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盾局。”娜塔莎的开场白伴随着进门时带入的雨水湿气。纽约市正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下默默颤抖。娜塔莎开始脱掉那件微微潮湿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甩了甩因为淋雨而颜色变深的红发。
克林特沉默地点了点头。
“杰克·休斯已经被神盾局秘密转移了,”娜塔莎坐下的时候继续说道,巧妙掩饰着语气中的不高兴,“证人保护计划,或者至少类似。罗斯玛丽·谢泼德肯定也落到了神盾局的手里。”
“是谁的手笔,弗瑞吗?”克林特抱起胳膊,闷闷不乐地靠在沙发上,他瞟了站在客房门口的史蒂夫,耸了耸肩,“嘿,总得有人乐观一点儿,不是吗?”
娜塔莎摇了摇头,“不管是谁,他们都已经介入了,不能排除是‘矩阵’在借神盾局之手清理门户的可能。但即便是九头蛇,也没法把神盾局玩弄于股掌之间。”
“哼。”克林特表达了自己犀利的看法。
史蒂夫说:“这样我们的线索就只剩下那家生物公司了。”
“跨国公司,准确地说。”娜塔莎交叉双臂抱在胸前,搭在胳膊上的手指轻轻敲动着,“目前我们只能从他们在美国的分部着手探查,但这个公司名下的分公司遍布世界各地,就算调查也只能是大海捞针,未必会有结果。”
“神盾局的行动怎么会如此迅速?”克林特拧着眉头,他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仿佛更深了,“我们也不过是刚查出罗斯玛丽那个女人,他们就在36个小时里安排好了一切,包括假死和证人转移。伙计,这肯定不是什么临时行动或者紧急措施,神盾局里肯定早就有人盯上这位冒险家了。”
史蒂夫的目光从克林特脸上转到娜塔莎脸上,“这意味着我们不是唯一关注这件事的人。”
“真正的问题是,神盾局是‘矩阵’的队友,还是‘矩阵’的敌人。”娜塔莎说着站起来,又俯身亲吻鹰眼白发凌乱的额头,“去睡吧,小伙子们,我们明早再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克林特目送妻子走进厨房,然后冲史蒂夫挑起眉毛,“听那女人的,好好睡一晚,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加班了。天晓得我最恨这一套,但没办法,我们是在给自己打工。”
“我们会找到路子的。”史蒂夫点点头,“晚安,克林特。”
“晚安,大兵。”克林特慢吞吞从沙发上起身,身上的白色背心紧紧贴着身体,显露出肋骨的形状来。史蒂夫默不做声地看着克林特一步步挪回卧室,又把目光转向厨房。
娜塔莎端着一杯热可可走出来,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然后也进了卧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史蒂夫无声地叹息,转身回了客房。暴雨使得屋里不像之前那样闷热,他留下窗户开着,脱掉衣服直接上了床。
他们的确从第二天开始就忙碌了起来,但进展却少得可怜。娜塔莎和克林特分头去调查艾崴尔·谢泼德生物公司在美国的分部,史蒂夫则被分配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任务。
“亚历山大·皮尔斯?”史蒂夫翻了翻少得可怜的资料,“你想让我监视这个人?他是个九头蛇,对吗?”他依稀记得这家伙曾是弗瑞的最信任的手下,后来又成了他的对手。
一个狡猾的家伙,简而言之。
克林特耸了耸肩。
“他现在是安全部的副部长,兼任和神盾局顾问霍华德·斯塔克的合作事宜。”娜塔莎解释说,“我们通常不对平行宇宙的事情做过度推测,但没错,这家伙绝对是个九头蛇。”
“你们觉得是这个人通过神盾局带走了杰克·休斯?”史蒂夫皱起眉,端详着资料册上的大头照,“他不可能一个人完成这些事,你刚才说,他在和霍华德·斯塔克合作?”
他望向娜塔莎,心脏因为提起这个名字而跳得稍微快了点儿。
“斯塔克也许知情,也许不知情,”克林特在娜塔莎保持沉默的时候说道,“九头蛇并不会把商标印在脑门上。”
史蒂夫并不熟悉霍华德其人,尤其是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斯塔克几乎绝口不提自己的父亲。
但在这个世界,他回忆中的霍华德则与美国队长有过一些交集。
史蒂夫并不觉得这人会被九头蛇腐蚀。
“我建议你保持警惕,队长。”娜塔莎看着史蒂夫,用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也和托尼·斯塔克保持距离,直到我们查清楚霍华德涉事究竟有多深。”
“我会的。”史蒂夫说,“别担心这个。”然后娜塔莎微笑起来。
然而这事并不如史蒂夫预料的那样能轻松做到。他的确是在监视亚历山大·皮尔斯,但史蒂夫同时也意识到,这家伙跟霍华德·斯塔克纠缠的有多深。
在杰克·休斯的假死事件之后,两个人几乎每天碰面,要么就是一同前往华盛顿。
“根据推测,霍华德·斯塔克目前正与亚历山大·皮尔斯共同负责神盾局名下的某个项目,该项目参与者还包括行动队员和技术支持人员。”史蒂夫在行动报告里这样写道,“我交叉对比了参与人员名单与那晚出现在宴会上的人,以及艾崴尔·谢泼德公司人员名单,未能找到重合。从技术人员的背景来看,该项目所涉及的技术领域很难明确。技术人员之一为密码学领域的专家,至于神盾局是否同样获取我们所截获标本,则不得而知。”
这份工作不算是史蒂夫做过最无聊的工作,但仍旧徒耗时日、效率低下。他擅长的是抡拳头,现在却不得不做起了文案工作。娜塔莎甚至还帮他租了辆车,不过史蒂夫偶尔也会开那辆小货车,如果他认为需要监听或者反监听的话。
他遇到托尼那天,开的就是小货车。
事情本不该如此发展的,当然,事情又什么时候按照他的期望发展过?史蒂夫没觉得自己离开娜塔莎和克林特就没法做特工的工作了,但出意外的那天,这两个人还刚好该死的都不在纽约,而他只戴了一顶棒球帽作为伪装。
那是晚上,但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即使是在过去的老日子里,想在纽约找到伸手不见五指地方也得费点功夫,更何况史蒂夫是在监视亚历山大·皮尔斯。
那家伙虽然行迹鬼祟,但他出没的地方却往往通火通明。
史蒂夫完全没料到托尼会出现,毕竟皮尔斯是独自前往一家俱乐部的,而非与霍华德·斯塔克同行。
仅限会员的门槛使得混进去比较困难,所以史蒂夫只是记录了两个小时以内进出的人员名单。
就在他确定皮尔斯这一晚不会再有别的动作,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小货车驾驶室的车玻璃被人敲响了。
“先生?”模模糊糊的声音从车外面传来,而史蒂夫的肩胛骨上蓦地一阵灼痛,“不好意思,我遇到点麻烦,能请您帮帮忙吗?”
史蒂夫僵住了,他的肩胛骨蓦地一阵刺痛,但却不是真的痛。没有痛苦,只有持续不断的温和刺激。
“先生?”托尼还在继续敲窗户,小货车的车窗都做过防窥处理,史蒂夫很确定自己没有暴露。但老天在上,他可不相信托尼是那种遇到麻烦会在街边随便找一辆车敲窗户的家伙。
史蒂夫的喉咙缩紧了,他的手放在车窗开关上,又收回去。
娜塔莎的声音在她脑海里轻笑:和斯塔克男孩儿保持距离,嗯?
仪表盘上的小装置发出的“滴滴”声让史蒂夫从石化般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有人就要从俱乐部出来了,那人也许会看到托尼,看到托尼在这辆小货车边上。
史蒂夫迅速摇下车窗,速度之快吓得托尼往后跳了一步。
“托尼,上车。”史蒂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同时解锁车门,“上来,快。”
托尼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但不等史蒂夫说第二遍,他就绕到副驾驶那边,干脆利落地跳上了车。车门“砰”的一声关上,而史蒂夫摇上车窗,紧张地盯着俱乐部的方向,看着那个一边戴帽子一边走下台阶的胖子。
非重要目标。
史蒂夫松了口气,扶着方向盘低下了头。
“你见鬼的到底在干什么,队长?”托尼听起来像是想大发雷霆,但又太震惊、太迷惑了,以至于听上去更像是惊慌失措,而非兴师问罪。
史蒂夫喃喃说道:“小点儿声,托尼。”他一直等俱乐部附近没什么人了,才重新发动车子,从后面悄悄开了出去。
托尼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三十秒,然后又开口了,“就这?哥们儿,你失踪了得有几个月。我以为你死了。”他说着说着又生气了,伸手摘下头上的棒球帽朝史蒂夫扔了过来,“然后你在纽约,嗯?你在纽约,你还知道我的名字,怎么着,你就没想着打个电话给我,跟我说一声‘嘿你猜怎么着,我还活着’?”
“我不能。”史蒂夫说,无措地捏着砸到他脸上的棒球帽,但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很镇定,完全不像他内里所感受到的那样,“安全带,托尼。”
托尼愤愤地拉起安全带系好,“别多管闲事,你又不是我爸。”顿了顿,“喂,把我的帽子还给我,不然我就抢了。”
史蒂夫默默地把帽子递过去,托尼立刻抓着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停车,我要下车。”他跟着用力捶了史蒂夫一拳,“要是你打算装哑巴的话,我也不想浪费我的时间。”
“你是怎么发现这辆车有问题的?”史蒂夫没有停车,他只要稍一回忆,就立刻明白:托尼见到自己的时候,那份吃惊可不是装出来的。
“你又给自己找了什么麻烦,孩子?”
“跟你没关系,先生。”托尼用力靠在车座上,“看起来你的麻烦比我更大,为什么你不跟我说说呢?这大晚上的你是在监视谁?”
“托尼,这不是小孩子的游戏。”史蒂夫从后视镜瞥了托尼一眼,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他勉强保持了镇定,掩盖住了内心越来越强烈的绝望,“你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甚至给你的家人惹来麻烦。”
“你以为我不知道。”托尼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来郊游的吗?这是你第一天认识我吗?还是你就是觉得我是这种人,没头没脑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好吧,现在他听起来像是兴师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