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白日焰火 第29章 第 29 章

没人会料到魔狼的镰刀会在此时落下，金色的血液从巨龙身上徐徐流下时，天使们还有些愣怔，魔狼的下一刀接连而至，却只听得“铛”的一声，镶有红宝石的黑色大剑挡在镰刀下方，火红长发的男人挡在巨龙面前，面色不善的盯着露出八条腿的魔狼：“你想做什么？主说了不会杀祂，你要违反这一决定吗？”

“留着祂必有大患。”阿曼尼手握镰刀，目光透过梅迪奇看向祂身后一动不动的巨龙，巨龙的眼睛微微闭合，身上有一道从侧脖颈斜劈下的刀痕，刀锋直到尾部，深可见骨，血肉翻飞而出，露出里面的腐肉，衰败的气息在那里孕育，侵蚀巨龙的生命。

眉头微皱，梅迪奇将大剑横过来，挡在身前：“你若真的杀了祂，等天尊回来祂不会放过你，或者说，祂不会放过在场的任何人，我们需要的是一场谈判，而不是让其发展成战争。”

祂扫过阿曼尼西斯，嘴角不由牵出一条不屑的弧度：“还是说，你觉得你赢得了完全的‘原初’？”

广场一片寂静，罗赛尔手中捧着书上前一步，打着圆场：“好啦好啦，我觉得梅迪奇说得对，本来就是想坐下好好聊一聊，没必要搞成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局面吧？”

已经成为序列三的克莱恩和伦纳德没有参与这场背叛，祂们站在一众天使之外，遥遥望向这边的战场，克莱恩站在高楼上望着广场之上巨大的金黄巨龙，眉头不由皱起：一切都超出了原本的计划，不知十三区那里能拖天尊多久，若是让祂看到这幅场面不知会作何反应。

在罗赛尔的劝说下，阿曼尼没再继续动手，但镰刀也并未收回。祂紧紧盯着梅迪奇身后的上帝，身上充斥着浓厚的杀意。

就在众人对峙时，些微的脚步声从东方响起，黑色长发的男人身上染着鲜血，黑色的衣袍被血液浸透，随着行走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血脚印。

“呦，真热闹啊，大家都来了，这可真是好几百年没见过的盛况了。”眉头微挑，天尊微笑着，视线扫过被缚之神，见祂避开自己的视线，眼中冰冷的笑意不由更深了。

再往前走几步，天尊终于看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巨龙，空气中堕落死亡的气息越发浓郁，疯狂和失控的征兆已经出现在了巨龙的体表，不用细看，天尊都知道上帝此时的身体内部大概已经腐烂成了一滩死肉，再也没了生气。

面部肌肉僵硬，视野之内再无其他人的影子，天尊注视着那倒地的巨龙，鎏金的瞳孔不由盈上了一层水雾，祂明知道事情会如此，却还是无法遏制住内心的悲痛，强烈的情绪将祂撞得头晕眼花，如同坠入最可怕的噩梦深渊。

“....‘原初’也有眼泪吗？”坐在高楼之上，伦纳德眼尖的看到一滴晶莹的泪脱离天尊的眼眶，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染上血液，混成一滴血泪滴落在雪中。

伦纳德轻声问道，克莱恩摇了摇头，眉头皱的更紧了。

“天尊，我想我们可以平等的坐下来谈一谈了。”见天尊流泪白造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心口一阵闷痛，但祂并未忘记此举的目的是什么，祂走上前，挡在天尊和上帝之间。

眼前的人似乎此时才看到祂，白造只来得及瞥到了一抹金黄，下一秒，一根粗壮的棕色枝干猛然从虚空中冒出，呼啸着打在白造身上，将白造掀飞数十米，身体“砰”的撞进废墟瓦砾之中。

见天尊突然暴起发难，诸位天使纷纷拿起武器，警惕的望着天尊，阿曼尼举起镰刀，好似要在巨龙身上补几刀。

祂还没来得及动作，天尊已然来到了巨龙身边，无数绿色的藤蔓拔地而起，藤蔓快速生长发芽，长出肿大的瘤体和滴落着粘稠液体的血红花朵，藤蔓仿佛有生命一般将天尊和巨龙包住，阻隔掉所有人的视线。

黄金的河水在藤蔓上方流淌，命运的揭示流转在其中，组成一道波光长河，蜿蜒曲折的流向不知名的方向，黄铜书漂浮在藤蔓内部，一道道字迹在古老的书页上浮现：

此处无人死亡

此处禁止星灵体消失

此处允许奇迹的发生

.......

规则和法律在天地之间失衡，虚幻的黑铁城市拔地而起，挺立在天地之间俯视广场上的天使，杂乱的符号在空中疯狂旋转，留下黑色的尾巴，无名的秩序限制了天使和神明的动作，让祂们无法破坏藤蔓。

“你还是吞噬了多余的源质...”巨龙在天尊的神力作用下变回人类的样子，浑身是血的被天尊抱在怀中，祂颤颤巍巍的伸手抚摸天尊有些腐烂的脸颊，眼帘微微低垂。

抓住上帝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天尊侧头闭了闭眼，另一只手触碰到了上帝背部裂开的巨大伤疤，嘴角微微上扬：“我很抱歉，上帝...”

轻笑了一声，上帝闭眼靠在天尊胸前，有气无力道：“不怪你，这是早晚的事......现在，我都快死了，能不能打开灰雾，让我化作最后的屏障？”

抱着上帝的手猛然攥紧，天尊嘴角扭曲了一瞬，“呵”的笑出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这件事？”

祂微微俯身凑到上帝耳边，咬牙切齿：“只要我还在，你就想都别想。”

“可我要死了啊...就当是我最后能发挥的作用，不好吗？”无奈的望着天尊，上帝笑着，眼神开始涣散，无法再将天尊的脸庞清晰的映入眼中。

“我不会让你死的。”将上帝向怀里揽了揽，天尊低头亲吻上帝冰凉的唇，唇舌相交，灰色的雾气自天尊身上腾起，将两人包围。

一片片硕大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落在巨大的藤蔓上，为其披了层雪白的纱衣，波光长河缓缓流淌，命运的交织分离在其中一幕幕上演，永不停止。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纯白的雪花坠落，高塔的尖端开始消散，如同金粉洒满整个世界，金色的流光在天空一闪而过，拖拽着如梦如幻的尾巴，渐渐地，天空中挂满了无数金色流光，引得人们纷纷抬头观望。

山川河流发出若有若无的嗡鸣，流光溢彩的城市开始消散，海上列车的轨道动荡不止，被海水一寸寸席卷，一切现代化的事物化作光芒消失，一切都在从繁荣走向衰败，一切都从梦幻走向毁灭。

梦，开始碎了。

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天尊看向怀中紧闭双眼，头脱力地歪向一侧的上帝，尝试着，却再也感觉不到另一位“原初”的气息。

大地在颤抖，山河破碎，万物同悲，似乎在悼念这位活了近万年的“原初”。

天尊嘴角向下一撇，咬牙闭眼忍了又忍，眼角又有泪水流下。

“重启”，“嫁接”，“流放”

头顶的波光长河在一刹扭曲滚动起来，被强制性改变流向，规则在发挥作用，奇迹的光芒自藤蔓之中升起，直冲天际，强硬的打在灰雾屏障，滑腻的触手从天尊身后伸出，攀附上上帝残缺僵硬的身体。

一片灰色雾气当中，金色的流光在上帝体内游动，祂身体上的伤疤迅速消失，支离破碎的身体被修复，翻江倒海的潜意识大海被拉回正轨，重又恢复到几万年前那般的宁静。接着，祂的身体消失在虚幻的高大光门之中，再也没了踪迹。

上帝消失的那一瞬间，世间的一切建筑瞬间消失，高大的楼层顷刻化作飞灰，装潢华丽的大厦被巨树覆盖，工厂倒塌，荒原露出杂草，不留一丝痕迹......这一切华丽荒诞的梦都在此时崩塌。

梦，终于醒了。

面对如此剧变，人们慌作一团，或迷茫，或愤怒，或恐惧的看着眼前消失的一切，混乱在各个区爆发，然而，此时没人关心这些，祂们紧紧盯着面前缓缓张开的藤蔓，警惕地握紧各自手中的武器。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的降落，仿佛世间的一切灾难都与它无关。

白造手握十字架，目光温和地望着那逐渐张开的藤蔓。

“原初”上帝的气息已经消失，发生了什么，祂死了吗？可不应该啊，就算祂被拿走了唯一性也不应该会死亡。

“失序之国”的影子消失在冷空气中，波光长河隐秘进命运的缝隙，触手早已消散，藤蔓逐渐缩回大地，白造终于看到了跪坐在满是金色血液中的黑发男人。男人低垂着头，浑身是血，金色和红色混杂在一起，墨发披散挡住了祂的脸，让白造看不清祂脸上的表情。

“天尊...”梅迪奇距离天尊最近，祂收起手中的黑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接近一动不动跪坐在地上的男人，离得近了，梅迪奇才看到了天尊身上的具体状况：

肩膀上满是血窟窿，背部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从脖颈到后腰，胸口的布料上满是金色的血液，不知是祂的，还是上帝的，天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精神和身体都异常疲惫。

见此，梅迪奇也顾不上思考天尊会不会突然加害于祂，祂紧走两步，踉踉跄跄的来到天尊身前，动作轻柔的扣住祂的肩膀将祂揽进自己怀里：“天尊，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梅迪奇等了一会，让天尊仰面靠着自己的胳膊，小心的揭开祂的头发。

一撩开长发，血肉腐烂的脸映入眼帘，梅迪奇愣了一秒，抬眼直视那双鎏金的眼眸。此时，那双眼眸中早已没了以往的不屑嘲讽，光泽消失，变作一片死海，祂的眼神迷离空茫，瞳孔扩大，找不到焦距，如同痴呆的老人，眼中没了一丝生气。

“这是怎么了？”心头一梗，梅迪奇伸手在天尊眼前晃了晃，却发现激不起对方半点注意，一瞬间，梅迪奇心中泛起一阵心疼和悔意。

抱着天尊缓缓站起身，梅迪奇刚刚扭过身，一道狠戾的锋芒便劈头盖脸落了下来，祂条件反射的向后一跳，皱眉抬头，只见披着黑色面纱的女人手握镰刀，直直盯着祂怀里的天尊。

“你做什么？非要赶尽杀绝是吗？”梅迪奇没好气的刺道，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为什么一切都坍塌了，上帝去了哪里，刚才那些源质是怎么回事...这一切总要有人解释，你怀里的刚好是知道所有事情的人，我不能让你把祂带走。”阿曼尼望着梅迪奇怀中看起来状况相当不好的人，语气平静。

“难道要把祂交给你？哈，你怕不是又要杀死一个‘原初’达成双杀的成就吧？我不会把祂给你。”向后退了两步，梅迪奇的周身飞起无数火鸦。

看了梅迪奇一眼，阿曼尼没有说话，镰刀再次劈下，然而，这次依旧没有没有落下，一根滑腻的青黑触手从天尊身后冒出，尖端卷住镰刀，猛地一拽，将其扔了出去。

梅迪奇怀中的人动了动，鎏金的眼眸从迷蒙中脱离出来，恢复往常那般不屑与讥讽。

“好的很啊，阿曼尼。”从梅迪奇的怀里跳下来，天尊站在阿曼尼面前，垂眸望着祂，如同看一只蝼蚁，“你想要真相，是吗？”

祂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白造，手臂微抬：“你想要取消游戏，是吗？”

祂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天使，眼中的嘲讽越来越深：“你们想要本途径的唯一性和源质，是吗？”

“诡秘...”不安地向前走了几步，白造抬手想要拉住天尊。

“我可以满足，我可以满足你们所有人的愿望。”金色的眼中盛满了极致的癫狂，天尊大笑着张开双臂，身形飞跃到半空，祂的双手在半空中画着金色的符文，那些符文和白造在伊甸园看到的文字一样，无法理解，无法解读。

巨大的法阵在空中成形，没人能阻止天尊的动作，也没人敢上前阻止，当那法阵完全成形之时，两片大陆的人不约而同的听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尖锐嗡鸣声。

金色的法阵飞向高空，霎时，白造的灵性直觉开始嗡嗡作响，发出有史以来最强烈的警告，然而，已经无法阻止，白造看到自来到这个世界便存在的灰雾“啪”的一声消失的彻彻底底，危险从那里蔓延开来，祂抬头看向半空的天尊。

结界破碎的一瞬间，人们看到了无数巨大的怪物，红色的潮水组成的女人，枝丫乱颤的树干，无数眼睛组成的长条生物，长满触手的圆形生物，巨大血红的眼睛...尖锐的嚎叫在每个人内心响起，引诱人陷入堕落的深渊。

无数飞龙和异形出现在天尊身后，组成一道诡异又壮美的图画，天尊俯视地面上仰望自己的白造和一众天使，嘴角越裂越大，露出锋利的牙齿，那一瞬间，祂仿佛成为了地狱的罗刹，祂放声大笑，下半身化作无数巨大恐怖的触手，四散扭曲在真实的天空：

“欢迎来到，「神」所遗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