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塔是一个巨大的藏书阁,收藏着全天下从古至今历代神佛传说、契经圣典。
塔中有六道外通的门,分别刻有“神”“鬼”“人”“怪”“生”“死”。
神门、鬼门只在特定的日子,要特定的人身着特定的服饰,方可进出。
人门,**凡胎皆可走动。
“怪”谓之精灵,上通天下养地。一般只有皇室或王公贵族方可出入。
生门只能从内往外,出生。
死门可从外部打开,入死。
仅仅是地面一层的六道门,便有如此繁复的说道。更何况塔高入云、庞然如山,其中锦绣乾坤,悬河未尽。
秦岁一身青玄站在刻有“神”字的金银流光大彩门前,接过守门僧递来的百羽凰翅遮面,静等神门大开。
门开无风,内壁通直黑暗,尽头光明。
“今日不掌灯?”
秦岁侧头看向守门僧,语气平淡。
守门僧行礼道:“己亥日,避女身。”
秦岁看着漆黑的长廊,轻声说:“掌灯吧。”
守门僧犹豫不决,劝道:“此日时,女身为祸,掌灯恐冲撞天神。殿下,廊道虽昏暗,但通直宽敞,不必担忧……”
“掌灯。”秦岁转头看向他,“昏暗或可忍耐,但身为孤荣,可孕育生灵,此为神力。”
秦岁抬手指向黑暗的通道,一瞬间灯火辉煌,数颗明珠反射烛光,照亮长廊满墙神佛。
百鸟羽翼编织而成的神凰假面让她看起来仿佛来自凡世之外,琥珀色的眸子更是漠如神明。
她薄唇轻言,声传百步:“满座同侪,无可避讳。”
守门僧退后一步,拂衣跪地,叩拜行礼。
秦岁径直入塔,满壁神佛身着华服,五光十色,脚踏七彩祥云,手持各色法器,睁眼注视着她。
琉璃壁画多彩生动,栩栩如生的神佛高高在上,大多横眉立目威严肃穆。
偶有几位神佛却是有眼无珠,据说是当年壁画师点睛时特意留下来的,因为民间有天神入凡,普渡众生之说,所以留下几位神佛不予点睛致使有目无珠,意为降临凡世,尚未归位。
行至尽头,大殿敞亮。
入眼是通天长梯和高耸宽大的书墙,东南西北各有玉石雕刻而成的神兽坐镇,大殿中央供着一个巨大的鼎。
据说,此鼎是上古天神娆的宝器,旱灾可生水,洪灾可生粟。天劫电闪雷鸣之时可引雷避人,遇到山火地动鼎上龙麟凤珠会预示方位。
秦岁盯着那鼎看了半天。
薄唇轻启:“出来。”
一片衣角从鼎后露出,随即是一张与琅姬颇为相似的脸,只不过这张脸更加青涩稚嫩。
若琅姬是出水芙蓉,粉冠娇嫩。
那琅云便是枝头玉兰,洁白如玉。
兄弟二人皆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相貌,心里装着的也是普天之下第一尊贵的女子。
“殿下!”琅云从鼎后探出头,眸子发亮,弯着眼睛笑语盈盈地欢跳到秦岁面前。
“藏经重地,休要胡闹。”秦岁勾唇,虽然用词严肃,但语气温柔,面上看不出什么,只让人觉得亲近。
琅云挽住她的手臂,整个身体都贴着秦岁,声音甜腻:“殿下许久不来看阿云,阿云想您想得都快生病了!”
秦岁抬手拍拍他,笑道:“孤看你活蹦乱跳,精神好得不得了。”
琅云踮起脚尖趴在秦岁肩头,唇覆在她耳边轻声说:“那是因为阿云发现天水可用于……”
秦岁琥珀色的眸子一凛,眉头微蹙,她一边跟着琅云往前走,一边小声呵斥他:“孤将你留在此处就是为了让你潜心修炼,养护身体,怎么又沾这些东西?你身体受得了吗?!”
琅云一蹦一跳地摇着她的手臂,拽着她往自己的殿里走,撒娇道:“阿云想为殿下分忧嘛!若是能成,天将从此再无顾虑,地鬼或可得到治疗……”
“老师给你的药,有按时服用吗?”秦岁任由他拉扯,声音中带着无奈。
“当然!阿云每日都有按时服药!”琅云毫不犹豫地点头,面上看不出破绽。
二人同入密道通往寝殿,秦岁转身拉住琅云,神色严肃认真。
她抬手抚摸琅云鬓角,轻声说:“天水伤身,我将你安置于此,就是不想你少年白头……”
秦岁粉色的指尖落在琅云鬓角雪白的发上,眉头紧皱,神色担忧。
“能替殿下分忧,阿云就开心,旁的都不重要。”琅云笑着抬手抚平她的眉心,摇着头说道,“况且,天水改良后,殿下大计便成了一半,来日……”
他微凉的指尖从秦岁的眉心滑落到淡粉的薄唇,又落于她心口,看着秦岁琥珀色的双眸,轻声说:“殿下这里能念及一二,许我个小小的位分,阿云便知足了。”
秦岁握住琅云的手腕,薄唇轻抿。
“你……”
“好啦!”琅云脸上始终带着笑,打断秦岁未出口的话,“先来看我的成果吧?”
琅云的寝殿内瓶瓶罐罐堆了好几处,光是炉子就占据大半个寝殿,也就只有床榻还算整洁。
秦岁坐在榻上,皱眉道:“塔内经文众多,老师竟然也由你胡来。”
琅云一边翻找一边回道:“这四处都是墙外墙,就算真出事,也连累不到外面。”
秦岁叹气:“但此处密不透风,你长久睡在这里……”
“非也非也!”琅云终于拿出一个雪白的陶瓷瓶,跑过来坐在秦岁身边,将瓶子放进她掌心,“我住在另一处,就在殿下旁边!”
秦岁拿他没办法,低头看瓷瓶用手颠了颠,道:“分量变轻了。”
她打开瓷瓶用手扇闻,眸光一顿,抬眸看琅云:“去掉了?”
琅云点头:“多亏殿下指点,用熔炉淬炼去掉此物,天水纯度提高,不仅减少爆破风险,还不损伤人体。”
秦岁心下一喜,若能大量生产,日后行事必定事半功倍。
“后日,太后娘娘举行祭礼,有禁军侦查守卫,盯着你的那些人也该退了。”
当初火井爆炸,皇帝与各方势力曾派人调查过,有两队人马盯上了琅云,外加琅云手臂受伤,秦岁便将人转送至白象寺由不渡法师照顾。
“你姐姐这次就是回来接你的。”秦岁握紧白瓶,拍拍琅云,“不是要替孤分忧吗?随月明去西边,将法子告诉方姑姑。”
“……是。”琅云看着她欲言又止,片刻后低头应声。
今日秦岁不住在塔中,她陪琅云用过晚膳,从不渡法师准备的寝殿书架上抽出两本神谕书,便从神门出塔。
月光照不清书上的字,秦岁拿着两本书行至东边的竹林,仰头看月,手持神谕,心中怅然。
“乌云遮月,明日又要下雨了。”易平兰离远就看到秦岁一人失神游荡,东边蛇虫多,秦岁万金之躯,他不放心。
“是呀,这雨且下一阵子。”秦岁意有所指,只是易平兰听不出其中深意。
他只能听出:“殿下有心事。”
秦岁的视线从天上模糊不清的月亮转落到眼前之人身上,月光朦胧,衬得易平兰气质更加脱俗,只可惜他天人之姿,秦岁却不曾动过真心。
“你说……”秦岁眉头轻蹙,深邃的瞳眸中有几分困惑,“情,为何物?”
易平兰眉头一跳,他不知秦岁与自己分别后又见了谁。但他明白,秦岁此问并非由他所起,心头酸痛的同时,又觉甘之如饴。
他想,这便是情吧。
“卑职尚未知其全貌,只觉‘情’之一字,叫人牵肠挂肚,夜难安寝。”
秦岁扯动嘴角,眼角挂上笑意,看向易平兰,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易平兰抬眸看着她,转而又道:“但世间百态,芸芸众生,皆由‘情’起。”
“人与人、与尘世之间的联系,皆在于此……卑职能在此处,见到殿下,也全凭此情。”易平兰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秦岁不饶他,薄唇轻言听得人面红耳赤,“后半句说了什么?大声些,孤没听清。”
易平兰闹了个大红脸,白日刚被公主殿下逗弄过,如今深更半夜自己跑到殿下面前显眼,送上门来让人调戏。
“卑职说,又见殿下,三生有幸。”
易平兰红着脸避开秦岁的视线。
竹林中落叶飘零,地面都是厚厚的一层叶子,脚步声便格外清脆。
易平兰听到秦岁慢慢走近的脚步声,心跳得比他平日练兵策马时还要快。
他听到秦岁凑近,听到她说:“方才不是这句话。”
易平兰耳朵红个彻底,呼吸也不顺畅,闭着眼睛,双颊滚烫,求饶道:“殿下饶了我吧……”
“呵,”秦岁轻笑一声,随即抬手。
易平兰只觉滚烫的耳朵上突然一凉,秦岁冰凉的手指轻拽易平兰的耳朵,将人转过来,轻轻地强迫其与之对视。
他低头看着秦岁,只见她比月亮还要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淡色薄唇上下轻碰,净说些让人心神俱乱的话。
“想见我、对我有情,不是件不光彩的事,何须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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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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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