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紫]齐人之福 第26章 第二十六回

紫胤和欧阳少恭很早就认识，所以在他们淡定宣布结为道侣的时候，除了他们自己，整个修界都震惊了。

笔名“红袖添香”的那位排行榜第一畅销写手，连夜在《逸尘记》发布休刊，开新连载《焚琴断剑·识情篇》，这么虐恋情深的书名，一看就是能让人痛哭流涕的绝美神仙爱情，立刻脱销加印十几次，市面上供不应求。

天墉城执剑长老紫胤，青玉坛丹芷长老欧阳少恭，这对长老就因为书里缠绵悱恻，肝肠寸断，旷古绝今，身不由己的爱情，在三界彻底扬名了，等到下部《问情篇》出来，两边粉丝吵过的架比正主都多。

究竟是欧阳长老善弄人心，无情利用伤人伤己，还是剑仙道心不定，一朝情动万劫不复，在天下苍生和一人间抉择，皆是宿命，天意难违。

焚琴断剑某读者如是写道，被读者群体奉为经典。

现实没那么复杂，欧阳少恭很早就认识紫胤，那时候他还是一只可爱乖巧的小橘猫。

谢衣第一次去长安，从朱雀大道迷路到平康坊烟花柳巷，作为一只对未来生活负责任的喵，少恭去找谢衣的路上，看到了一只快到渡劫期，眼神凶巴巴的剑仙。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

重重人群的阻隔下，一仙一猫对上眼神，欧阳小喵撒腿就跑。

紫胤一眼看出这只猫的与众不同，以为是只猫妖，追了过去，猫的爪子根本结不了法印，能用的法术少得可怜，欧阳少恭堂堂古神，被一个地仙境界的小鬼抓着尾巴，倒提在空中观察，四爪乱蹬，凄厉愤怒的“喵喵”声中道尽苦楚心酸。

是可忍孰不可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莫欺少年穷！

然后在紫胤胳膊上狠狠来了一爪子，这一爪饱含仙灵之力，至今三道血痕也无法消除。

“嘶！”紫胤疼得抽冷气，刀子似的眼光更犀利，“有仙灵气息，修为不低，看来没做过什么恶事，来这平康坊寻乐有损精气，暂时跟在我身边罢。”

“喵。”好。

好个鬼啊！你一介修道的来平康坊又是怎么回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是来找走失家仆的！

至于平康坊中迷乱于美人如云的谢衣，欧阳小喵含泪叹息，再见了我的金主，再见了我的奴仆。

这是他们的初遇，平淡而温馨……

欧阳小喵想念有钱人家的日子，大偃师谢衣的水景房，每日小鱼干，太阳下梳毛舒服到睡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夜半三更在不知道哪个深山洞里，坐在石头上瞪眼修炼，蚊子在身边嘤嘤嘤的娇弱哭泣。

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聊的人，一天除了打坐看书就是赶路，以前大鱼大肉，现在野菜生虾，以前天鹅绒软榻，现在冷板凳大石头，昨天还是王子公主般的生活，转眼成了流浪乞丐。

后脚挠挠脖子，猫全身的毛都炸了，难不成长了跳蚤！

“喵喵喵！”这种生活没法忍受了！

“修道进阶，不要那么高要求，锦衣玉食会腐蚀人的意志，令人耽与享乐，道心蒙尘。”紫胤暼过来。

“喵……喵！”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猫走到紫胤盘坐的腿上，在他膝盖上团起来，团成一个毛球入睡。

软乎乎的一团，散发着暖人的温度，透过衣服穿到紫胤身上，紫胤最终还是忍不住摸了一把，皮毛顺滑如绸缎。

真是可爱的生物。

紫胤最关键的渡劫期将近，由地仙九重突破天仙境界，这一次非常危险，照顾一阵子他就要把这只猫放走，以免天劫不小心连累它。

猫受不了紫胤不吃饭，还只给自己找素菜，每日出去捕猎，没几天就成了这山里的老大，想吃什么都有其他动物抓来上供。

欧阳小喵看着自己的毛爪子，再看看连皮带毛的兔子:“喵……”

紫胤默默生起火堆，处理了兔子上火烤。

外焦里嫩，味道极好。

“你资质不错，我教你御剑如何？从此你可走入仙道，人间寻欢作乐，美食美人，你就绝了念想。”

小猫僵硬，无力的趴下:“……喵？”我能拒绝吗？

“不能。”

“喵喵。”那好吧。

这人有病吧！自己非要苦修行还拉别人一起，美食美人哪里不好？他前半生过得有多悲惨。

紫胤:“以气御剑。”

小猫甩起尾巴，长剑凭空飞行旋转，绿眼睛得意的看剑仙:“喵。”

紫胤:“剑随心动。”

小猫尾巴尖一动，长剑飞出劈裂山石，砍倒十几棵树才停下，绿眼睛得意的看剑仙:“喵。”

紫胤:“凝气为剑。”

小猫尾巴在空中画个圈，空中隐约凝出剑气，似实似虚，绿眼睛得意的看剑仙:“喵。”

紫胤:“……再见。”

这年头连之猫的资质都比自己当年高，实在太可怕了。

“喵？”欧阳小喵按住他的手，问他是不是要去渡劫，要和自己告别了。

看手上软软的小爪子，紫胤再一次忍不住把它抱进怀里，没想到这只小猫还会担心自己:“这次渡劫非同小可，你跟在我身边很容易被波及到，天雷劫落在你身上那是形神俱灭的下场，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离开，可以……”

“喵。”我愿意，保重。

“……啊。”

一只猫为何如此嫌弃他？莫非是他照顾得不好？他都亲自烤肉了，这种待遇只有这一个。

欧阳小喵回去寻找谢衣，然而对方早已不知到哪里去了，就连他住的地方也空无一人，只好又回来做自己的山林老大，改天去长安城混迹，在地上打个滚，让哪个少爷小姐把自己捡回去。

渡劫成功的紫胤在那儿还没走，坐在石头上发呆，整个人笼罩在阴雨中，头顶祥云隐隐散发出一种”穷”的气场。

天墉城第一高手执剑长老也没钱？

事情是这样的，时间往回倒几天。

紫胤渡劫成功升为天仙境界，便有天官来赐封，从此他可以在天界择地而居，不过天界仙府不是白给的，需要花钱买。

天官竖起大拇指和食指:“天界地价高没有办法，和长安一样，宰相在长安都买不起府邸，最低价这个数，找不到更低的啦，想什么紫微宫，方寸山，都不是花钱就住得起的。”

“八千两？贵了点也还可以。”

“诶！”天官显然鄙视这个价，使劲摇俩手指，“八万两，一见方！”

紫胤一口血喷出来。

还是婉拒了赐封在人间待着吧！

后来，就有了天墉城剑仙顾念天下苍生，婉拒天界仙官赐封，留人间护佑的传说～

欧阳小喵嗤笑，几座仙府算什么，八万两一方毛毛雨啦，他从妖怪那儿随便搜刮的钱财宝藏就不止八千万金，更不用提他本来就有三座仙府一座别馆，就算如今被贬入人间，万年地契还是在自己手上。

紫胤走在回天墉城的路上，欧阳小喵凝灵幻化作人形，来到他面前:“道友请留步。”

这个词儿听着实在太耳熟了，不是封神榜申公豹的经典名言么，留步的那个一般都没好下场，紫胤听见心头一凛，从步行改御剑。

“诶诶，别走啊，我这儿有仙府低价出租，聚灵之地，上通天界，下俯苍生，府中用具应有尽有，一月三百两，如何？”

紫胤被沉重污浊的世俗拖住了步伐。

“阁下是……”

“在下姓梅，名，彭尧。”

“没朋友？？？”

“对对对……诶？”

欧阳小喵用变化出的手展开地图，指着上面标记的红点:“就是这儿，我在榣山的一处别馆。”

别馆……紫胤微微蹙眉，小点就小点，反正他经常闭关用不了多大地方。

紫胤想象中的别馆:小屋三两，精致幽静。

现实中的别馆:雕栏玉彻，琼楼玉宇。

牌匾上书三个飞舞金字:南华宫。

能把府邸命名为宫的岂能是寻常小仙，该不是拿上神府邸出来骗钱的吧，紫胤警觉:“阁下是何来历？”

“此乃上古仙神居所，如今人去楼空显得凄冷，主人便拿出来租，房租月结啊别忘了。”

梅彭尧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欧阳小喵一门心思去谋划自己的半身焚寂剑灵了，把紫胤提前坑进了闭关室，南华宫的闭关室对于紫胤这种修炼狂闭关爱好者来说，那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直到最后欧阳少恭和焚寂剑灵合魂，紫胤基本都没出来过，那位他捡回去的弟子，百里屠苏少侠，幸运的活了下来，因为……欧阳小喵当年去乌蒙灵谷直接被小韩云溪捡了回去，美人蓬莱公主等他办完事回去成亲，他出来阴差阳错渡魂为猫之后，再也没能回去……

如今蓬莱岛还好好的繁荣昌盛，也不知道公主怎么样了，或许已经做女王。

焚寂封印松动，魂魄吸引下仙灵之力日夜溢出，寻找半身之主，欧阳小喵什么也没干，几年后魂魄就完整了，就是韩云溪天天玩物丧志，抱猫不放，沾染了一点煞气。

魂魄完整，离开乌蒙灵谷后渡魂为欧阳少恭，直接凡身入圣，羽化登仙。

无事一身轻，他经常回榣山别宫弹琴自乐。

榣山有仙人，琴声漫长夜。

山下村子城镇流传起榣山奏琴仙人的传说，紫胤从他们那儿听闻传说，又偶尔隐隐约约听见琴声，点头想，既然有同道来了，那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一开始，欧阳少恭独自弹琴。

后来，欧阳少恭弹琴，紫胤旁听还要品鉴一番，再和这个琴修好友推荐一下他的剑道。

再后来，琴川那个总角之交方兰生见邻家大哥天天出门游玩，死活要跟着逃离方家几位大姐的魔爪，跟着来到这里，欧阳少恭弹琴，紫胤旁听，方兰生在榣山到处疯玩儿。

以后的后来……紫胤和欧阳少恭有了孩子。

岁月长河漫漫无期，寂寞难销去，相伴总生情。

俗话说就是日久生情。

至于方兰生那个疯孩子，被小狐狸精勾了魂儿，现在长住青丘不回家。

成了仙神，男女之分就变得微乎其微，差别几乎只在于外形，仙神之间有没有孩子，只在于天道机缘，机缘成熟，结合便有生命孕育，皆为灵力凝结之体，仙神便称为，灵凝遂生。

灵凝遂生只关乎气运机缘，天道赐予，求不得，也拒绝不得。

欧阳少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很是开心，抚摸着紫胤的白发说:“结合□□，灵凝遂生，是福缘深厚的仙神才能有的，看来我孤煞的命格已经解了，从此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不要把这种事挂嘴上。”紫胤严肃脸，眼神还是那么犀利，只不过耳尖泛红。

虽是灵凝遂生，但也是因为他们结合……情不自禁的欢爱，这种事怎么能随便就说出来，显得他们很不正经。

“这有什么，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天界这样的事也不少，曾经巫山神女爱慕护卫他的司幽上仙，至死不渝，美人美食美景，试问谁不爱？蜀山派掌门都娶妻有家室，天神飞蓬转世不一样入了红尘。”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既然这样……”紫胤还是更重礼法，没走程序直接有了孩子已经是个意外了，捧住他的手，“那我们正式结为道侣，我不介意你是猫妖修成，而且以前命中克妻。”

“我不是猫妖！还有别跟我提克妻的事儿！那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懂吗！”欧阳少恭说完一愣，“你知道我是那只猫？”

紫胤眼中浮现出笑意:“除了那只猫已经没人知道我还会烤野味，那天我给你烤来吃，你说漏嘴我就知道是你了。”因为曾经的某个朋友，尤其擅长烤野猪。

“知道就对我好一点。”

“我对你还不够好？你还需要什么可以写个单子我试试，我已经连身心都交给你……”紫胤闭嘴，这种话说出来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甜蜜蜜的情话不是自己的专长，这一套对方熟悉，近墨者黑。

欧阳少恭拿起他左手把衣袖掀开，上面三道血痕还是鲜红鲜红的，低头伸出舌尖，缠绵别有深意的舔了一口，抬眼清澈的目光看着紫胤:“还疼吗？”

这谁顶得住？

紫胤头顶冒烟满脸通红，一个激灵从脚底窜上头顶，少恭说得还是有道理，美人谁能不爱。

“不疼。”

“那我就不帮你消除痕迹了，当是我们初遇的纪念。”

欧阳少恭将衣袖推上他的肩膀，把人缓缓压倒。

“现在不行……”

“没关系，灵凝遂生刚刚开始才几天，一点不妨碍……你别推我了，好好享受就是。”

“唔……”

如今作为青玉坛丹芷长老，一切按紫胤的说法走程序，自然先派人送贴，后亲自登门，向天墉城表明自己和他们执剑长老的关系，让他们认识自己，紫胤来青玉坛如此再来一次，然后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仪式上便正式结为道侣。

百里屠苏和陵越，这两个紫胤的弟子一直到仪式结束还很迷幻，你说一直闭门不出的师尊怎么突然就与人结为道侣了？他上哪儿认识的人？

欧阳先生从来没和自己说过他认识师尊啊……百里屠苏回想。

天墉城名望大，各门派都来祝贺。

见到欧阳少恭之前，他们大多觉得是欧阳少恭高攀了天墉城的执剑长老，一个青玉坛和天墉城实在差太多了，善于炼丹，就算吃了仙丹成仙，那和善于杀伐的剑仙还是差点，紫胤真人是不出门太久过于寂寞了么？还是中了对方什么情毒了，哭晕了多少奋力成仙的女修者。

不过见了之后……虽然想法没改，但都对紫胤的选择恍然大悟，欧阳长老如此风姿的妙人，那真是人间难求一见，风韵造化天成，能被他那双眼睛深深瞧上一眼，就算为他去死恐怕也心甘情愿，又有许多人从此一见便误终身。

英雄难过美人关，真理，真理。

当天仪式上就有天官下界，完全在欧阳少恭预料之中。

命格已改，魂魄已全，天界不会让他一直待在下面，万一以后哪天回想起来气不过，转头就打上天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太子长琴，始作乐风，获罪贬入下界千年，如今罪期既过，上天开恩，命欧阳少恭为新任乐神，司三界礼乐，即刻上任。

于是前来观礼的宾客们再次震惊了，太华观弟子逸清奋笔疾书，这回她要挖个虐恋情殇，生死轮回，三生三世的大坑。

其他人的关注点，都在“啧啧”赞叹紫胤的眼光手段了。

“太子长琴耶，洪荒古神，紫胤真人也太厉害了，刚升天仙境界就和上古神祇结为道侣。”

“他怎么知道欧阳少恭会不会归天界，上面是不是有人……”

“就是就是，其他成仙的一辈子也没有这个运气。”

欧阳少恭从天官手上接下敕令，打算改天就回天界，带紫胤一起住自己的大房子，逆天这事他倒是想干，就是太累了，这么浩大的工程少说也要准备几十年，还要自己努力提升。

万把岁的人提升什么，实在难为上古老神仙，何况现在还拖家带口，不好照顾。

之后几个月，处理了门派中的各类事务，告别了朋友徒弟爱慕者之类，表示自己还会常回来看看。

拿到天界给的通行路引，两人上天界，在门口排长队。

“天界人这么多吗，路上都堵了，难怪仙府那么贵。”紫胤前面是一条看不到头的长龙队伍，男女神仙们在队伍里半个时辰走那么一两步，有的看书，有的发呆，有的躺云上打呼噜。

“入天关要进行安全检查的嘛，仙神太多不好管理，你看前面那路上，紫气氤氲，瑞光万条，都是神仙们的车舆辇驾，我走的时候没这么堵，奈何我们这些古神和那些道家新起的部门合并在一起了，封神榜你知道吧，那时候新部门的人突然就多了。”

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去，欧阳少恭看紫胤也站得无聊，而且他现在还因为身体不能再辟谷，温柔体贴成习惯的欧阳少恭隐晦的摸摸他的肚子:“你饿吗？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不过的确有点饿了，这里是天界没什么吃食吧，你要上哪里找？等过去之后再说。”紫胤打算忍忍不想他为难。

“天界没那么贫瘠，因为寿命太长所以比人类进步得就慢点，但人间美食和房屋绘画，乐谱舞蹈什么的，我们都一直在学，也就你们这些修道的，才觉得应该什么都绝了。”欧阳少恭掏出青玉坛的点心咬了一口，剩下的塞紫胤嘴里，“其实这些仙神，不打仗之后，除了平常的工作，都在研究怎么享乐。”

紫胤听得精神一振，觉得面前打开了新的大门，万丈光芒照耀进来。

要说欧阳少恭和任何人都能成为朋友呢，他往前一看，那看书的仙子手上捧的是《焚琴断剑》，吃着点心看着书，往下掉渣子，不正是月神恒娥。

“恒娥上神。”欧阳少恭远远一呼，恒娥回头一望，差点吓得他跳起来，那脸上两行清泪冲得妆都花了，眼泪从眼角流到下巴就成了白的。

恒娥一晃脸，妆面精致如初，见到欧阳少恭先是迷茫又觉得眼熟，赶紧低头翻开书上的插图页，看见图上杏衫桃花眼的削瘦男子，心里想把那画插画的削一顿，这哪儿像了？画的像个一吹就飘的文弱书生，再抬头一看，这么高的个头，宽厚的肩膀，一看就结实的胸膛，活脱脱一个美男子伟丈夫，这才符合书上的霸气嘛！

这书里的男神丹芷长老怎么会到天界来？恒娥一思索，新任的乐神似乎就叫欧阳什么……莫非就是欧阳少恭？

他来了，紫胤真人还能不来？恒娥果然看到他身前，站着一个蓝衣白发，气质清冷的仙人，身上灵韵浓厚散发，灵凝遂生？果真天作之合！

“欧阳长老也来天界了，欢迎欢迎，您家剑仙也在啊，幸会幸会。”恒娥把书塞回去，笑盈盈的过来，也不管排队到哪儿了，紫胤向她行礼，她很是客气的挥手免了，“欧阳长老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二位经历多少曲折艰难才走到今日，有什么能帮的我一定帮。”

她有一堆八卦问题想问出来，当面又不好说，憋得想吐血。

“哦，没别的，我和紫胤都有些饿，想问恒娥仙子讨些月饼吃，仙子见笑了，不知可否方便？”

“有有有，这玩意儿管够，要多少有多少。”恒娥觉得书里描写欧阳少恭的温柔体贴还是没错的，难怪这么招人爱，官方钦定万人迷。

恒娥交给欧阳少恭一个绣花的小袋子，这种连接空间的轻容收纳袋，里面东西够吃几年，然后她展开一方丝帕:“长老，不介意签个名吧？”

看她双眼发光看着欧阳少恭，紫胤的火气就有点升起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心性比以前躁了很多。

“仙子认识少恭？”

“太子长琴嘛，怎么会不认识呢，当年他是战神威风八面，又强大，又优雅，可是众仙梦想中人。”

“他曾是战神？”紫胤惊讶。

两人聊天的时候，欧阳少恭变出毛笔在丝帕上潇洒写上自己的名字，那《焚琴断剑》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八卦的写的，看着还挺有意思，编的不错，自己桃花真是开了遍地，渡魂那么多世，妻妾成群也有过，还曾娶过天庭公主，对，就类似于董永那样……

只不过那本书里，他爱美人主要是为了利用，连紫胤也一样，不过心里一直爱的只有紫胤一人……好纠结的设定！就算他城府深沉了点，也不至于见人就利用吧！有人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啊！

紫胤就在对他的恨爱交加中和他相爱相杀。

现实这种事怎么可能呢，紫胤根本打不过他，吵架也不可能，谁能和紫胤吵得起来，他和紫胤之间发生的争执，只能称为——辩论。

等排完队回到长琴的宫中，紫胤感觉自己把半辈子的月饼都吃完了，以后再也不想吃月饼，看见月饼，尤其芸豆馅儿的，就……

宫中已经被奴仆收拾完了，祝融摆了宴席给欧阳少恭接风洗尘。

“拜见父神大人。”

欧阳少恭示意紫胤，两个人一同向祝融行礼，祝融最喜爱的太子长琴多年不能见，对方终于回来让他很是激动，扶起二人，拥住欧阳少恭拍拍他的背，再看紫胤，不知怎么称呼还是拍了拍他:“和长琴一起如何？”

“无有不好，君子如英如玉，少恭一言一行皆令人如沐春风，待贫道也极好，是贫道三生有幸。”

欧阳少恭听他一口一个贫道，怎么那么别扭，好像自己把一个正直的修道人引入歧途了。

席上祝融随手拿起一个月饼递给紫胤:“佳节将至，来你也吃一块。”

闻到那个芸豆味道，紫胤嘴角抽搐:“……”要是当面吐出来，他会不会被赶出去，从此和少恭天人永隔了？

“父神大人，他身体不适，不宜。”欧阳少恭立刻接过月饼，顺着紫胤的脊背，“你喝些清茶。”

整个宴席基本都看着父子二人大吃，紫胤对重甜油腻的味道越发敏感，提壶灌了整整三壶茶，送祝融一出门，忍不住转身就扶墙吐了半天。

渡魂千年，命主孤煞的欧阳少恭娶过那么多妻妾，却从来没有过孩子，对孩子他也没有什么特殊感情，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抚着紫胤的背说:“真是太辛苦你了，只是这灵凝遂生也不能像凡人那样轻松打掉，你年纪还小，而且仙神也不需要什么孩子。”

“四百岁真的不小了，不要拿我和你比，相对于我修行之路这算不得什么。”紫胤拿起他的双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扭过脸，把手放在自己腰腹上，耳尖又微微泛红，“这是我们的，你不要讨厌他。”

“我不是讨厌他，我只是心疼你这么辛苦，我怎么能让你受苦呢。”

欧阳少恭捧着他的脸深深望进他的眼睛，掏出一方白帕，轻轻的去擦他的唇，如此温柔细心，谁都看得出其中无限的呵护，能被这种温柔折服也算得一种福气。

紫胤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待，所以和欧阳少恭在一起就是有些不一样:“你又说这些话……”

在欧阳少恭看来那现在就是一团灵气，好吧作为父亲，还是应该上心，于是转头吩咐宫仆们细心照顾，至于他自己，没经验先去学习学习，他是个大夫，不过仙和凡人那不能混为一谈。

十天之后，紫胤还是觉得太难受了，不要命但是累啊，一天没有一刻能舒服的时候，情绪一天比一天难控制。

“少恭，这什么时候才能到头？”紫胤躺在床榻上纹丝不动。

“三个月，还是三年，我忘了，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嘛。”

“三年！哪吒吗？！”

欧阳少恭去查到底是三月还是三年，紫胤在家翻出了他每期都入的《焚琴断剑》，心绪不宁看这么纠结悲戚的东西，完全忽略了里面八成都是瞎编，火上头当场焚书。

美女如云左拥右抱，你心里除了美人、权位，就不能装点儿别的了？我为你夺宝，为你诛仙，为你叛出师门，你弃我不顾，还当我面娶天庭公主……等会，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些事儿？

紫胤摸着下巴，看火焰中化为灰烬的书，陷入了沉思。

这段时间要修身养性。

欧阳少恭回来发现了也当不知道，他看出来写那本书的人还是实地考察过的，或者有知情人提供内容，里面有些事竟然是真的，他不光娶过天庭公主，还娶过狐仙，娶过魅……有时候显得他有点渣，其实并没有，除了娶天庭公主是为了找归天的门路，狐仙是为了金蟾仙珠，魅是为了圣火外，对她们的感情不能说是假的啊。

多少年前的事了，就这么过去吧，往事如烟随风而逝。

只不过就是紫胤七天没和自己说话而已，他本来就话少，还好，不严重。

中秋之前，欧阳少恭接下第一个任务要出差办事，饭桌上一言不发的紫胤听到，放下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呢？”

“一起去！”欧阳少恭没有犹豫，小别胜新婚什么的根本不需要，新婚不腻何时腻，看着紫胤那“你不答应后果极其严重”的眼神，他微笑说道。

紫胤这才伸筷子夹下一个菜：“出什么差？”

“一件很麻烦的事，给流月城拆迁，把他们安顿在清气聚集的地方，他们是神裔，当年帮女娲补天，神农造流月城给他们居住，完成后神农说给他们另寻居所，让他们先等着，他们不能在人间浊气浓重的环境下生存，可神农再也没回来，他们中许多人都渐渐生病惨死。”

“神农说话也这么不靠谱？”

“谁知道呢，神农上神早就神隐了，可能年纪太大记性不好吧，流月城大祭司每年在神农神殿祈祷上诉，我一回来，天界就干脆把这件事交给我了。”

欧阳少恭还是一只猫的时候，那个金主谢衣就是流月城的人，那人可比紫胤好玩儿多了，光房子一年就造七八回，其他的小玩意，各种发明创造，够自己玩儿一年不带重样，要不是被紫胤半路劫走，他还是乐意在谢衣那儿待一辈子的。

“哦。”紫胤还是想不明白，“你不是乐神，司礼乐教化么？还要做这些？”

“说来话长点，礼乐司总管三界尊卑秩序，他们是神族后裔也沾点边，主要原因是，你知道我以前是战神，现在虽然平级，但实权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如今天下太平做乐神反而不错，别人都觉得我是下人界基层历练，其实不是，我属于流放边疆，做大之后不得不招安的。”

“你们天界也这么复杂……”

“所以别听那些人瞎扯，求仙问道断情绝欲，这帮神仙那都是忽悠下界，像你这么一根筋的，不多了。”欧阳少恭满目痛惜的拍拍紫胤的肩膀，“不然我怎么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呢？没有情趣又没有风情。”

“你就是想说我傻呗？”紫胤放下筷子，似乎准备要做什么施展得开的动作，他一生被人夸赞聪慧，结果栽到一个觉得自己傻的人手里。

“没有没有没有，误会误会……我和你开玩笑，这是闺房乐趣你看你。”欧阳少恭赶紧压住他的手把人安抚下来，紫胤饭也不吃了，甩下一个冷冷的眼神，直接起身就走。

“你喜欢情趣风情，尽可去找你那些狐妖魑魅。”

欧阳少恭暗笑一声，现在这么爱吃醋，比以前好玩儿多了呀。

安排给流月城的地方由地界幽都来负责，欧阳少恭和紫胤自九天垂云而落，流月城子民俯首相迎，神农扔他们不管，他们还能祭神农千年也是不容易，破罐破摔了吧，换做自己早就把神像砸了。

大祭司沈夜，听谢衣说过很多次，他一定想不到自己费尽心血想破的流月城，突然就会被天界拆迁了吧……想到这就特别憋不住想笑出来。

沈夜现在的确挺懵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玩儿人不是。

“沈夜，我可是久闻阁下之名了。”欧阳少恭半开玩笑的和沈夜招呼，抬眼就看到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不是我的小猫儿吗？一晃眼怎么就这么大了？都成仙了？你当年走丢了，我到处贴寻猫启事找你啊！”谢衣就这么看一眼，便知道这金装仙人是当年的猫儿，欧阳少恭讶异地挠挠脸颊，不是意外这里能见到他，就是不敢相信这都认得出来？

“少恭啊真巧，这儿都能碰上，改天和我喝酒去！”眼光一转又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千觞？”

两人得见故人都喜形于色，巫咸大人戴着面具，都挡不住嘴角快咧到耳根的笑，谢衣也上前来想给失散多年的猫，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紫胤心里颇为不爽，哪儿都是朋友，哪儿都是故人，人缘好得也太过分了，挥袖把距离扇出三丈以外：“说话就说话，凑上来做什么？”

“这是？”谢衣看欧阳少恭，等他说话。

尹千觞，也就是幽都这回派来安顿居民的巫祝风广陌，大咧咧的解释：“他啊，是少恭的道侣，我和少恭也是老相识了，他俩结契的时候我不是忙嘛，都没时间去。”

紫胤看向欧阳少恭，眼神交流：你什么时候交的酒友？

欧阳少恭眯眼：不是酒友，是挚友，他性子很不错，介绍你认识？

不用了，没兴趣！

你不要觉得他这样就是狐朋狗友，幽都巫咸还是个挺负责任的人。得，您老随意吧。

另一个呢？

那个戴单边目镜的，古往今来第一偃师，是不是也很厉害？就是我还是猫的时候，以凡人的说法，算是……主人？

主人主人主人？！！！这两个字在紫胤脑海里循环往复，感觉火气在疯狂上涌，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看着谢衣，欧阳少恭这般人物，怎么肯屈居人下，便是逆天他也丝毫无所敬畏，如今称眼前这偃师为主人？此人对他有什么特殊？容貌不分伯仲，还不是因为偃术冠绝古今，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欧阳少恭感觉出他情绪不对，聪明一世到现在怎么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他说错了吗？谢衣这样好性格有趣的人，很少会有人不喜欢，还是紫胤他身体有恙。

对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复杂关系，沈夜就当自己没看见，徒弟谢衣爱和谁一起，不管他的事。

“上神辛苦。”打断几人，沈夜吩咐人带他们去休息，“不妨先去休息，稍后，我流月城为诸位接风洗尘。”

“各位就随我来……”一个梳大背头的骚包祭司凑上来，手往脑袋两边的发型上一抹，恨不得闪瞎人眼，油腻无边。

“边儿去，碍眼。”欧阳少恭一袖子拍飞。

随之轰的一声，远处，廉贞祭司华月一脸冷漠踢了踢他：“雩风，活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