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魂莲的力量介于虚实之间,是我们巫之堂力量的来源。你也应当清楚毁去半魂莲,那就是与巫之堂势不两立。”虚黎皱眉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琢磨着那与自己弟子极其相似的样貌,心中不禁有些恍然,“你当真清楚这样的后果?”
“我怎样都无所谓。如今要对我的家人们下手,那也为时已晚了。”朔姯无畏地看着虚黎的眼睛。
“放肆!”老人身边的祭司呵斥道,随即加重了手中输出的灵力,使得咒术的力量更为强劲。
朔姯感觉自己的心窝子都要被挖出来了。
虚黎向旁边示意助停手:“我当初没想到一个没有巫之血的小姑娘,竟会在四年之后以这样的方式报复巫之堂。”
“什么...”
“你原本就是巫之堂的人,”虚黎看着小姑娘有些疑惑有些震惊的眸子,“只是,你一出生就不曾带着巫之血。而你的兄长——巫炤,则天生拥有着西陵八百年来最深厚的巫之血。当初,我们想到大概是双子间力量相互吞噬。最终为了你和巫炤的安全,才决定将你们分开。如此看来,当时的决定确实有些纰漏。”
“罢了,纵使没有巫之血的力量,你倒是在别的地方令我大开眼界。”虚黎将手中的罐子都在她跟前,“上次姬轩辕那小子给我说,我还有些不以为意,现在看来问题还挺严重。”
那是她拿来养蛇蛊的罐子!
被砸成碎渣的罐子里两条蛇从中钻了出来。蛇头部与其身体相比都宽了近三倍,头后部还“绘”着如如花叶般的图案,定睛一看才知那竟是由蛇鳞自行排布而成。一白一青两条蛇盘绕在一起,像是闻到了主人的味道一般,迅速缠上了朔姯的手臂,用信子有些俏皮地舔舐着她的伤口。
“这种术法与巫之堂颇有不同,那么你究竟是从何处习得?”
“你是在怀疑一个四岁的孩子勾连外族吗,鬼师大人。”在牢中遇见自己最好的搭档的朔姯显得平静了不少,嘴皮也开始不饶人起来,“如果您愿意将侍卫们谴开,或许我还能开口与您说。”
“你!”
“诶...别激动,候翟。”虚黎颇为好笑地看着这个不大的孩子与自己谈条件,“你从某种程度上与巫炤确实有点兄妹的样子。”
“要不这样吧,你回到巫之堂学习巫术,而你也必须将你的法术与我说明白,半魂莲一事暂且不降你的罪。这样如何?”
朔姯翻了翻白眼:“是软禁吧?”
“算了,反正这样似乎对我没有不好之处。毕竟我的父母所珍视的西陵想必不会毁在你们手里。”
“父母?”虚黎好笑道,“不论是亲生的还是收养你的,他们皆已不存于世。从即刻起,你的父母只此巫之堂而已。”
抚摸着手中还未长成的灵蛇,朔姯眼眸暗了暗:“当初遗弃我的是你们巫之堂,现在反过来利用威胁我的也是你们。将这种地方视为父母,未免将我看得太无原则了。”
“你唯一的血亲现在可还在巫之堂中,想要家庭的话,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可选的呢?”
就在这时,牢房的门打开了。巨大的石门开启的声音宛如山体崩塌一般在牢房中回响。
“师父!”
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朔姯连忙抬起头,只见那与自己相貌相近的男孩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冲着她这边无声的吼叫。大概是刚刚花了不小的气力,现在真要拖着身体过来,男孩的身体多半有些支撑不住。
他这是在给我求情吗?
“巫炤!”紧跟其后的少年连忙将几近晕厥的男孩扶起来,“巫炤,快醒醒。”
头好晕...
朔姯捂着额头,尽全力使自己的身子不要倒下,然而仍旧抵不过那突如其来的晕厥。
——
等到朔姯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并不在巫之堂之中,而身处一片昏暗的荒野之中。
“你‘醒了’?”
朔姯被这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吓了一跳,赶忙从地上跳了起来:“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我的梦境。”虚黎道,“那么现在只我一人,你可以说说你毁掉半魂莲的原因了吗,孩子。”
朔姯低下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鬼师的梦境,却觉与别处没有任何不同,不由得松了口气,道:“我们一族曾因半魂莲而几近全灭。”
“我只是不想如此惨剧在西陵上演。”
虚黎皱眉:“我确实听闻吾等的祖先巫之国有过此类争执,只是你又何来的‘我们一族’。”
“我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朔姯站稳身子,仰头望着现在这个与刚刚完全不同的老人,“我族以回归混沌为理想,半魂莲的力量处于虚实之间,令族人在睡梦中感到自己与混沌相连,最终混淆了现实与梦境。大量的魔借由模糊的边界进入人间,而那时候我的族人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我确实听闻半魂莲给我等祖先带来了相似的麻烦。只是西陵由巫之国的先民们所建,到现在已经八百年有余。如此长的时间里,难道你不相信西陵八百年还不能控制半魂莲吗?”
朔姯迟疑了。确实,自己的族人们因半魂莲而死,但那种花的出现也甚是突然,自己与族人们都没有充分的准备时间,也对那种及其符合蒙灵的植物并为深入研究。而西陵,巫之国的遗民们,早已在此上花费了近千年的时光。
或许他们真的能控制好半魂莲也说不定。
“好吧,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加紧布置,对半魂莲严加看管。”
虚黎道:“那是自然。”
“那么是不是该说说你自己了?那法术究竟从何而得?”
“我早已说过,我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那术法又称蛊术,我族以炼蛊为生,是近三千年后藏匿在深山之中的小部落。如此说来,您真的会相信吗?”
虚黎突然笑了:“有什么信与不信的?你的术法并不与巫之堂在一道上,我们的巫之血尚且不能驾驭。你能驾驭,也许与你天生的体质有关。”
“不错,我的族人们视我为混沌的化身。”
“我并不想借你的体质去研究,这对我们来说并无太大意义。我只想确认你是否对于西陵是一个威胁。”
朔姯死盯着他,道:“这是我的‘父母’所珍视的故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其下手。”
虚黎只是笑笑:“既然如此,那便无事了。只是你仍要呆在巫之堂之中一阵...”
——
这是从那老头的梦境中醒来了吗?
朔姯看着绘着巨大眼睛图腾的屋顶,一时有些茫然。
“朔姯大人。”穿着巫之堂祭司服的女子站在门口微微欠身,“鬼师大人请您醒后到他房中一趟。”
我这才私下瞧了瞧周身的情况。这间屋子看起来与那天的牢房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潮湿而阴冷。
简单收拾了一番,朔姯便随着女子缓步走向鬼师的房间。
“这里便是了,朔姯大人您去吧。鬼师大人未曾下令让我进入其中,原谅在下失陪了。”
“等等,今后都由你来照顾我的人起居吧?”
“是,朔姯大人。鬼师大人让我来做您的近侍。我叫蒙桑。”
随即便化为一团黑烟消失不见了。
朔姯回过头望着那扇厚重的石门,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突然成为了鬼师的门徒,还与公认的下届鬼师为孪生兄妹,者身份的变化令她一时间有些迷茫。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眼前的门。
原以为这次是虚黎一人想要见他,却不想还看到了一个与她一般高的男孩。男孩与她的相貌很是相似,甚至在气质上都颇为相近。
想必这就是他们说的下任鬼师——巫炤了。
“虚黎大人。”
嘴上喊得恭敬,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眼前的男孩。
这就是自己唯一的血亲吗?
“想必你们都认识过了,今天开始就由你来教授她巫之堂的秘术吧,巫炤。”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虚黎语气中多了几分戏弄。
而巫炤在一旁却面无表情,看上去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像前日那般歇斯底里:“弟子明白。”
随后他转身向朔姯,抬手示意随着他去。
那是片花海,大概长在西陵城的最底层,明明缺少必要的阳光,却开得异常旺盛。
“先来试着放出你的灵力。”
朔姯心中暗自嘀咕,明明已经知道了我身上一滴巫之血的痕迹都没有,却还在用巫之堂的法术催生灵力。但没法,她只好硬着头皮学着巫炤的样子,小心将丹田气汇聚在手上。
结果仅仅是露出一团掐指可灭的火焰,与巫炤手中熊熊燃烧的大火简直天壤之别。
她感觉巫炤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快绷不住了。
她又尝试了一次,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最后巫炤实在忍受不了,有些恼火地说道:“就凭你...”
就凭你都能占着我妹妹的名号,在巫之堂浑水摸鱼。
他是要这么说吗?
有时候双子间的心灵感应真的让人有些头疼。
“巫炤,你也知道我的巫之血在娘胎里就所剩无几,学习巫之堂的巫术对我而言就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强大完全是因为毁了你的灵脉,你的不才则完全责任在我咯?”
朔姯看着别人口中早慧而已经稳当当坐在了下任鬼师位子上的男孩满脸愤懑的样子,突然之间感到无与伦比的真实。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朔姯有些无奈,“修炼你们的秘术对我而言有害而无益,鬼师大人明显也明白这一点,你又何必纠结于这一点?”
言外之意就是鬼师只是想给他们两个人一次弥补过去四年兄妹情的契机。
“算了,”朔姯想着,“无论如何他也还是一个孩子,怎么讲大道理他也终归不会愿意去了解普通人的生活方式。”
她转身便要走,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她有些困惑地回头瞧瞧男孩,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写满了难过的脸。
到了后来,朔姯每次想起他们那一日的相聚,那副快要哭出来又忍不住憋回去的样子总能巧妙地引她发笑。岁月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却带不走为数不多的童真回忆。
他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血脉是一种奇妙的东西,纵使西陵最强的鬼师并不看重这些,却也无法跨越那道坎。至少对于一个缺少真正的家庭关爱的他来说更是如此。
朔姯松了口气,坐在花海中,道:“如何?我虽不能修习你们的法术,但不代表着我的蛊一点用处都没有,特别是治疗术上你们或许真的需要我。”
“你怎么会清楚巫之堂的法术不适合治愈?”
“半魂莲,”朔姯从地上拔出一丛花,想将其别在头上,“你们的力量与半魂莲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是同源的。而半魂莲并没有展现出治愈功能。”
她有些意外地发觉手中的花束被站在她身旁的人接过,而巫炤则理所当然地将花一朵一朵扣入她的头发中。
这就是兄妹吗?
朔姯仍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就好像刚刚你送走了自己所珍视的一切,而后又有一大礼送上门来一般。
“我的蛊术虽不适合你们修炼,但其要义不在灵力,而在蛊虫。我可以教授你蛊虫的炼法,而你只需要给我足够的自由空间就行。”
“我明白了。”
——
“谈完了?”虚黎那个老头果然一直守在花海门口看着他们,语气里的戏谑似乎又加重了一层。
“嗯。”巫炤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的失态大概都被自己的师父捕捉到了,“弟子先行告退。”
“多谢。”
虚黎停住了继续离开的步伐,只微微侧头:“是我要多谢你。巫炤因他天生的强大,从小便凡事只求成全,等他坐上这个位置,到很容易被这种情绪迷了心智而不顾大局。或许你的出现会是一个转机。”
“我并不觉得我的出现会改变什么,我只是谢谢你从家人的角度为我们考虑。”朔姯将头上的花取一朵下来,讲起塞入鬼师手中后转身而去,“我想他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接下来就是女主的巫之堂废柴体弱(不)日常和兄妹日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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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巫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