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奇物语] 我的男妈妈不做人了 第50章 展示

百叶窗外，秋意渐浓。

明明暗暗的光线在布伦纳博士脸上交错着，缓缓轻移。

他的眼睛藏在狭长的光与影中晦色不明，沉思让办公室的气氛陷入凝滞。连本该使人愉悦的温暖阳光也恍若一道道冰冷的栅栏，层层叠叠，把这块空间禁锢起来。

他思考着，食指轻轻敲击桌面。

没过多时，他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些文件，整齐叠放，标签分门别类。和其排列简洁的工作风格极为不搭的是，文件最上方放着一个玩具迷宫盘，还有几张装在透明塑封袋中的画。

血迹斑斑，拼凑的并不完整，却依旧能看出是一个孩子的幼稚之作。

他移开玩具和画，手指从文件侧边的一枚枚标签上划过——关于007的测验文件，危险程度评估报告，心理侧写文件，以及为她量身打造的一系列还未推动就意外频发被搁置的实验计划……

最后，他取出一份文件。

这是一份准许介入调查文件。

虽然还能继续拖延，但他已经有更好的计划。

布伦纳博士在文件上签字，待水墨微干，取过手边的牛皮文件袋把这份文件装进去。他的手指不紧不慢的绕着线绳，微眯着眼，注视着不远处的彼得。

后者恰恰站在光线笼罩的范围外，双手背在身后，双目低垂，展露着一副温顺无害的姿态。

“彩虹室孩子们今天还听话吗？”他问。

“一切正常。”

“很好。007呢，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

“她对积木很感兴趣。”

“……”

布伦纳博士对彼得的答非所问略有不满，但他知道，他问不出什么。

不过没关系，翻看当日的监控录像也能了解具体状况。

他微微颔首，示意他离开。

顺便叫了一声助理名字，让他进来。

彼得转身离开。

在门合上前的一刻，他不经意的抬起眼睛，扫过门缝内的场景——

那双处在阴影中的蓝眼睛宛如冰川下最深邃的海，看似平静缓和，却搅弄着最冰冷也最危险的漩流。

这种瞧人的姿态轻慢无比，莫名有种让人止不住发抖的力量。

所幸没有人察觉。

布伦纳博士正将文件袋递给助理，“把这份文件寄出去。”

只稍一错眼就被忽略的功夫，那双眼睛再次垂下，放在门把上的手动作极轻的带上门。

……

……

我的人生迄今为止只有两件大事。

一是让自己开心。

二是在第一条无法做到时让妨碍我开心的人再也笑不出来，这样就能做到第一条。

除此之外的事情，嗯……

都不值一提。

比如关于我的谣言。

前不久，002那个大孩子团体在我这吃了大亏后，开始在背后散播一些危言耸听的言论。说我不仅是犯大错的坏孩子，还是个精神不稳定的变态杀人狂。

更是凭借着脸上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到的伤痕，信誓旦旦的恐吓所有人迟早有一天……我会杀掉他们。

好吧，我的确有这种想法。

但自始至终，我很清楚自己真正的目标。

可这件事很有意思。

人的想象力很奇妙，没人向我求证，谣言在私底下流传来流传去，变得越发离奇夸张。

好好好，现在我在他们口中成为了新一代冉冉升起的彩虹室之王——

you know her。

她毫无人性，每天必须要刀一个人，不沾着他的血吃小面包否则就不痛快，狠起来连自己也得割两下的那种。

害不害怕？

当我隔着墙听得津津有味时，寻思换我我也害怕。

我分明沾的是番茄酱，可没有沾血的癖好。

为了好玩……不，是为了撑起新身份的气势，我想了又想，决定把彩虹室所有小积木搜刮出来，占为己有。

很好。

按照他们脑袋里那简单的强弱逻辑，没人敢对我提意见。

于是我开始玩一种迫于过去得和十几个孩子分玩具而不能诉诸实践的……非常豪横的游戏。

面对着一层层交错叠放，搭建的高度足以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倒塌的积木塔，我表情极为严肃。

在意念的控制下，一根长条积木被我小心翼翼的从塔身抽取出来，然后叠放在积木塔的最上方。

积木塔微微倾斜了一点，没有倒塌。

我不由松了口气，语气欢快地说，“该你了。”

一只手在积木塔那头缓缓抽出一根积木。

仅管动作极为小心，积木塔还是倾斜得更严重了。

当抽出来的积木放在最上方时，那就像最后一根压垮的稻草，下方已如筛子的积木塔轰然塌下，在涌出桌面边缘时被无形的墙及时阻拦。

我直接发出欢呼，“我赢了！”

彼得拨拢桌子边缘堆积的积木，微笑道：“是的，你赢了。”

太好玩了！

彼得加入后——虽然他说是为了帮助我训练力量操作的精细度，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个人的游戏让抽积木变得更加惊险刺激。

“想再来一局吗？”他问。

我仍有些意犹未尽，欣然点头。

于是积木塔被我们重新搭建起来。

当我快快乐乐的叠放一根根积木，为下一轮的游戏做准备时，几名穿着黑西装的人出现在崭新锃亮的观察窗另一边。

目光大胆且毫不掩饰地打量我们这些身着病号服的小孩。

那种审视与评估的视线如有实质，让人想忽视都难。

……

真扫兴。

我几乎快忘了。

每年总有那么几天，彩虹室——我们的自由活动室，游戏室，会变成「爸爸」的玻璃展柜。布伦纳博士会向参观者掀开笼罩世界的神秘面纱一角，展现他所拥有的奇迹，用画饼的方式，煽动的言论描绘人类进化的美好未来……

来获取研究经费。

也证明纳税人的钱可没白花。

只是今天来的参观者有点不一样。

其中一个看似处于领导地位的人，表情肃然，目光逡巡在每一个孩子身上滑过，最后落在我脖子上的项圈时，侧过头与陪同的研究人员低声交谈。

我开始好奇了。

你们在说什么？关于我吗？

让我也听听。

“怎么了？那儿有什么吸引你吗？”彼得出声询问。

我回过神，原来积木塔已经搭建完毕。

作为上一轮的胜者我率先出手，从塔中缓慢的取出一根积木，“没什么，只是观察窗的那边站着几个穿黑西装的人。”

完美。

丝滑无比。

我对自己的操作十分满意，可等我再次看向观察窗那边，那些人已经离开。

“你见过他们吗？”我问。

“大概是CIA派来的特别调查小组。”彼得回答。

“调查什么？”

“很多事。为了去年警卫大量死亡事件，实验室对外宣称是化学污染物泄露，但他们可不信。还有更早前的研究员大量调动，还有……死亡。这几年霍金斯实验室的人口流动很不正常，会引来上面的调查也不为奇怪。”

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说的这些事和我毫不相干，神情自然的捻着积木放上去。

我若有所思，放上另一块，“听起来是冲我来的。”

彼得安慰道，“别害怕，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我保证。”

承诺很有分量。

但承诺是最容易打破的东西，决不能轻易相信。

如果不能实现，无疑会让许诺的人和相信它的人都难受至极，我不想让自己和彼得陷入那样的境地。

我立即板着脸，严肃拒绝，“不要，我自己可以解决。”

我有自己的计划，才不需要他动用力量帮助我。

他也不可能绕过抑制器的干扰。

想到这里，我又开始感到忧愁，压低声音问，“你的……脖子……该怎么办呢？”

“别担心，我有自己的办法。”

他的眼睛看向我身后的某处，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那个形单影只的孩子。她坐在角落，一下一下转着一枚陀螺。

“011（Eleven）？”我问。

他轻轻点头。

我太不理解。

在我和卡莉计划逃出去的时候，011已经开始最基础的训练。

可是过去整整一年到现在，和她一起训练的年龄更小的015、016、017已经掌握自己的力量，她还卡在第一课——如何感知并且引导自己的心灵力量。

比起其他兄弟姐妹，她更像一个不小心混入彩虹室的普通孩子。

迟迟未开发出超能力的她要怎么取出抑制器呢？

当我这样问彼得时，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温柔的微笑。

“你可能不知道，”他轻巧的抽出塔中的一块积木，叠在最上方。透过积木塔的空隙，注视我的蓝眼睛莫名有些幽深，他轻声透露，“011……才是爸爸最期待、最看重的孩子。”

“她是与众不同的。”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

我试着回想关于011的一切，发现这个切入点……

可信度颇高。

明明对他没有价值的人，他是不会再给予一丝耐心。但他对待011的关注，在她参与训练的前后并无太多变化。如果彼得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

为什么是011？

血液适应度？超能力？妈妈？

妈妈。

我思忖着，下意识圈出关键点。

011的妈妈……或许有让布伦纳博士十分在意的超能力，才能让他把注意力投注在011身上，耐心等待。

那份能力是什么？

.

没过几天，我在训练室再次见到那些穿黑西装的人。

来自CIA的调查员站在观察窗另一边小声交谈，布伦纳博士让人搬来一件环形仪器，上面嵌着十几个灯泡，宣布今天会做一次常规测试。

测试的内容是用心灵动能把灯泡点亮。

与灯泡连接的测电器会通过测量电流值让看不见的心灵力量数值化。

“我准备了一罐糖果，是全新的口味。”

布伦纳博士放下玻璃罐，里面的糖果在黑色训练室熠熠闪光，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力。

他温和微笑着，“测试成果最好的孩子，我会多奖励一颗糖果。谁先来？”

002跃跃欲试，举起手。

……

灯泡快速闪烁着，在仪器上跑了一圈又一圈。

这是002的强项。

没人会比他的圈数更多，也没人会比他坚持的更久。

等到灯泡闪烁的速度慢下来，他咬牙还想继续，被布伦纳博士及时叫停。

“非常好，002。”

他满意的笑了笑，递给002一颗糖。

然后向靠墙站成一排的我们举起手中另一枚糖果，“还有哪个勇者想要接着上来表现？”

我的兄弟姐妹们咽了咽口水，目光渴望的看向他，纷纷举起手。“选我，我，我……”

布伦纳博士扫视一圈，却停在没有举手的011身上，“011？”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她。

我也看向她。

我对她的印象还停在一年前，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打击，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怯懦内向。

她抬起脑袋，布伦纳博士朝她晃了晃手中的糖果，鼓励她上前。

011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彼得为她带上传感器，温柔的安抚她，“记住，集中精神，找到力量并感受它。”

她深吸几口气，全神贯注的盯住前方的环形仪器。

但并没有什么用。

五分钟过去，一枚灯泡也没有点亮，惹得其他孩子吃吃笑起来。

002更是直言不讳，公然在训练课上和身边的003说话，“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彼得走过来维持秩序，“嘿，保持安静。”

布伦纳博士叹了口气，走到011身边，“听到了吗，他们在笑话你。”

011难堪的快要哭出来。

但他视若无睹，继续用言语刺激她，“他们觉得你很弱，你做不到。但你可以证明给他们看，告诉他们你是可以的。”

“你可以做到的，011。”

情绪。压力。环境。

人的心灵有时候非常敏感，稍微受到一点刺激，就能激发出力量。011情绪激荡下，一枚灯泡突然间亮起来。

布伦纳博士有些惊喜，“是的，就是这样，让它转动起来。”

011顺着那种感觉使出吃奶的劲，但灯泡还是很快熄灭，血也从她的鼻腔流出来。

她失败了。

再次惹得其他人发笑。

我没有笑。

对011是否有能力帮到彼得，我依旧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

我从不会怀疑布伦纳博士的态度。

我一直看着他。

灯泡亮起的那一瞬间，他眼中的期待与狂热并不作假。

他的确对011有种不同寻常的关注。

那么我的猜测……

极有可能贴近正确答案。

我感觉自己离布伦纳博士冰山一角的秘密……

又进了一步。

布伦纳博士给了她一颗糖，彼得带着默默流泪的011走回队列。

没有人再看她一眼，其他孩子踊跃举手，陆续上前测试。

大家都很开心。

为手中的那一枚糖果。

很快，布伦纳博士看向我，“007？”

我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彼得蹲下来给我戴上传感器，小声鼓励，“加油。”

我晃了晃悬空的小腿，蜷缩一下脚指头。能从冰凉凉的地面离开，这种感觉……

很好。

我微笑着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把仪器上的灯泡炸了个稀巴烂。

灯泡碎片四散纷飞，掉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像一颗颗划破黑夜的星星。

气氛僵住了。

彼得也被我震到一脸空白。

来不及等布伦纳博士生气，我怯怯的看着他，两眼湿漉漉，“对不起，爸爸。我、我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没关系。”

乖巧但一身反骨·007：绝不要像个商品一样被拉出来展示，除非有百事可乐（那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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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15 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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