连天使都不是吗？”

“对啊。”女人眨了下眼，竖起食指晃了晃，“我现在很脆弱的嘞，好好怜惜我吧。”

红天使恶灵上前一步，抓住女人的手腕，长久地俯视祂的头顶。

“怎么，你想让我陪着你吗？”挑了挑眉，幕布瞟了眼恶灵额间的旌旗印记，忽的伸手在那印记上揉了揉，“你这印记看起来很熟悉。”

抓着幕布的手松了松，梅迪奇有些腐烂的脸上带了些笑意，祂拉着女人的手放在自己额间，乖顺地低头：“这曾经是你赐予我们的。”

“我赐予你的？”女人有些疑惑地提出问题，祂看了那印记一眼，摆了摆手，“你不会还想说我是天尊吧？我说了我并没有失去过什么记忆。”

摩擦着女人的手腕，梅迪奇望着眼前依旧美艳的如同记忆里灰白影像的人，拉着祂重又坐回了青铜椅：“你给我讲了你的故事，礼尚往来，我也该给你讲一个故事。况且，我说了我会是你的骑士，梅塞苔丝，我会保护你的。”

瞥了眼恶灵脸上的伤疤，幕布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眼，祂坐在男人腿上，撩开祂额前的碎发，目光柔和地注视着那张即使腐烂却依旧美丽的脸庞：“好啊，你讲吧，反正我出去也没什么事情，陪陪你也不错。”

故事从红天使知道的第一纪开始，徐徐道来，天尊的那一缕意识静静地听着，漆黑眼眸中的光越来越深沉，仿佛变回了几千年前的样子......

身穿深色吟游诗人服装的金发黑眸男人走出教堂，习惯性地抬头看向天空的屏障，几秒后，祂自嘲地笑了一声，缓步向居民区走去。

白日里的风有些发凉，让祂不自觉的回想起刚恢复意识时的场景：祂从挖心挖眼的疼痛中醒来，耳边是徐徐的流水声，平和的风从远方吹来，带来久违的平静。

祂睁开眼打量，看到了一间精致且装潢华丽的竹楼，那风格看起来不像东北大陆那般奢华，也不像西大陆那样稳重大气，倒像是旧世纪前的非洲雨林，这让上帝不由得有些诧异，难道灰雾已经解开了？可天尊明明说过不会解开封印，不会让祂化作那道屏障......对了，屏障呢？

上帝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天空，一眼就看到了流转着金光的屏障，那屏障比祂想象的更加坚固，上面散发着熟悉的气息——那是另一位同生的“原初”。

“你醒了。”

冷漠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上帝止住流泪的冲动扭头看去：一位黑色长卷发的青年双手抱臂一步步向祂走来，目光漠然。

上下打量这位青年，上帝莫名感到一丝熟悉，祂皱起眉：“你是天尊的分身？”

“对啊。”青年在上帝面前站定，微微抬头仰视祂，“是我把你运送到这里的。”

了然地点了点头，上帝有些疲惫地一屁股坐到台阶上，仰头凝视那片金色屏障，声音很轻很轻：“发生了什么？祂是怎么救的我的，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歪头看了上帝两秒，分身坐在祂身边，回答：“祂用‘重启’为你重塑肉身，‘嫁接’则将你身上的污染和伤害转移到祂自己身上，把你‘流放’到了南大陆，之后，祂解开了封印，抢夺了外神的源质，以自身为代价化作了屏障，源堡和三份唯一性都交给了伯特利。”

沉默地听着，上帝回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恍若隔世，祂一点点在脑海中复刻整个过程，问道：“所以，天尊祂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背叛中阿曼尼一定会对我动手？祂引导了这个结局？”

“是的，从一开始，天尊就什么都知道，自从第一次背叛发生过后，十三个区就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天尊，祂在阴影中注视着这一切。”

“那两个谣言也是祂散播出去的？”上帝扣着手，五官堆在一起，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着，阵阵发抖。

“不，祂手中拥有各个途径的唯一性和序列一的确是本体传出的，而克莱恩是下一任诡秘之主这个谣言是白造和阿曼尼传播的。”

“为何要引导祂们背叛？”

“你需要一次彻底的死亡，然后在你灵体还未消散前将你放入新的躯体，赐予你新生，否则，‘最初’的污染依旧会影响你。”

深深地吸了口气，上帝低头用手在地面上涂涂画画：“我记得福生说过，在我和源堡之间，祂不会选我。”

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分身斜睨了上帝一眼：“本体说的是祂会选源堡，的确，祂最终没有选择陪在你身边，而是选择化作屏障，这不就是没选择你吗？”

愣了一秒，上帝呵的笑出声，眼眶有些发红：“原来是这个意思......祂果然在玩语言的艺术。”

扫过上帝微红的眼眶，分身长叹一声，舒展双腿：“你失去了所有的唯一性，‘全知全能’也不再是你了，之后你可以自由的选择生活方式，你可以歇下责任像个人类一样享受这片天地，本体为你实现了你的愿望，好好珍惜吧。”

低着头，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帝像个孩子捂住脸，许久后，祂鼻子发红，双眼朦胧地盯着地面：“...我以为...祂从未接受过我的感情...”

哼了一声，分身抬手敲了敲上帝的脑袋：“若不是接受了你的感情并且想要回馈你，哪个没人性的旧日愿意放着自己的故乡不回，陪你五千多年？哪个‘原初’会为了你的清醒把自己的唯一性撕下来？上帝，你把本体想的太冷血了。”

缩成一团的人没动，许久之后，祂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祂现在在哪里？”

诧异地看了上帝一眼，分身笑了起来：“你和祂同为‘原初’，不会不知道化作屏障之后的结局是什么吧？”

“我知道，但距离屏障破碎还有四千多年，我不信祂会不留后手，祂现在在哪里？”黑发黑眸的人扭头看向分身，目光锐利笃定。

耸了耸肩，分身妥协了：“好吧，本体让我们把幕布放进了西大陆，我想，祂现在大概在西大陆。嘛，就算你找得到祂又能如何？那只是一缕意识，是一个全新的人格，祂可能根本不记得你是谁，也不会选择你，甚至于屏障破碎后你会再次失去祂，即便如此你也要去找吗？”

沉默了许久，上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需要看到祂安然无恙，之后祂想过怎样的生活，选择怎样的人......我会尊重祂的决定。”

“好吧，那你便去找吧。”没再说什么，分身站起身，仰望上方那片辽阔的金色，祂张开双臂，青黑的光在祂身上流转，牵引着祂向上。

“你要做什么？”皱眉看着青年的动作，上帝手指微动，却没有拉住分身。

回头朝上帝露出灿烂的笑容，分身声音愉悦清脆：“当然是回到本体身边，我们最爱的福生在上面守护这个世界，我们这些当分身的又怎么能独自享受呢？”

张了张嘴，上帝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只能看着那只虫豸化作一道金光飞上高空。

在原地枯坐了许久，上帝站起身，看了眼天尊留给祂的竹楼，挥手将其圈进封印，踏上了漫长的旅程。

在前往西大陆时，祂不可避免的遇到了新任的“全知全能”，眼前的人和之前大不相同，曾经的金发蓝眸早已被侵蚀成了黑发金眸，发根还是原本的金色，但已经无可挽回。

“你还活着。”

疲惫的男人见到祂的第一句话便是没有多少感情的陈述，还没等上帝回答，就见白造自嘲一声，好像明白了什么：“也对，祂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你。”

抿了抿唇，上帝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所谓的，嗯，继任者和，情敌？祂扫了男人两眼：“你这是怎么回事？‘空想’和‘倒吊人’唯一性被你分出去了？”

眼前的男人这才回过神来，祂抬起一双冰冷无神的金色眼眸看向上帝，微微笑了起来：“是的，污染在我体内堆积，迫不得已，我只能分出两份唯一性来维持自身的理性。”

沉默许久，上帝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可我记得亚伯拉罕似乎并没有你这种问题。”

“我去问过祂。”白造吸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祂说是因为之前天尊带祂看过‘最初’，祂得知了几乎所有的神秘学知识，自然不会有这种问题。而我，”白造低头笑了一声，“这可能是天尊给背叛者的惩罚吧。”

温和地望着这个曾经拿走祂唯一性的男人，上帝安慰性地拍了拍祂的肩膀：“可惜，我现在的位格只是天使，帮不了你。”

白造闷头喝了几杯红酒，抬头望向上帝：“之后你是什么打算？要不要来我的神国？我怕黑夜知道你还活着后还对你下死手。”

“不用担心。”上帝撑着脑袋笑着，“我们‘原初’隐藏自己气息的能力还是很强的，而且，我想找到祂。”

“祂？”一听这个，白造有些迷糊的神经瞬间清醒过来，祂挺起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上帝，“祂还在？祂在哪里？”

咳了一声，上帝移开视线：“祂的分身告诉我祂在西大陆，但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你我都进不去哪里，而不知等到何年何月祂才会愿意走出那里。”

久久地注视着做吟游诗人打扮的上帝，白造无可奈何地塌下腰：“我知道了。”

而之后，上帝在西大陆周边住了下来，祂一边向人们吟唱祂的事迹，一边等待，等待那一缕意识自愿走出西大陆，见一见祂，哪怕只是一面，也足够了。

祂在此地终于过上了曾经想要的生活，像个人类一般，忙于生计，吃喝等等，祂时不时的会前往月城，寻找那人的足迹，而苍天不负有心人，在等待了近一千年后，祂终于在湿热的空气中感知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没有丝毫迟疑的，上帝立刻朝着气息传来的方向赶去，祂在一家不大的旅馆中见到了，见到了身穿金色长裙的女人，女人举着酒杯，头微侧，似乎在听别人的交谈，祂唇角上扬一个浅浅的弧度，似乎很满意自己听到的事。

上帝在门边站了许久，生怕走过去惊扰到女人，生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在女人喝完酒打算起身时上帝终于反应过来，祂拿了一杯酒走过去，碰了碰女人的酒杯，眼眶微红的微笑：“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很高兴见到你，很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很高兴和你重逢...天尊。

那天晚上祂实在控制不住思念的情绪，在天尊入睡后摸进祂的房间，站在床头久久注视床榻上的一团，祂碎碎念着曾经发生的事，在看到女人翻了个身后戛然而止：也对，现在跟祂说这些干什么，祂又不记得。

但一千年没见过的人近在眼前，让上帝回去独守空房那也是不可能的，祂爬上床，将软软的天尊抱进怀里，轻轻吻了吻祂的额头，习惯性地给了祂些“安抚”。

第二日，在看到天尊一脸惊恐的表情后，上帝不知心中是何情绪，心口又酸又涩，祂突然的不想放祂走了，祂握住祂的手腕，强制性的带着女人离开旅馆带回家中。

祂很不乐意。

上帝望着对面闷闷不乐的一口一口吃着晚饭的女人，得出了结论。嘛，倒也正常，天尊一向不喜欢约束，祂喜欢自由自在的，凭借自己的意志决定自己的行动。

弯眼笑了笑，上帝见女人放下了筷子，起身拿走碗筷去冲洗：“桌子上给你煮好了茶，你去品一品吧，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嘁，控制狂，变态......”细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上帝知道天尊又在骂祂了，祂并不觉得冒犯，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毕竟几千年前的天尊可是骂得比这还脏。

到底是比之前单纯了不少啊。

上帝一边洗碗一边感慨，祂刚把碗筷放回橱柜便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祂习以为常地扭头看去，果然，天尊又从窗户跳了出去，又逃跑了。

祂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从大门走出，在花园里踱步，在花园的角落里找到了被阴影困住的女人。

“啊啊啊，你个变态快放了我！”女人双手被绑在背后，长发凌乱的披散，白色简朴的长裙乱七八糟，露出一双修长的腿，整个人被黑影凌空吊在空中。

饶有兴致地望着天尊为数不多的狼狈时刻，上帝挥手消去阴影，将还在嘟嘟囔囔骂着的女人拦腰扛起，拽出一根布条绑住祂胡乱打人的手，大步走进卧室。

“啊，你要干嘛？你不会要强迫我吧？！放开我！”被扔在床上时天尊愣了一秒，祂四下扫了一眼，又一惊一乍地挣扎起来。

不知道祂到底是不是演的，上帝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身含住了那张骂个不停的唇，祂盯着身下女人惊恐睁大的眼，笑了出来：“你怕什么，难道你这一千年没和别人做过？”

身下的人不说话了，嗯，很好，祂知道答案了。

也许失去所有唯一性，在人间待的久了祂也染上了人类的脾气，祂有些生气，那场床事也有些粗暴，祂把无辜不知缘由的女人压在床上摆弄了近一晚，直到东方隐隐泛白祂才放过可怜兮兮的幕布。

女人睡眼朦胧地瑟缩在床上，身体一片浑浊，身上都是被咬出来的红痕，肚子隆起，让人很难想象这一晚的惨烈。

沉吟一声望着眼前的场景，上帝给了自己一巴掌，俯身抱起意识模糊的天尊到浴室清洗。

现在想来，莫非那就是天尊想方设法离开祂的原因？

上帝坐在家中喝着咖啡，当时祂带着天尊离开战事将起的东大陆，在苏尼亚海上对方故作的乖顺，祂趁自己忙于处理白造陨落又分裂事件的空隙挣脱了浅显“催眠”的作用，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袭击了自己，跃入海中没了踪迹。

不知祂现在在哪，应该没被黑夜发现吧？

现在最摸不清的就是黑夜的态度，那个人，实在无法想象对方的下一个动作。

握紧了手中的茶杯，上帝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漆黑的眼眸中闪动着若有所思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