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夏季的安斯巴赫天气晴朗,绿树成荫。因为不是大城市,往来的人也很少。米莉安在这里已经住了快两年,和本地的居民也熟悉起来。除却最偏僻的凯泽顿,还有一些其他贵族的别墅,相应的也会有在别墅中工作的仆人,和定居于此的仆人的家人,有养家禽牲畜的、有开面包店的、也有照料马匹和猎场的,人口稀少但生活丰富,富裕不足但都慷慨大方。
卖花的黑德森太太是个很温柔的人,米莉安去了两次就记住了她,并且会热情地送给女孩一束紫丁香;酒馆的贝尔霍克不许小孩子进酒馆却总是拿带头进馆子的自家儿子毫无办法,他在约纳斯第一次造访时就记住了这个连一斤啤酒都喝不动的异乡人,之后只要约纳斯经过那儿总要以可怜的眼神看着年轻巫师。
春夏季的乡野别墅不缺客人,好几次都能在镇上听见附近的某某某侯爵还是伯爵召开了宴会的消息,或是听说哪里的别墅门前车水马龙。凯泽顿靠着湖和森林,相比其它地方的热闹,总有种与世隔绝的孤寂,当米莉安越生活在这儿,就愈发深刻认识到这一点。
在五月份过了十一岁生日后,上学的事项就排上了日程。虽然上学后的日子肯定不会无聊,但是一想到要和父亲分离,米莉安心里就堵得发慌,而且弗里德里希在她走了之后只能每天一个人和父亲上课了。去德姆斯特朗前的最后几个月里,她竭尽所能地让自己多和约纳斯与弗里德里希待在一起。征得父亲同意后,每当他给弗里德里希上课时,她就抱着书坐在角落旁听。
她现在依旧会时不时地带着自己英国笔友的信件给弗里德里希读信。上半年她兴奋地获知自己的笔友小姐上场打比赛了,为此她写了一整张纸的祝贺给对方。
米莉安之前神神秘秘捣鼓了好久给弗里德里希的礼物——尽管弗里德里希一直说他不过十二月的生日。她给弗里德里希准备了一瓶特制墨水,并且配了一个魔法箱子。只要用那瓶墨水来写东西时,墨水就会像活了一样,使原本落于纸面上的文字变成画面,缺点是它们会游来游去的,所以她把纸张放进魔法箱子防止墨水画面逃掉。她想,这样一来当弗里德里希用手去触碰箱子时,他就能看到文字所呈现出来的画面了。
这个礼物的灵感来自于她始终都觉得,弗里德里希那种不触碰就看不见东西的体质意味着他无法亲眼去看一场魁地奇球赛,太可惜了。
然而想得很美好——她浅试过写点东西来映证效果似乎还可以,但她根据斯泰西寄来的信进行重新编辑时,长段文字转述生成的画面就会变得奇奇怪怪。如追球手向球门里投进鬼飞球:不知道为什么,呈现出来的画面就是球门自己动起来追着鬼飞球,还弯下杆子打了追球手小人一脑袋。
其它的事故更不必提了。
米莉安简直欲哭无泪。
她那段时间忙到半夜就是为了纠正那些不听话的墨水小人和物品,写的东西是越来越多,画面越来越糊涂。
她都没脸给弗里德里希看。
亏她还幻想着这次做好了明年她就能在黑墨水的基础上研究彩色墨水。
“不用担心它不完美。”弗里德里希最终还是看到了她做的东西,反过来安慰她,“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
“不行,它们看上去好丑。你别信它们,这可不是魁地奇应该有的样子。”米莉安跟个兔子似地把自己缩在椅子上,垂头丧气。
“我倒觉得它们挺可爱的。”弗里德里希又把手放在箱子上。原本一片漆黑的视线像一块黑色幕布被掀开一角,唯一的光明处出现了一个箱子。箱子的上面是一块透明玻璃板,从玻璃板里可以看到下面群魔乱舞的“魁地奇比赛”。
说实话,这可不是他在敷衍,弗里德里希是真心觉得这个装置有意思。他的生活因为特殊的身体状况而受到很多限制,书本上的文字和插画是最能让他去了解世界的途径。但即便是所读过的童话,也大多严肃。墨水点点组成的小世界里,飞舞着砸过小人脑袋的球、长了脚一样会四处乱跑的球门、骑在扫帚上左右晃荡着就变成一团墨汁的小人,寂静又鲜活,纷乱又迷人。
“你觉得它们可爱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魁地奇比赛。”米莉安坚持道,“这个球门才不会动,而且画面也不是这样脏兮兮的……总之你不要看啦!”
她去把箱子抱开,结果被弗里德里希按住。
“莉安,我真的很喜欢它。”他那浅淡得过分的眼眸弯起来,“别把它拿走,我希望它能够一直放在我的房间里,放在我能触碰到的地方。你也没必要对我不能看魁地奇的事感到太难过,这又不是你的错。现在我在积极配合埃克尔先生治疗,也许有一天,我能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而不是靠我的双手摸索。”
米莉安低头看着他覆在自己手腕上的双手,嘟囔:“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了,我能说什么呀?”
弗里德里希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腕,就放开了她。
“我偶尔还能看见你心里出现的画面、你的记忆。”他说道,“埃克尔先生也在教我怎么样操控我的天赋,我会努力把它做好,到时候,你就不需要再为转像墨水烦恼到晚上睡不好了——你去学校上学后,你就好好地去感受学校里的生活,包括魁地奇,回来之后我可以通过你的记忆去看它们,这样不好吗?”
“那我答应你,我会在学校里参加很多很多活动,回来给你看。”米莉安说,“我还要给你写信,写好多好多的信。再过段时间我就让爸爸带我去买猫头鹰。”
她说着又唉声叹气起来:“我听爸爸说已经找到你身上的症结了,要是你能再快一点好起来……我们能一起去上学,那该有多好啊。”
弗里德里希嘴角的微笑带了一丝忧郁。
·
7月份德姆斯特朗的入学通知书寄到了凯泽顿,一份是米莉安的,一份是盖勒特的。约纳斯离开母校十来年了,对于女儿即将去上学的事感到非常高兴。要说舍不得,当然是有的,可他知道自己毕竟不能因为舍不得就不让女儿上学。再者埃莉诺也一直在强调,总让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待在安斯巴赫这样没什么新意的地方,不利于她的性格发展。
八月上旬,约纳斯亲自带两个学龄孩子去采购开学用品。
魔杖制作师格里戈维奇在1870年迫于麻瓜世界的战事从卡尔斯鲁厄搬到了柏林。作为享誉欧洲的三大魔杖商,许多巫师慕名来向他买魔杖。不同于英国的奥利凡德世代主张魔杖挑人,格里戈维奇给予了他的顾客充分的魔杖自主性。巫师们可以选择亲自到店或寄信的方式将自己对魔杖的想法转述给制作师,并且由制作师根据其想法来定制。格里戈维奇同时也收集来自各地、具有价值意义的魔杖以供再次出售,但这些看似二手的魔杖却远远贵于一般魔杖,只因为它们曾经的主人大多声名显著。
作为过来人,约纳斯很清楚要是真的到了拿到入学通知书再寄信给格里戈维奇,肯定来不及拿到魔杖的,所以他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把两个孩子的魔杖事项和魔杖商谈妥了。他给米莉安准备的魔杖是红杉木,凤凰尾羽杖芯,到店后拿到的魔杖大约有十二英寸长,约纳斯问这对于女孩来说会不会太长了。
“我父亲听说您的女儿有非常近的媚娃血统,他原本是主张向您太太求一段头发作为杖芯的,不过既然您自己没有提起,想来是有别的原因。”
站在柜台前耐心讲解的是十九岁的小格里戈维奇,他刚从德姆斯特朗毕业不久,正在给自己父亲当学徒,“当然凤凰尾羽也很好。从专业的角度评判,红杉和凤凰尾羽的组合还是得制作得长一些,这样可以保证施展魔法时更加稳定。我帮埃克尔小姐在魔杖上刻了螺旋纹,方便持拿。”
“好吧,让我女儿也再试一试。”约纳斯转头,“莉安?”
“爸爸我来啦!”正站在高大货架前打量的米莉安快步走到了柜台前。她的个子相比同龄人矮了许多,肩膀才刚刚高出柜台一点。
“这是我的魔杖?”
“请试试吧,埃克尔小姐,希望你喜欢。”小格里戈维奇笑着说。
米莉安拿起来挥了挥。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也不坏。
“嗯,我很喜欢。”她点头。
“盖勒特!这是我的魔杖噢!”她转而兴奋地对着同样站在货架边观赏魔杖盒的少年说,“快来看看你的!”
约纳斯只给盖勒特挑了魔杖材质,他觉得这个孩子可能会很适合银椴木或者白蜡木,剩下的杖芯他就请制作师去选了。对盖勒特的了解自然不如对女儿的,他不愿干涉太多,实在不行,干脆现场挑一根,格里戈维奇的店又不是没有成品魔杖。
盖勒特慢悠悠地走过去,任由小格里戈维奇展示另一个魔杖盒。
“白蜡木,赫布里底群岛黑龙的心弦为杖芯,也是十二英寸长。”小格里戈维奇介绍道,“给男孩的魔杖以简洁实用为主,我们没有雕刻太多花纹,你试试手感如何?”
盖勒特接过甩了甩魔杖。
“还可以。不过,”他把弄着手里的魔杖,侧身向货架的方向一指,“那个玻璃门架子第三层右数第四根魔杖,我可以试一试吗?”
小格里戈维奇惊讶,又有点为难:“那个是二手魔杖柜,放着我父亲这些年的藏品,柜门钥匙是由他保管的,如果你想试的话,需要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他过来开门。”
“我们时间不急。”约纳斯见此便补充道,“你去找老格里戈维奇先生吧,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青年便钻入柜台后面的小门没了影。
“你看中了哪根?”米莉安困惑地走过去。
“第三层右数第四根,健忘性大的埃克尔小姐。”盖勒特难得耐心地回答。
“它看起来像一根未经加工的树枝。”米莉安直观评价,“你喜欢这样的?”
原来盖勒特审美那么差的吗?她怀疑地想。
“是啊我喜欢这样的。”盖勒特倒是神色如常,“难道你觉得魔杖是看外观好不好看的?”
“当然不是,但……”米莉安咬着下唇,“好吧我也说不出什么'但是',你喜欢就行。爸爸!”
“我来了。盖勒特,你看中的是那根魔杖?”约纳斯刚把米莉安的魔杖盒子盖上盖子,拿在手里然后离开柜台。
“这是桫椤木?”他走到玻璃柜前,摸着下巴,“它可不太常见。”
“爸爸,你能看出来?”米莉安问。
“是的,我以前还在研究中心的时候,一个来自南亚的巫师向我展示了他珍藏的一段木材,就是桫椤。东方人很相信它的力量,不过西方巫师们所持的观点就不太一样。对了,它在我们这儿,叫蛇木。”
“所以证明我眼光不错?”盖勒特冷不丁道。
“是的,可它不一定适合你。”约纳斯说。
他们说话间,后面的门再次推开,一个佝偻着背的灰发老人拄着拐杖走进来,腰间是一串银光闪闪的钥匙,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清脆的声音。小格里戈维奇跟在他父亲后面。
“约纳斯,真高兴又见到你。距离你第一次来我这儿买魔杖似乎快有二十年了。”老人和蔼地伸手抱了抱高出他许多的约纳斯。
“这是我的女儿,格里戈维奇先生。”
“可爱的姑娘。”格里戈维奇也没有因为米莉安古怪的发色露出讶异的眼神,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米莉安便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木材清香。
“好了,就是这位年轻的先生想要买我的藏品,对吗?”老人略显混浊的棕色眼睛看向盖勒特。他打量着对方,然后不自觉地笑了,缓步走到柜门前从腰间那一串钥匙中抽出一把,插入了柜门上的锁孔。
“我没能在你的脸上看到什么我熟悉的影子,真是怪事。”他一边转动钥匙一边说,“也许你和你的父母长得不像,格林德沃先生。”
“您对您的记忆力如此自信吗?”
“当然,魔杖制作师记得自己所卖出的每一根魔杖的主人,只有这样才方便我们推导材料特性做出更好的魔杖。”老格里戈维奇说,“也不排除你的父母是在别的人那里买了魔杖。欧洲又不止我一家做魔杖的。”
柜门打开了,他踩在小梯子上小心翼翼地取下架子上的魔杖。
“蛇木材质,以长角水蛇的角为杖芯,十三英寸。”他啧啧两声,瞥了一眼盖勒特,“恕我出于**保护的理由不能透露这根魔杖前主人的大名。他来自某个美洲的知名家族,学成后带着魔杖环游世界,一路上的艰难险阻自不必说,但一直活到寿终正寝。这根魔杖和他是相互配合了多年的战友,威力自然强大。可一个新主人来接手它,磨合期恐怕不会短——老的魔杖都很有自己的脾气。你确定要它?”
盖勒特咧嘴一笑,异色双瞳中光亮微闪。
“有挑战性的魔杖才值得尝试,格里戈维奇先生。”
老人耸着肩,将魔杖递给他。
盖勒特接过后,像刚才对待小格里戈维奇给他的白蜡木魔杖一样掂了掂,出人意料的是,他突然举起手里的魔杖,对准了商店大门:
“Diffindo!(四分五裂)”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扇开合的木门变成零落的五片木板,木材断裂时发出轰隆的一声。
还没等格里戈维奇父子出声,盖勒特又紧接着念了下一个咒语:
“Reparo.(恢复如初)”
木板缓缓地飞起来粘合到一起,但是门板上留下了细碎的碎裂纹路。
约纳斯飞快拿出自己的魔杖朝门口挥了一挥,一道银光沿着裂纹轻擦而上,就此消除了碎裂的痕迹。
“你这样可不好。”他对盖勒特说,随后心有余悸地转向老格里戈维奇,“希望没给您带来困扰——如果之后这扇门出了任何问题,您可以找我来赔付。”
“没事。”老格里戈维奇反应过来,“有的人试魔杖比这严重多了……但你在试过效果后,还是确定要挑它回家吗?”
“第一个咒语挺得心应手,第二个略有点不听话,不过它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年轻人,防御和保护类的咒语才能试验出一根魔杖究竟能不能在你手里稳定。”老格里戈维奇叹息,“就像剑需要剑鞘。”
“格里戈维奇先生,你很喜欢它吗?”盖勒特突然问。
“我收来的每一根曾经有主人的魔杖都是我的宝贝,我也衷心希望它们能找到新归宿。”老格里戈维奇沉下声音,“我对我卖出的魔杖持负责任的态度,你可以带走它,但请记住我的话。”
“我会记住的,谢谢您的提醒,先生。”盖勒特面上摆出灿烂的笑容,向他致礼。
·
【致亲爱的斯泰西:】
【你好!最近过得如何?】
【我马上就要去德姆斯特朗上学啦,这封信大概是我开学前寄给你的最后一封信件了。一个多星期前,我和爸爸以及盖勒特去了柏林的霍莉玛街——那条街道是德国最有名的巫师购物街。它热闹极了,真希望你也能来看看。我们在那里买了魔杖、课本和学习用具,对了,还有一只猫头鹰,它叫卡利提丝!本来我还想求爸爸同意给我买一只猫,结果盖勒特提醒我录取通知书上声明不允许携带有绒毛的宠物。我不理解这是为什么,爸爸说他读书的时候似乎没有这样的规定。】
【现在我正和爸爸一起整理去学校的行李,要准备的东西多到令我无法想象。感谢你前段时间寄给我的行李参考单子,帮了我不少忙。爸爸连他自己的行李都打包得迷迷糊糊,我怎么能指望他帮我收拾得一丝不苟呢?我决定了,将来一定要发明一种快速打包行李咒语,减轻假期整理负担。】
【上学后我就要和庄园里的人分开了,这令我十分忧愁。爸爸没有我提醒,他研究魔法入了迷忘记吃饭怎么办?他可不是第一次干出这种事啦,我以前也跟你提过的。还有弗里德里希,他成天就是在学习、上课,要不是我带着他晒太阳和玩耍,埃莉诺简直把他当玻璃人一样严加看管。我告诉他,希望他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将来我们一起去上学,他看上去有点难过。每到这时候我就特别想去催爸爸,快点把治疗弗里德里希的方法弄出来啊!——可是,好吧,我知道爸爸也是尽力了,他也好辛苦,我又舍不得催他了。】
【——米莉安·埃克尔敬上】
德国的信是晚上寄到的,斯泰西乘凉时借着客厅灯光把信看完了。读到第一句话时,她算了算日子——如果让她回信的话,差不多也是她能在开学前写给米莉安的最后一封信了。
两天前她刚过了自己的十三岁生日,而再早几天,作为女孩的生理烦恼也随着她的发育如期而至。不过她的身体素质不错,几乎没有什么反应。母亲劳拉倒是紧张了一通,难得唠叨,将生理期的注意事项一遍一遍向斯泰西耳提面命,尤其警告她以后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间段里去打那劳什子的魁地奇。
讲真,斯泰西这半年没受到特别大的伤害,但劳拉总觉得她在报喜不报忧。
言而总之,开学后她就三年级了,意味着她进入巫师世界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第三年正向她招着手。看到米莉安的信后斯泰西才反应过来这一点,而回忆起自己这两年,她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希望一切都好。
在这个时代。
斯泰西对着漫天星辰默默祈祷。
她站起来进屋,准备把信放回房间。刚进走廊没开灯,她看到最里面的房间亮着灯,于是想起路过客厅时似乎没看见艾薇。
斯泰西轻手轻脚走过去,敲了敲房门。原本对着镜子端正站立不知在喃喃什么的表妹立刻回头:“晚……晚上好,赛茜。”
“抱歉,我打扰到你了吗?”
“当然没有。”
“那就好。”斯泰西说,“妈妈做了葡萄布丁放在楼下,你尝过了吗?如果没有的话快去尝尝——不然就被杰德偷吃光了。”
“好的,我马上下去。”艾薇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同时把手里的纸张藏到身后。
斯泰西见此笑了笑:“你这是在担心去学校的事吗?”
艾薇一僵,然后低头:“或许……有点,相信我,也没很多。”
艾薇今年已经满了十一岁,按照正常习俗今年就该去上学。劳拉和埃德温征询了她的意见后,在附近两所比较有名的学校中选了氛围更宽松的明特拉姐妹寄宿学校。后天他们就要一起送艾薇去埃克塞特入学,打包好的行李箱已经在楼下一溜儿排开。
“没事。”斯泰西说,“如果想要和我聊聊,我随时奉陪。不管怎么样,我比你多上两年学呢。”
艾薇表情挣扎了几秒。
最终她叹口气:“……巫师的学校和普通的学校应该是有差别的吧?”
“就表象性质而言有差别。”
斯泰西想了想,眼神询问艾薇自己可不可以进来,得到许可后她走进房间,顺带把房门也带上了。
“但是本质内容我觉得是一样的。”
“是什么?”
“学习和考试。”
艾薇被逗笑了,又无奈:“这个不算。”
“怎么不算,天下乌鸦一般黑。”斯泰西说,“男孩的学校是这样,女孩的学校是这样,巫师的学校更是这样。”
“……我想我可能担心的不是学习。”艾薇坐在她的床上,两只手合拢在一起放在膝盖处。
“赛茜,你当时得知自己是一个……女巫,然后要去一个自己全然陌生的地方上学,就不害怕自己不合群吗?”她悄悄问。
其实当时没有哪件事会比得知自己是个女巫更让她害怕了。斯泰西想着。
而且她也不是在对霍格沃茨完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上学的。
对着本来就胆小的表妹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她琢磨了一下,说道:“我爸爸曾经告诉我:假如你面前有十个陌生人,大概只有一半甚至不到一半的人可以经过交流和你成为'熟人',一半中的一半才能成为和你相互扶持的朋友,而这些人里也许没有人或只有一两个人能上升为与你完全心灵相通的知己至交,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和你不同的人总是占大多数。你们会因为某一种或几种共同的特质走到一起,但你们不同的地方会更多。所以,艾薇,你用这个思路去看,群体也只是基于一定标准人为分出来的。你有合乎某个一定标准下的群体的地方,自然也能因为你的特质而享有不合于它的自由。”
“比如我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时候,因为我是巫师,所以我学习魔法、打魁地奇球赛,但我也并不是完全认同'巫师'这个群体本身以及巫师世界里的一些规矩的——它的确有很多讨厌的地方。于是我努力地做我自己,从而不被那些不好的事物所左右。”
“可我不知道怎么对待。”艾薇缩了缩肩膀,“我的口音可能不够标准,我也不太会和交流,也许我能和别人一样穿着相同的裙子、束着相同的发带、上一样的课程,她们嘲笑我的缺点该怎么办?”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斯泰西耐心道,“你的英语已经在这两年里突飞猛进,我们这里又不是伦敦,为什么要苛求你的口音呢?女子学校肯定会有法语课的,而你的法语能力无疑会是一个瞩目的亮点。至于不会交流:你以前是和妈妈一起上街买东西的,现在你自己一个人也能和店铺里的伙计们打好交道,谁说你的交流能力不好呢?只是对陌生环境不知所措而已,而这种情况换了谁都会有。当你喜欢谁,或者有谁主动问候你,你只需要对对方微笑,然后大方地介绍自己就可以了,不用想太多。”
艾薇不发一言。
“好吧,你说得对,赛茜。”她最后抬起头,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该自信一点。”
“有任何苦闷的地方,就写信给妈妈,不要憋着不说。明特拉姐妹离这儿不远,而且学校允许学员每个星期都能寄信回家。”斯泰西又补充道。
“姨妈也叮嘱过我的。”女孩笑了,“谢谢你。”
斯泰西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各种事项,确认没有什么特别要提醒的就准备先离开了。快要踏出房门时她被艾薇叫住。
“等等!我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艾薇着急忙慌地跳下床铺,跑去拉开衣柜下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棉布包裹。
她把它摊在床上。
“你之前画给我看的图纸……我用各种材料都试过了,最后做出来的就是这样……”她说着说着脸都红了,“本来应该是在你生日的时候就给你的!但我突然想到了可以用新的思路试试,结果改着改着就来不及了,对不起。”
摆在床上的是四件女式内衣。
斯泰西可以对这个时代做的事情太少,在规矩森严的麻瓜世界里,目前也只能在父母庇护得到的范围里稍稍伸展一下手脚。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内衣,或者说是胸衣,更大用处还是在于束腰。孩童时的装束没有那么多要求,可年龄渐大,束腰就成了她不得不面临的问题。她不希望自己将将发育的胸脯被挤压得与腹部呈一条直线,那不仅违反生理结构也会令她无比难受;而且短时间内她不准备放弃魁地奇,穿着束腰去打比赛简直异想天开。她想要定制更适合她情况的内衣,于是做出了更偏向她遥远记忆中那些现代化的设计。而艾薇还没有和这些东西接触过,内衣样式的确前卫得过分。
“这里面整体的材质是丝绸和细棉布,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太软所以我还试过硬一点的亚麻布和其它面料,可它们穿在身上或许不太舒服。然后我就把亚麻布裁成小片,填了棉花后缝起来,再缝进棉布内衬里,外面再罩一层丝绸。后面的钩子我找不到这么细而且足够软的铁丝,所以我自己用粗棉线钩了纽扣。带子也是我钩的,把两种花边拼在了一起,再在里面缝了细棉内衬,这样就不会磨到肩膀的皮肤了。”艾薇小心解释着。
斯泰西完全震惊了。
“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现在对你的敬佩之情了!”她拿起其中一件仔细翻看起来。
针脚都非常细密,制作想法都格外精良。斯泰西也和劳拉学过女红,但她只会了基础,不精于此道,于是尤其能体会到手里这件小衣服制作的优秀之处。它原本甚至只是立足于一个想法,怎么不算一种本领呢?
艾薇在家里跟着劳拉学了将近两年的各种女红技艺,天赋异禀,好几次劳拉都在感慨外甥女青出于蓝胜于蓝。斯泰西原本不想麻烦正在准备上学的艾薇来做,结果她偷偷把设计图送去镇上裁缝铺时正好被艾薇看见了。小姑娘自告奋勇想帮这个忙,斯泰西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能做出来,而且做得还不错。
“真……真的吗?”艾薇得到了肯定,脸依旧红着,不过这次是高兴得。
“学校里如果有缝纫课的话,那也一定会成为你的强项。”斯泰西拉住她的手,“艾薇,相信你自己,你的闪光点足以让你抬头挺胸,去接受一切赞美。”
粗稿,还没修过细节,明后天再修啦!
暑假已过半啦!作者的车车还没学出来,悲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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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