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利诺伊州一所乡下大学的president lougue(总统休息室)里,一个穿着带紫色和绿色条纹白色网球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的男人正躺在一张皮椅子上。他的头发蓬松、长度到面颊稍下的位置,带着黑色的棉口罩,五官深邃,皮肤是橄榄色,是中东人的典型长相。他带着银色手表手的左手抓握在另一只手上,以一个体面地姿态躺在椅子上。
休息室里其实有长沙发,大概有两个座位宽,就在空荡荡的壁炉边上。
他的东西,一只有四十厘米宽的防水帆布袋子,一个蓝色的保温大水壶,一只透明的空星巴克杯子,一瓶小的玫红色果汁,还有一个电脑包放在角落桌子上椅子上。
椅子紧靠着桌子。
休息室里的内嵌式书架上放着书,整整齐齐的。主要都是些出版于1970到2000年间的生物化学书,完全过时的理论。图书馆里会定期清理他们,放在free book(免费书)的架子上,总要几周才会被拿走。
There are free book. And they are all junks.
这些图书是有害的。
所以最终不少都被搬来装饰休息室的墙。
休息室里一个学生打开了电脑开始视频,开始大声的与视频另一端的对话。紧张的气氛在蔓延,休息室里的其他的学生开始转头看向他。
世界上从不缺少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人。
靠在座椅上的中年人叹气,从休息中醒来。视线被聚向那一个座位,那一个点。最终他站起来,走出了休息室。
终于有人站起来和男学生交谈了几句,随后休息室又恢复了平静。
一开始我们容忍,然后我们其中的一些人站起来回忆,通过沟通解决了问题。
历史就是这么发挥作用的,世界就是如此运作的。
*
大学的Union(联合事务中心)开到晚上11点才关门,美国人从不吝惜电费,在指责其他国家造成全球变暖的同时又24小时的开着空调与暖气。
于是这个事务中心兼娱乐中心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
你可在这里蹭到免费的Wi-Fi,拿星巴克的塑料杯接免费的冰水喝,休息室里的大沙发和大厅的座椅都安装着插线板,你可以去服务台借充电线。每周四大厅门口的南草坪上还会放映电影,从晚上九点半到午夜十二点。当然,这是暑期福利。
你可以轻松舒服的在这里坐上一整天,到闭馆前三十分钟才离开。馆中工作人员每一小时都会巡逻,确保所有人都离开大楼。
男人走到放着自己物什的椅子前,拉开椅子,与电脑包争斗着,不时从嘴中轻轻骂出几声。就像羽绒服总是会卡住的拉链,他争斗许久,才从黑色的电脑包中取出一个中型尺寸的电脑和被捆缚好的一卷充电线。电脑是旧式的,是联想和戴尔二零一几年喜欢出的小尺寸电脑,但在2022年的眼光看来就太笨重了。
屏幕薄薄的一片,厚重的机身边角圆润。
他走到桌子的另一头,将线卷打开,有条不紊的放好,接通电源。然后转身出门,三四分钟后他拿着四五张星巴克柜台可以自领的纸巾,放到他的电脑和水壶之间。
再出门,回来时手中拿着免费冰水,水只接了三指高,在杯壁上显出朦胧的水雾。
他摘下口罩,露出了留着一小块短胡子的下颚。
很快便沉迷入电脑的世界中,键盘发出啪啪的声音。
*
晚上十点半,休息室里只坐着三四只小猫,而大厅通常这时已经清空。男人在出口的沙发上又坐了二十分钟,才离开。
他走入黑暗中。
休息室紧急出口木门边上灯突然闪动了几下,熄灭了。
镶嵌在墙面上的黄铜灯座,分叉,托举着2个铃兰花型的长灯泡。
而现在,其中的一盏灭了。
藏在墙上展柜里的一本小册子,滑到了地上。
没有封皮,但第二页是印刷年份和内里的名字。
《毕顿圣诞年刊》,STUD。
A STUDY OF SCARLET BY ARTHUR CONAN DOYLE
血字的研究亚瑟·柯南·道尔著
咳咳。
火柴噗呲被划动,一朵红金色的火苗亮起。老式烟斗像座要喷发的活火山,泻出一阵灰色烟雾。
一个套着披风,黑色高毡帽的高大男人坐到了椅子上。啪嗒一声,绅士的手杖被放到了他的腿边。
IT’S MISSING!
一大早来擦展柜的校工就发现来不对劲,那本珍贵的原版杂志不翼而飞了!
为了**,校内大部分的设施都不设置监控录像,就算有,也会被高高标出‘您以进入监控范围内’。
《毕顿圣诞年刊》并未被放在图书馆,也没能享受到《美国鸟类》的保护待遇,大学通常对这些展品不设防,一层玻璃就足够了。
但现在,他们不得不面对着珍贵杂志失窃的可能性。
*
“富兰克林先生,请问我们能知道您从昨夜11点到早上9点在哪里吗?”
“十点五十五,我和Union南门接待处的工作人员打招呼,我当时穿着工作服,黑色的西装裤,只有一个腰包。维维安和阿历克斯都可以为我作证。那个腰包里塞不下一本杂志。”
“维维安女士,你还记得你在南门的时候有见到奇怪的人吗?”
“我一直呆在接待处,阿历克斯和我呆在一起。我们每一个小时会轮班去巡视,但我没有看到任何人回来之后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大部分是学生,一些老师,校友们也会周末来玩,还有一些没有工作的人。很多人从侧门的推门哪里走了,我们很难注意到他们。”
“阿历克斯,你对失窃的杂志还有什么印象吗?”
“我在大楼关闭前的最后一次巡视时,经过休息室,杂志还在展柜里。我们都没有钥匙,要打开它必须用器械,但柜子没被损害。”
*
“哎。”尼尔·盖曼警员无奈的仰躺在椅子上,这样的经济案件相当难处理。被偷窃的是一份杂志,盗窃者大好隐藏几个月甚至一年再将它脱手。而因为**权,学校的大部分地方都不存在监控,或许在林肯楼等几个教学楼的几个地方装有监控,但法律规定学校也必须贴出监控地区的标牌。
虽然夏季人流量较少,但是一一排查所有进过Union的学生、校友和工作人员是完全不现实的。当然,一般人或许也没那个能力盗窃,这事,或许要再在内部排查一遍。
“特里,把工作人员和学生雇员的资料再给查一份,再排查常去的固定人员,嫌犯在犯案前肯定会踩点。”尼尔喝一口咖啡,再从甜甜圈盒子里掏出一个淋满了巧克力液的甜甜圈,苦涩化解里口腔里甜味,他一份份查过已经谈话过的雇员们,将目标停留在了一张照片上。
“伊萨克·迪兰尼。”
*
“紧急事件!我需要你们立刻赶往英国伦敦。”
谢程浩的手机叮了一生,他认命的打开手提电脑,果不其然,蓝白背景的邮箱里正躺着一份英文的邮件。此时他真的不知道该感谢中国人不过圣诞节的习俗,还是该感叹GCPD英国分部的警员忙的连感恩节假期都不打算过了。
这个日子,连国防部都歇了吧。
尽管如此,谢程浩还是走出自己的小格子间,敲敲隔壁格子间,“有兴趣去英国来一场black Friday之旅吗?”他低头向着正躺在毛绒座垫和枕头上的祁衍,颇有些无奈。
“如果是看望你的老情人的话不去,不当电灯泡。如果是工作的话,更不去。但如果是你老情人准备和你分手,然后看你们分分合合在另一个次元互相枪击,我觉得我非常的有兴趣。”祁衍从座垫上像条蛇一样的蠕动,故意滑落到桌子下,啪嗒啪嗒,最终从桌下扯出一个某次开代表会送的纸袋子,叮叮当当的,里面还放着几跟没洗干净的旧毛笔。然后他才拍拍自己牛仔裤上的灰站起,“走吧,出外勤去。但如果你又要和你的老情人甜甜蜜蜜半夜凌晨两三点欣赏牛顿的画作。就别怪我半夜通知教会,告诉他们你们半夜进行邪教活动准备复活异端。”
正值感恩节假期,英国伦敦的苏格兰场此时却颇有些不得安宁。探长格雷格·雷斯垂德颇有些不安,他早就向上面上报过伦敦最近的异况,暗地里咨询了好几次MI5,但奈何上头一直没给消息。
直到几天前,通过外交部-首相-内政部长,一条弯弯绕绕让他有些看不懂的词条才转到他手上。
“静待GCPD,他们会解决伦敦的问题。”这个哑谜打得,让雷斯垂德有些恼火。但好歹目前的问题仍旧可以用刊印失误糊弄过去,也就让他暂安心。
“探长?他们到了!”门外新来乍到的警员嚎了一嗓子,差点把雷斯垂德吓一跳,嗓子眼里的甜甜圈都差点呛到,周围的同事反而看上去见怪不怪地。是我老了,还是这就是千禧一代的作风,雷斯垂德想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咽下警局的烂咖啡后回上一句,“带他们到会议室见。”
“谢程浩,GCPD。”谢程浩先打了个招呼,随即介绍起自己的同事,“这是我的同事,祁衍。我们都隶属于全球灾难性名画拯救部。因为上飞机比较急,还没能收到您方这里的资料,能麻烦您介绍一下情况吗?”
“格雷格·雷斯垂德。这些是我的同事。”雷斯垂德也顺道介绍了自己,同时将自己手头上遇到问题的资料递给对方。
“大概二十天前,11月3号,一位伦敦阅读俱乐部的成员在推特上发了一条推文,吐槽兰登书屋出版公司的书质量太差,最新买的书竟然开始掉墨褪色”,一张有关推文的图片被推到谢程浩和祁衍的面前,这是一张截图,照片里的那本购买的新书的一页就好像印刷失败,从深色墨迹到渐变透明。
“这不像是个大问题。”谢程浩顺势追问道,他当然知道英国的警局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惊动国际部门。
“我们最初也没在意。直到第二个,第三个和第四千九百二十三个人同时发声。”一位警员将自己的电脑屏幕转向谢程浩,“一开始我们以为是针对兰登书屋的敲诈勒索,你懂得,商业竞争之类的事,直到我们接到了一两个大书商推托当地市长打来的电话。”
“所以这不是个例?”祁衍将围巾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英国的冬天确实不好过,他能感觉的自己的裤腿还是湿的,得找一个吹风机用用,“以惯例讲,也许是书页中的插画出了问题,导致了书本的格式变化。就像写论文一样,引用不当就要被查重。”
“这些只是11月5号的新闻,事实上,我们已经施压删掉了相关的推文trend,但是仍然可以看到陆陆续续的推文发出。这就像是一场恐怖袭击。恐怕数以万计,只是大部分人现在都不怎么看书,所以可能还没发现。”警员耸耸肩,“它和书商无关,事实上,所有的内容都与一本书有关。一本名气很大的书。”
“指环王?”谢程浩问道,现在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来托尔金构建的奇幻世界,难道魔戒重现天日了,又或者亚瑟王和梅林?
“夏洛克·福尔摩斯,血字的研究。”雷斯垂德说道,会议室内的空气突然凝滞了。
“那个最出名的福尔摩斯?”祁衍小心问道,“那恐怕后续影响会很大,最起码立在贝克街的福尔摩斯铜像也会出问题。”
“没有那么简单。想想看我们有多少同人作品吧!不光是苏联、美国、英国翻拍旧版福尔摩斯,那些尚且可以糊弄过去,老电视剧画面出现问题也是正常。但是千禧年以来的美剧英剧翻拍更是数不胜数。”雷斯垂德打开了IMDB的网页评分,上面相关的几个电视剧的评分已经变成了灰色,“IMDB说是网站受到了爬虫攻击,所以我想目前情况还算可控,主要还是文字的丢失。”
“那就让我们先从文字着手吧。现在有多少留存的杂志?”谢程浩接过几本福尔摩斯全集,有新有旧,无一例外,关于血字的研究的那章都开始褪色。
“很难,在eBay上你花5美金就可以买到旧的海滨杂志。”一个警员举起自己的平板向谢程浩示意道。
“为什么是血字的研究,这是柯南道尔正式将贝克街和福尔摩斯介绍给公众的作品。这必定有什么意义,或许不仅仅只是这本杂志,也许和柯南道尔有关。”谢程浩打开Google,搜寻有关柯南到的和血字的研究相关的新闻,多是关于拍卖行商品的消息。
柯南道尔,柯南道尔。
Google的搜索框内加入了亲笔签名的关键词。
搜索的条目被缩小了几倍,留下的则是一些博物馆与展厅的信息。
谢程浩下滑键盘,点进了一个新闻网页,“伊利诺伊大学,柯南道尔签名杂志失窃。”
“I think we just got that golden ticket(我想我们找到那张金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