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神庙高塔上的风铃骤然作响。
那不是风声引动,而是钟铃之声。祭司总长专用的铜铃,一旦响起,便意味着有重要使团抵达,阿斯库杜他们来的时候,这铃铛也这么响过。
神庙前庭的所有奴隶与侍卫被临时集合,长阶两侧铺上了红绸,带着王徽的马车缓缓驶入。驾车的是王城近卫,银甲耀眼,披着斗篷的主使端坐在车中,未语先威。
阿斯库杜站在阶前,面色如常,身后则是神庙各阶祭司,包括多吉,甚至连被临时解除权柄的祭司总长,也被特准站在偏侧观礼。
埃什弥站在人群边缘,低头不语。可他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辆车。
王城的人来了,比传言中更快,也更冷。
使团中为首者是王城内政使、监察署专员,伊雷克·安图尔,雷厉风行,号称“王印之刃”。凡他到之处,必有一权清洗。
伊雷克没有下车,只是坐在马车中冷冷扫视在场众人,目光如针,落在每个人身上都像要剥皮拆骨。
“昨夜之事,大王子已经得知。”
他开口,嗓音低沉沙哑,却穿透全场,“大王子令我清查神庙内务,重新确立祭司体系,并亲审刺杀案卷。凡涉事者,一律不容宽赦。”
他顿了顿,眼神定格在祭司总长身上,冷冷吐出一句:
“神庙不养蛀虫。”
众人跪地称是,惟有阿斯库杜站得笔直。
而就在众人以为这场“清洗”只是针对**祭司时,伊雷克话锋一转,道:
“另据王庭所奏,此次事件的重点涉案人员是一名奴隶,私**烧尸体,破坏罪证,重点调查之人,埃什弥。”
人群顿时哗然。
埃什弥一愣,目光下意识朝阿斯库杜看去。阿斯库杜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目,眼中掠过一丝警告。
“案发当日,你私自出现在占卜师的房间,之后还未等审讯,就擅自将犯人处死,”伊雷克一字一句,像审判一样,“你,将被单独问询,并由王城暂收羁押,待后审定。”
“什么?”埃什弥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怒意,“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
“你说的话不重要。”伊雷克看着他,眼神冰冷,“重要的是,谁准你越阶擅权。”
气氛凝滞如冰。众人噤声,没人敢替他说话。
这显然是被施加了莫须有的罪名,他当时进入房间,救下阿斯库杜,非但没有要奖赏他,反而…
就在两名王城近卫迈步朝他走来时,阿斯库杜终于出声:
“若说他越权,那便由我担责。”
众人一惊,伊雷克也眯起眼,“你要包庇一个奴隶?”
“我护一个救过我的人,哪里不对?”阿斯库杜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要带他走,也可以。请将我一并扣押,因为擅自越权,处死刺客的人,是我。”
空气仿佛凝固。两人对峙片刻。
伊雷克忽然轻笑一声,挥手制止了近卫:“先查案,再决人。今日之事,暂按下。”
他语气虽缓,眼中却带着更深的试探。
大王子伊什美-达甘给他的命令是将阿斯库杜平安从神庙接回,再将神庙中涉及此事的众人一并带回。然而,就在他出师的当晚,又接到了来自苏巴恩利尔城的消息,王沙马什-阿达德命令他将那位涉及此事的奴隶也一并带回去,关押候审。
这真是蹊跷,这名奴隶怎么看也是意外救了阿斯库杜一命,更何况没有阿斯库杜的命令,那奴隶又怎么敢毁尸灭迹。
等等,毁尸灭迹…
伊雷克想着想着,扫了阿斯库杜一眼。
阿斯库杜注意到伊雷克狐疑的眼神,朝他微微颔首,微笑,没有说话。
那种强烈的预感在心中了然,伊雷克的视线忽然避开他,看向了别的地方,正好就看到了埃什弥,而埃什弥也正巧在望着阿斯库杜,若有所思。
“所以,大人,真的是这样吗?”
此刻的埃什弥正在阿斯库杜房间里,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连阿斯库杜那个小学生都不在。
阿斯库杜悠悠喝水,慢慢点头。
“所以这件事情是你安排的,也不是你口中那个所谓的达达?”
埃什弥话音刚落,便感觉到阿斯库杜的眼神扫了过来,看得他有些发毛。
“你果然听到了我说的话。”
埃什弥没装傻,应道,“我当时就听见有声音,也不确定究竟是哪的声音。”
“达达一直是我的死对头,他趁着我出征离境害死了老阿鲁,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那现在你想怎么办?伊雷克今天看你的眼神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
埃什弥不太放心地问,反倒是当事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吃了一口切好放在盘子里的苹果,慢慢咀嚼,慢慢回答他。
“任他查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