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华】水晶日晷 第8章 既视感

八

“我并不认为你完全没事。如果你再崩溃一次，我现在就会给你买票让你回伦敦。”Fritz说，“我不知道我会在科隆遇到什么，你有可能会变成此行的累赘。”

“我不会了。”John说，“抱歉。”

Fritz没有对此产生什么多余的评价，而是在通往科隆的火车上做起了数学题。John吃掉了早些时候做的三明治，饱腹感终于让他的精神稳定了一些。他们一起下了火车，拖着行李箱寻找一个地点，Fritz一直在看着手机上的定位。在走到某条街道时，他在一家珠宝店的橱窗前坐下了，开始用行李箱垫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查询着什么。

“你推测出了自己之前的住处？”

“我好像给自己留了一些脑筋急转弯。”Fritz说，“不过我觉得可能不是我自己留的，就算我早就知道自己会失忆，我更有可能在之前的公寓里留下信息或者掘地三尺埋点东西，而不是在博客上留下这种让人恼火的脑筋急转弯。”

“你怎么知道那个是被留下的信息？”

“因为我的强迫症有点严重，每篇文章的段落间空行一定要是一致的，不可能出现这种密码式分布。”Fritz转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给他看，“而且这种标点符号习惯糟透了，我想如果不是为了留密码的话绝对不会有人这样用标点。”

“所以你也离开巫师社会了。”John决定不搭理他话里的那些槽点，“你从战后就一直在更新你自己的博客。”而且相当话痨，基本上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更新吐槽。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登录了博客，搜索到了Fritz的账号，看过几篇就不由自主地抬头：“你失忆对生活的影响好像也不算太大。”

“此话怎讲？”

“因为你之前把自己每天干过什么都记在博客上。”John对此相当佩服，因为这人连房顶上落了只鸽子都写，“你是否也受到过一些……呃，心理咨询师的建议？所以你会把信息留在博客里。”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这样看来好像是有点婆妈。”Fritz又开始做他的数学题，“但我的脑子应该没好使到那种地步，我不是喜欢给别人出谜题的类型。”

John心说你在这个年纪还会做数学题就够离谱的了，而且你还是个巫师，老天，他自己上次做算术题都已经是小学时期了。他看着Fritz最终在手里的笔记本上写下了几个数字，然后站起身合上笔记本电脑，示意自己跟着他走。

“你解出来了？”

“解出来了。不是什么难题，但出题人肯定不会是我自己就是了。”Fritz带着他穿过街道，七拐八拐地，最终停在了一间相当狭窄的公寓单元门前。

具体有多狭窄呢……那扇门还没有三分之二个221B大门宽，John控制不住地在旁边吐槽：“你确定你富有到住在这里？”

“甚至还用了面部检测。”Fritz说，“但好像不是我的脸。”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噢，抱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Fritz露出了一个假笑，“别在意，其实我也不太能想起来我哥长什么样子。”

那一秒John仿佛被人直接在后脑勺上来了一闷棍。他不得不重申一遍，Fritz长得其实没那么像Sherlock，但是、但是……刚才那个假笑给他的既视感太过强烈，就仿佛Sherlock每一天会对他露出来的表情一样。他盯着Fritz对着门锁敲敲打打的背影发呆，直到对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和我最早猜的没什么差别，我需要用个魔咒。”

“但咱们两个可都没办法施咒。”

“有办法的。”Fritz朝他伸出手，“我不是没有魔力，我只是忘了它的运转方式与施法手段，而这些——你都记得。”

John愣了一下，很快，他也反应了过来：“你打算让我帮你控制魔力输出？”

“正有此意。”

Fritz把咒语写在纸上，将具体的施法手段和过程都告诉了John。后者听得很仔细，他们的首次合作也非常成功——几乎是在John说出咒语的瞬间，门就被打开了。两个人十分费劲地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挤进了那扇狭窄的单元门。

接下来，就是在漆黑的狭窄空间中的艰难行进了。

在长久的沉默后，John突然意识到什么，开玩笑地撞了撞Fritz的肩膀：“如果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办？你一个人可打不开这扇门。”

“你会跟着我来的。和你相处上三五天就会知道，你就是这种爱管闲事的人，肾上腺素成瘾。”Fritz平淡地说，“很少有巫师会把自己在麻瓜世界也搞得这么出名，你显然是个罕见的特例。”

这话可不太中听。John皱了皱眉，觉得不太舒服。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在他们停在三楼的一扇门前时达到了巅峰——

“你为什么还在跟着我？”Fritz问。

“因为……委托？”

“委托到这里就结束了，老磨坊街那间房子我不会再回去，而我已经付好了一年份的租金，我猜这足够委托的费用了。”那双浅色的眼睛扫过John的脸，使人惊觉那双眼睛在看人的时候其实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温度，“感谢你的热切帮助，Dr. Watson。”

真他妈熟悉。

真他妈该死地熟悉。

这种巧妙地接近你获得你信任的方式、这种利用完就恢复冷淡的态度……他不是第一次旁观Sherlock做这种事，却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这是什么感觉。而他无比确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面前的人绝对不是Sherlock。

如果可以的话，John真想给他一拳让他停止用这种冷淡的语气说话。他不自觉地开始将Fritz和Sherlock比较，如果说Sherlock是那种外冷内热的类型，越和他相处就越会意识到他只是个幼稚的孩子，那么Fritz就是一个足够成熟的适应社会的成年人。他可能还因为失忆而有点迟钝，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已经开始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去达成想要的结果，而这种利用比Sherlock要更加肆无忌惮且没有底线……

他完全、没必要跑到他面前了表演什么同病相怜、跟他合租来获取他的信任与死心塌地、现在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该死的他真该查查这个人是不是和Holmes家有什么姻亲关系——

“看样子你是想继续委托。”Fritz没一会儿就撬开了面前的黄铜锁，正晃着手上的发卡回头看他，“我猜你这会儿在觉得我和Sherlock Holmes有点像，是不是？正巧，我也对此有所怀疑。”

他打开门，朝着黑洞洞的房间做了个请的手势：“要进去看看吗？说不准里面会有一些……和你的那位侦探相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