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韩】洛希极限 第169章 牛角尖

台风登陆周边市，康海温度骤降十度，下了一夜的雨，早上空气格外清新，院子里泥土酥润，淡淡清香弥漫。

韩家公子睡眼惺忪地站在二楼，隔着玻璃朝外张望，月季花枝头一朵完整的花也没见着，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花瓣，他看得心疼无比，回来之后基本上没怎么动弹，严严实实地养着，阳台都没去过，也就这两天才开始到处走动。哪怕昨天经过庭院时多坚持一下，也不会错过它盛放时的大好风光。

傻猫吃饭的地方其实被砌了个挡雨的顶，这猫也不知是傻还是贱，非得把那盆子从挡雨棚里拨弄出来，导致今天碗里都是雨水，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换一个，就看见有个家政人员轻车熟路地过去，换了个干爽的碗，添上猫粮，再换了干净的水，还开了个罐头放在一边。

“吃得比我都好。”韩家公子嘀咕。

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傻猫来吃饭，他洗漱出来神清气爽来到一楼，餐桌和厨房都没见到顾飞，一转头瞧见顾飞坐在客厅角落小桌前埋头摆弄着什么，好奇地凑上前去看，小茶几上一堆工具七零八落地散着，似乎也没帮上什么忙，还有一桌面的零件，韩家公子定睛一瞧，勉强分辨出那是自己上次碎掉屏的手机。

顾飞似乎是想换手机屏，边上开着教程视频，皱着眉头一步一步地操作，但貌似成果不太理想。

抬眼看见韩家公子，略显尴尬地放下手里的螺丝刀，不经意间“啪”地砸在手机上。

韩家公子面带疑惑地指着支离破碎的手机问：“它招了吗？”

顾飞：“……”

他无奈地直起身体，叹了口气：“看视频还挺简单的，没想到上手不是那么回事。”

“天赋问题。”韩家公子在他身边坐下，在五花八门的工具里翻找了一会，调侃道：“差生文具多！”

他看了一遍视频，挑出一把最小号的螺丝刀，漫不经心地开始操作，原本并不困难的事情，因为顾飞对手机构造的生疏，给拆了个彻彻底底，韩家公子边吐槽边玩拼图似的复原，顾飞紧紧盯着他的动作，还对照视频，半点端倪也没瞧出来，很多地方视频上也没说，韩家公子仅凭着自己的理解，硬是把顾飞新买回来的屏幕给装了上去，一颗螺丝钉也没漏下。

“拿去玩！”韩家公子把完好无损的手机递给他。

“天才！”顾飞赞叹。

“奖励天才今天多玩一小时？”韩家公子打蛇随棍上。

“不给。”顾飞笑眯眯。

韩家公子嗤了一声，没好气地就起身，却没能成功。

“行行好，老子还要去写检讨！”

顾飞很鄙视地拆穿：“你还会老老实实写检讨？”

“本来没想写的。”韩家公子挣不开，索性就坐下，“看了你那水字数的检讨，还是得写个正经点的，否则陈牧云发起火来，还得是老子遭殃。”

顾飞挠脸：“你看那干嘛……我怎么就水字数了！”

韩家公子调侃：“不看还真不知道你有写小说的天份，你确定那份检讨能过关？”

“字数够了啊！”顾飞说，“不深刻吗？”

深刻是挺深刻的，深刻的爱情回忆录，反省的点全部歪到天边。

“行了别打岔了，说吧。”韩家公子懒懒往后一靠，打了个呵欠，“昨晚在想什么？”

“我手上有三份资料。”顾飞语气中带着几分迷茫：“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什么资料？”韩家公子本就没睡够，这时就生出几许困倦来，还没品出顾飞语气中的不对劲。

“我妈昨晚打电话来，跟我透露了点审讯的进展。”顾飞说得很慢，韩家公子也听出他语气的不寻常，困意顿时一扫而光。

“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他问道。

“不是，都在我们意料之中。”顾飞调整了坐姿面向韩家公子，手依然没松开，“那个同伙嘴还挺严，也可能确实知道的不多，给出的信息目前没什么实际作用，伤了你的那个人曾经和他说过一些事。”

这些天来他和顾飞默契地没有提这件事，并不代表他不关心，此时顾飞主动提起，他便问道：“有实际证据吗？”

“很遗憾，没有，只是他的口述。”顾飞沉下嗓音说，“那人很小心，喝酒后说的，他帮过林夫人大忙，对方欠他很多。”

“帮过大忙。”韩家公子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嗤笑道：“他们之间……”

只说了四个字便戛然而止，顾飞默默地看着他，韩家公子的脸冷了下来，唇边又浮现了那一抹惯常的冰冷笑意。

“关系匪浅。”顾飞和他想的一样，接了下去。

“十年前那次绑架，算不算大忙？”韩家公子语气淡淡的，“又或者不止那一次，比如给我下的那些毒哪里来的。”

他的声音一向偏冷，此时更像被雪水浸了似的透着寒意，没有使用肯定的语气，可神色间却是“果然如此”。

他那次虽然被救，但凶手一开始就表明了立场，他们两个必须得死，只是因为他比较“好玩儿”，才折磨了两天没下死手，也因此撑到获救。说来挺讽刺的，他能活到现在，还多亏了凶手的“变态”。

顾飞见他垂着眼睑半晌没说话，问道：“在想什么？”

韩家公子皱着眉：“我在想，如果除掉我是为了给她儿子让路，那么……除掉周轩又是为什么？他不是林家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而已，又怎么得罪她了？”

“有没有可能，周轩只是那个人顺路抓的？”

韩家公子先是点头，又缓缓摇头：“直觉告诉我，应该不是。”

直觉不能当真，这种事情除非抓住凶手，否则光靠他去想死活也不可能有答案，便也就先放在一边。

“林慕海虽然被她枕头风吹得边缘化了我这个大儿子，但我如果不死，她永远不会踏实。”韩家公子很平和地从头开始分析，“可她没想到我没有死，如果说这件事是她请人做的，那真的很失败，居然请了个职业道德和业务技能全部不过关的杀手……换做我是她，我早就死得悄没声息了。”

顾飞听到后面眉头越皱越紧，瞪了他一眼，“她从你5岁的时候就开始对你有这种想法了，并且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她儿子病了才暂时停手，因为你是她儿子的救命稻草，所以，她现在是找到新的稻草了？”

韩家公子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那么又回到我们之前的猜测，她知道你给她儿子做了亲子鉴定，急着要处理掉你。”顾飞蹙着眉头说完，“可你又说，或许不是她。”

“我用的都是不那么肯定的说法，谁知道呢，反正也不重要了。”搞垮林家的事交给顾行，破案追凶的事交给警方，他没什么想做的，这会坐没坐相，瘫在沙发里，头就靠在顾飞胳膊上，“你要说的事情和这有关系？”

身边的人突然不说话了，韩家公子等了一会儿，抬头去看他，却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他心头一跳，“怎么了？”

顾飞依然保持沉默，这副模样还挺少见的，韩家公子稀奇地欣赏了片刻，“你别告诉我，现在是你想对他们做点什么？”

顾飞垂下头，靠在臂弯的人懒懒散散，眼中带着笑，他忽然就走神了。很久前在游戏里，有一回在路上碰上喝醉了韩家公子，不吵不闹，只是走路有些摇晃，那身洁白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飘飘摆摆，长发被风撩得乱七八糟，他就随便找了块石头靠坐着，转头见到顾飞时，也是这么笑着看过来，迷迷蒙蒙醉玉颓山的姿态，让那会什么心思都还没起的顾飞脑子空白了一瞬。

当时想上前扶他一把，但这家伙就这么闭上眼打起盹，顾飞没叫醒他，就站在身边守了他半小时，醒来时韩家公子也只说了一句话：“帮把手，腿麻了。”

那是顾飞第一次拉韩家公子的手，不觉得有什么，可之后在现实中再拉住他的手，却又是另外一种光景了。手底下疤痕的触感，每次摸到都忍不住皱眉，被拉着的人就笑他怎么还不能习惯。

其实从前的韩家公子极少会笑，就算是笑了，往往就意味着有人要笑不出来，也就顾飞从来没怕过他，甚至还觉得他笑得挺好看，只可惜一肚子坏水。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韩家公子对着他露出的笑容不再掺杂算计，似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是这样，就像一个普通人，想笑就会笑，想生气就直接表现出来。想着想着，顾飞压下身，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极尽珍惜的一个吻。

韩家公子笑得像只狐狸：“千里，你道心乱了。”

岂止是道心，整个人都是乱的。

“我没想对他们做什么。”顾飞说。

“扯吧你就。”韩家公子嗤了一声，“满脸想干点坏事又在和道德底线拉扯的样！”

顾飞下意识摸摸脸：“有这么明显？”

没有搭理他这句话，韩家公子就这么歪在他身上，举着一只手：“掐指一算，对方现在害我的意图很明显，这一次没成，凶手也没抓着，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你现在很焦虑。”

顾飞沉默不语。

“她现在肯定气得要死，我怎么就这么难杀。”韩家公子仰着脸悠悠然：“你想对他们做点什么是正常人的情绪，可你这人又做不来，所以在这里生闷气。”

顾飞还是没说话，只从鼻腔发出一声哼。

韩家公子手贱去捏他鼻子，被抓住手挣了几下没挣开，就任由他去，说道：“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

“我不会同意的。”顾飞知道他想说什么，颇有点气急败坏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低头骂道：“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韩家公子迎着他目光挑眉：“我需要你同意？”

顾飞倏然严肃起来：“别的不需要，这件事必须需要！”

他黑起脸来却是带着一股气势的，功夫圈里的小辈都有点怵他，见了都是毕恭毕敬。游戏里他也不过是收敛了气场，融入玩家群体，真脾气爆出来也可怕得很，只不过韩家公子本就没想做什么，肯定是不怕他，还有心思寻他开心：“这次你在也不行？”

顾飞盯着他的眼神半点没玩笑的意思，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不可能让他们有这种机会，你也别想擅作主张。”

“那你还纠结个屁啊！这牛角尖我出来了，你又钻进去？”韩家公子骂。

经历过生离死别，他看开了太多，孰轻孰重分得很轻，不是说忘记了，而是有了更在乎的事，往日的已经从阴影从身体里慢慢剥离出去，又或者说，被某个人帮着驱逐出去。

唯一有点放不下的，还是周轩，毕竟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虐杀致死，这种冲击任谁也无法挣脱。虽心理干预了很久，也算恢复得不错，但要彻底放下依然很难。

顾飞也挺郁闷，泄了气势：“正在往外钻着呢，你先起来，要滑下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