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虐/be向』旭日东升西落 第71章 第七十章：空山（上）

“领袖先生，这就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全过程，千真万确。”

李昭旭低下头，疑视着桌上摊开着的几页笔录，似乎已经陷入了沉思。

“王存真，你知道那个梁建人是怎么当上校长的吗?按理来说,他在六年之前就已经被撤职了。”

“我不知道,但是,他的那个女儿经常在我们面前口吐狂言,说他和市长教育局长都是好兄弟,在中央政府里面还有认识的人,她要只是在吹牛也就罢了,万一她说的是真的，那可真的是……”

“好,我知道了,”李昭旭神色凝重,嘱托着一旁的江衡,“你和宣传部的同志们一起到家属区,收拾出来一间房给这孩子住。”

江衡领了命,带着王存真一起向外走.

李昭旭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把他们叫住,“等一下!”

两人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等待着领袖的吩咐。

“江衡,你一会把刘空山和连启平叫过来。”

事实上,在“校长坠楼事件”发生之后,刘,连二人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一个本来已经失业的校长在他们的运作之下复职,最后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连领袖都惊动了。

万一李昭旭真的认真盘察起来,他们不可能不受到牵连,搞不好连他们敛财的本钱都要丢掉。

他们害怕，他们忧虑，但他们从来不知什么悔恨自责。

会客厅中,李昭旭坐在桌子的一边,刘空山,连启平并排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江衡不在这里,她在和赵思贤一起帮着王存真收拾房间。

李昭旭神情严肃,完全失去了和王存真交谈时的温和与亲切,倒好像真的是在审讯犯人一样。

“刘空山,连启平,我那么信任你们,让你们替我管理国家的教育事业,你们就是这么给我分忧的?”

两人自知理亏,低下头,沉默着不发一言,内心已经慌作了一团.

“建国之后，咱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整改教育，清除掉那些失德的教育工作者,保障学生的合法权益,让孩子们健康快乐的成长,将来成为对社

会，对国家有益的人。

现在，你们又把这些早该被淘汰的东西搬到台面上来，让他用权威主义的那一套老政策压制学生，把学生当奴隶去压迫、去控制，不把学生的生命安全当回事，还搞那些裙带关系，拿所谓的身份背景去强迫别人服从自己的命令,不让他们在权利受到损害的时候为自己发声。

梁建人说自己在中央政府有点关系,说的应该就是你们吧,他能重新当上校长也是你们做的好事吧?你们打的一手好算盘,借助职务之便中饱私囊。

你们搞出来这么大的事,我还怎么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

我不过是生了两个月的病,你们就胡作非为成这个样子,将来我要是死了,你们还不得翻了天!”

“对…,对不起,我，我知错了……”不同于内心慌乱但面色平静的连启平,刘空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惊慌不安的情绪,不住地道着歉,整个人都像筛糠一般颤抖着，全身已被冷汗浸透。

“刘空山,你已经不止一次犯错了,李昭旭一点接受道歉的意向都没有，语气仍旧凝重而冰冷,“你从前的时候犯错,我可以不再追究，那时候你还年轻思想还不够成熟。

现在呢？你还好意思再给自己犯的错误找借口吗？你敢说你做的这一堆不三不四的事情不是故意的?收钱办事的时候你们一点顾虑都没有,现在倒是想着道歉了!”

“我们,我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啊!”连启平刚刚酝酿好情绪,开始了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表演，”我们当时到了凌恒城，梁建人他知道我们要来，就把我们请到他家去吃饭。

他说他的境况很不好,没了工作，没有了经济来源,日子过的一贫如洗，在亲戚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他还说他已经认识到自己当年的错误，下定决心要痛改前非,请求我们帮他通融一下。

他的态度是那样的恳切,我以为他真的彻底悔过了，才同意他·……”

“够了!”李昭旭大喊一声,拍案而起,“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给自己找借口！梁建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可能不知道。

你答应他的请求也根本不是因为所谓的态度恳切，而是因为他承诺了你们，在事成之后要给你们一大笔报酬，不是吗？

你们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叫王存真的孩子已经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了,凌恒城的市长和教育局长也不敢再隐瞒了,他们把你们分红给他们的那点赃款都吐了出来。

现在啊,已经没有人再能管你们掩饰了，你们自己犯的错，只能由自己去承担。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你们的处分，我还得跟同志们再讨论讨论。”

刘空山,连启平二人心灰竟冷,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会客厅,迎着凛冽的晚风和瓢泼的大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空山,别害怕,你在战争时期立过功,给咱们的国家做过不少贡献，将功补过已经是足够了,更何况领袖他一直都很信任器重你,今天对咱们发火也不过只是一时冲动说的气话,放心吧,他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第二天,国会大厦长风馆中,一场特殊的会议在那里召开了,会议的主题,就是关于刘空山夫妇的处分问题。

“我认为,这件事情,我们最好还是应该从轻处理。”许英才率先发言,“刘空山同志在打仗那几年立过不少功,表现得相当英勇无畏,虽然他现在犯了一些错误,但终究是瑕不掩瑜的。”

“而且,刘空山同志犯的还不是太严重的错误,什么杀人造反的事,都是那个学生干的,刘同志事前也预料不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啊!”何怜世不清楚事情发生的始末,只是盲的目帮腔附和着。

叶泽霖依旧保持着作为习惯的沉默,却在何怜世发言的时候心领神会地点着头,诠释着自己的赞同。

“你们根本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江衡彻底坐不住了。”教育对一个国家的发展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刘空山去搞教育，却把以权某私,贪污受贿的那一套东西给弄了起来。

他这就是在破坏我们真理主义的纯洁性,就是在破坏团结。

刘空山这个人啊,简直是坏透了!”

“他从前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他这斯文败类的习气这辈子估计都改不了了!”高宇峥也是义愤填膺。

“刘空山在战争时期确实立过功,但一个人的功劳和过错,我们应该把他们区分开,分别去看待。”张尚文一向是最为冷静的那一个,给出的是见解也更加科学合理

”有功劳就应该得到赞赏，犯错误就应当受到惩罚，所谓的功过相抵不过是盲目调和的折中主义。

李昭旭同志，我相信您应该知道现在到底要怎样去做。”

“嗯，很好,我知道了。”李昭旭似乎很满意于张尚文的答案。

最后的处理结果,自然不可能顺遂刘,连二人的心意,他们被剥夺“教育监管总负责人”的权力,撤除在宣传部和国防部的职位,发配到兰泽城的矿场做监工，和当地的工人一同参与劳动。

对于刘空山和连启平而言,这一惩罚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刘空山虽然曾经有过参加义务劳动的打算,但那终究还是在他的思想觉悟没有彻底变质的时候

更何况，主动做贡献和被动受惩罚,对于他来说也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连启平更是万念俱灰,美梦破碎的落差感让她如坠冰窟,临行前,她再一次找到了江衡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江衡知道,在刘、连二人的婚姻关系中,连启平才是那个支配、主导一切的罪魁祸首，也知道,他们受到的惩罚完全是自作自受

偏偏的，目睹着昔日的挚友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江衡还是不由得泛起了那么一丝本来不应该存在的,同情,——她终究不是个绝情的人。

正是这一丝同情,将会在最后成为牵制住她一言一行的把柄.

“昭旭,我们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个…王存真同志?”

“我们当然不能把他抓起来,他的行为虽然确实有些过激,但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条件下,除了我们绝对不能提倡的冷眼旁观之外,像他这样以暴制暴也许是惟一有用的方法。

当我们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时,就讲不得什么仁义礼智信了。

这个事件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教训,我自己也反思了许多。

我想着,当时我搞教育建设的时候只站在教育工作者的角度上,要求着他们洁身自好,两袖清风，兼俱传授知识的才能和教化育人的人品，却从来没有站在学生的角度上为他们考虑，告诉他们受了欺负该怎么办，权利受到损害又该怎么维护，我承认，这是我的失职。

现在,王存真同志的英勇举动警醒了我,要专门设立一种组织来保障学生们的合法权利，要彻底杜绝冷漠旁观心态的产生，要让全体学生都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一旦自己或是周围同学的权益受到损害，就要义正严辞地站出来英勇反抗，和那些企图破坏团结的黑恶势力坚决斗争。

在这方面上,王存真同志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模范,我们要在全国学生面前宣扬他的光辉事迹，让学生们把他当成值得学习的榜样。”

“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主意,”江衡对李昭旭的做法表示强烈赞同,“任何年代的学生,都应该像我们当年那样,敢于争取,勇于反抗。”

“你去后院那边把王存真同志找过来，我还要再和他谈谈。”江衡到了后方的家属区，那里有一大片宽广的空地，周围杂七杂八地种了一圈花木，就是他们所谓的后院。

王存真和赵思贤两个人相当合的来,江衡找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后院里面跟另外几个宣传部和□□的同志们踢着足球，放学归来的李谨、刘利群、叶凝、张尚文的女儿张绮琦都聚在花坛边嬉戏玩耍,或是看哥哥姐姐们在院里比赛。

“王存真同志,李昭旭要找你谈话!”听闻此言,上一秒还在激情对决着的年轻人们立既停下了脚下的动作,在江衡面前齐刷刷地站成一排。

王存真向前一步，和其他的同志们挥手告别，随后便毅然决然地跟着江衡离开了后院。

“李昭旭同志，如果……如果我进了监狱,会有人替我照顾爷爷奶奶吗?”

“放心吧,你不会进监狱的,”李昭旭拉着王存真的手,像一位和蔼的父亲那样慈爱地凝望着他,“你会成为陵山国人的英雄,成为全体学生共同敬仰的榜样,他们都要向你学习。”

“真..真的吗？”王存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犯了法，杀了人怎么还能……”

“当然是真的,你杀了人,但你杀的那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对社会有毒有害的恶人,你杀了他,反倒是对社会做出了贡献。

至于法律,我们的法律本身就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它要不断地前进、发展,推陈出新,你就是那个促进法律发展的推动者，革故鼎新的先驱！”

1880年7月4日,王存真正式被任命为“全国学生维权运动总负责人”负责统筹全国各地的学生，号召他们养成见义勇为的良好习惯，为自己和他人的权利勇敢争取，在遭遇不公待遇的时候坚决反抗。

同样的，在政策的强制性施行下，全国各地的中学、大学中都形成了一些自成体系的学生自治组织，每个组织都有一个由学生自主选举出来的代表担任组织的最高领导人。

每个城市又有一个市区总负责人，各校的学生领导要定期向他汇报工作，这些市区负责人又要听从王存真这个全国总负责人的统一领导。

“向王存真同志学习,向王存真同志致敬!”

“我们学生不是弱势群体,也不是谁家的奴隶,我们也有自己的权利，有自己的诉求。”

“谁要是敢欺负我们,我们就跟他硬抗到底!”

“任何破坏团结的不法分子都要坚决反对!”

“打倒世界上所有的“梁建人”,未来属于我们!”

王存真,人如其名,去伪而存真，在打破旧事物中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他就像是一块自以为顽石的璞玉,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撞向象征着强权压迫的屏风镜。

镜子碎掉了,那块璞玉却只是出现了几道裂纹,透过那几道裂纹,他作为美玉的温润光泽展现在了世人面前。

现在,整个陵山国的人都知道,在他们的国家，有这么一个叫作王存真的杰出人物。

“校长坠楼事件”终于接近了尾声,周钰涵被转移到首都最好的医院进行治疗,医药费用由国家全额承担。

王存真被安排到恒荣城的陵山第三中学读书,他的祖父祖母也被接到了首都定居。

凌恒城市长,教育局长因贪污受贿而遭到免职处分，苍梧中学的校长在学生的推荐下，由最为公正公平、严谨负责的教师任良辰担任。

一场闹剧,一场风波,似乎就这样走向了终点,只余下那消散不尽的余音，供人们去品味和评判。

直到1880年的8月31日,又一声惊雷响彻在陵山国上空。

兰泽城东山矿区传来讣告,刘空山因病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