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晨抬头看了看将圆的月亮,叹着气返回了自己的住处,尝试打坐静心,继续修炼玄阴心法,提升内力。好在,这套心法他已练得渐入佳境,内力也大有精进。他突然有点不服气,自己资质不比步惊云差,只要他用心修炼,武功一定会赶上步惊云,超过步惊云。同样是师父的徒弟,他在感情上失败了,在武功修为上不能也一直落后于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已是子夜时分了,剑晨的额头现出细密的汗珠,今日修炼内功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玄阴之气好像渗透到自己的经脉,逐渐压过了体内原有的纯阳真气,他心中有些烦乱,脑子里浮现出过去不堪的一幕幕记忆,想法有些难以自控。
突然,心里一阵憋闷,猛地一坠,他倏地收功,气沉丹田,猛然睁开了双眼,看着烛光昏暗的内室,恍如做了一梦。
次日的阳光照常照进屋内,剑晨揉了揉微微发沉的脑袋起身梳洗后,披上了那件银缎披风,开门出去向无名请安。
正堂空无一人,内室也不见无名人影。师父去哪里了?剑晨有点意外,想起昨日步惊云和聂风到访,于是他转身向练武场走去。
果然,还未到练武场便感受到了一层浓重的真气和破空的声音。剑晨走进,见他二人正在施展排云掌和风神腿,无名正站在一旁仔细观看,一双晶亮的眸子飞快地捕捉着一招一式每一个细节,丝毫没有分神。
片刻后,二人演练完毕,收功来到无名面前。无名点头道:“不错,三绝果然名不虚传,威力不同凡响。你二人的内功已经领先江湖绝大多数高手了,刚刚我观察你们习练,发现有几处漏洞还有改进的空间,我随后就为你们一一指出,这几日,你们勤加练习,争取让这两套功法无懈可击。”
二人相视一笑,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抱拳道:“多谢您,有您的指点,我们一定事半功倍。”
“嗯,不用客气。”无名微微点头,余光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剑晨,于是抬手招呼他过来。
剑晨走上前来,无名对他道:“晨儿,聂风和惊云的功力比之前长进了不少,你要多向他们学习,常跟他们探讨,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知道了吗?”
剑晨略显尴尬,“是,师父,徒儿知道了。”他微微颔首,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一丝别扭。
长进就长进呗,关我球儿事,切!我干嘛要向步惊云学习,看到他就烦。
“想什么呢你?”无名见徒儿眼波流转,似有心事。
“啊?”剑晨听到无名突然问道,怔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道:“没想什么,师父。那个,徒儿要去找师叔了,先告退了。”他抬手行礼退了出去。
剑晨摸了摸砰砰直跳的胸口,径直往司空菡所住的客房走去。好巧不巧地,与出门的楚楚正好撞了个对面,两人相见,彼此都有些尴尬,很不自在。楚楚躲闪的目光,排斥的神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剑晨心里又漫过一丝愧疚。过去的事,已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若是能够抚平伤害,他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希望彼此相视如仇敌,让他连弥补的机会都找不到。
他轻叹了口气,倍感无奈,也许只有躲着她不让她见到自己,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了吧。他侧身让楚楚走过,留恋地回头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无限惆怅。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这情之一字,本就无可奈何,自己究竟何时能够放下、能够参透呢?剑晨摇了摇头,回身去敲了敲司空菡的房门。
司空菡继续为剑晨讲解药理知识,却发现他今日有点心不在焉,状态也不太好,于是皱眉问道:“晨儿,你怎么精神不集中呢?有什么事吗?”
剑晨抬头,看着司空菡不满的表情,连忙致歉,“司空叔叔,对不起啊,我,我没什么事,我这就好好听。”
司空菡仔细观察了一下剑晨的面色,道:“晨儿,你面色不太好,让我把把脉。”说着拉过了他的手腕。
剑晨心里想着,自己这不是病,这是心事难言,苦闷盈怀,自是号不出什么的。他眨了眨眼,抬头却见司空菡的眼神有些凝重,不禁小声问道:“司空叔叔,怎么了?”
“晨儿,你最近练习玄阴心法可有什么不妥吗?”司空菡放开他的手问道。
剑晨有些不解,“没有啊,我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啊。”
司空菡凝眸沉思,想了想道:“看来这玄阴心法确实不是正道武学,不能随意练习,你的脉象有些瘀阻,玄阴之气渐盛,以前还未发觉,现在看来跟你体内原本修炼的纯阳真气相冲,你的内功底子又没你师父那么深厚,长此以往,恐怕会对自身不利。最近你先别练了,我一会儿给你开点调理的药,你按时喝下。”说罢,司空菡提笔拿纸开始斟酌药方。
剑晨有些心惊,他隐隐感到不安,他想起自己昨夜练功时的异常反应,当时还以为是见到步惊云和楚楚心情不好,精力不够集中导致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玄阴心法,当真要放弃了吗?他眼眸笼上了一层迷雾,心情沉重。
接过司空菡的药方,听着他的嘱咐,剑晨点头应承着,起身去抓药拿回房中熬制。
坐在凳子上,看着药壶中翻滚的汤汤水水,药渣不停地滚动,散发出越来越浓的腥苦之气。剑晨眼中无神,定定地垂眸看着汤药,想起来近日江湖中正在发生的这场变故,盘算着要怎样才能尽快解决。
他掌心运气,试了试越发精进的内力,他不想只做个旁观者,被师父保护在身后,看着别人冲锋陷阵,自己却一身武功无所作为。虽然他厌烦极了江湖争斗,但从前是因为自己江湖经验不足,胸无城府,毫无戒备之心,加之内力不深,心慈手软,才会屡屡被人陷害。可如今,他功力大有长进,又跟司空菡学了不少医理,他相信,如若现在行走江湖,自己一定不会轻易栽跟头。拯救武林苍生,或许自己也可以出一份力的,他想向师父证明,自己并不比步惊云差,他才是师父的好徒弟。
壶中的草药已经煎透,浓浓的倒出了一碗,剑晨端着药碗,犹豫了许久,他闭目凝神,任由脑海中闪过各种记忆的片段和杂乱的念头。半晌,他睁开眼睛,下定了绝心,将碗中的汤药悄悄倒在了门前的梅花树下。
这玄阴心法,不能不练,自己的内功,还需要继续提升。
剑晨放下药碗,转身走向了内室。
半个月的时间已过,距离雄武约战的日期已近在眼前,这半个月里,在无名的指点下,聂风和步惊云已经顺利将风神腿、排云掌进行改良,也将摩诃无量练习得更加熟练,配合得更为默契。眼看决战之日已到,无名对他二人道:“你们的武功已经练得很好了,这半个月里提升迅速,想必已经可以和雄武一战。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
二人对视一下,对无名抱拳致谢,表示已做好了准备,决定启程前往皇城。
次日,聂风和步惊云告辞动身,留下楚楚在中华阁等待他们归来。无名和剑晨送别了他们,便返回阁中。此去虽胸有成竹,但前途之路多艰,吉凶不可预测。无名微微蹙眉,神色凝重,难掩忧虑。
剑晨看着师父担忧的样子,劝道:“师父,您不是帮他们进修了武艺吗,都是针对雄武的退敌之法,想必此战一定会取胜的,您就别太担心了。”
无名轻轻叹气,眼眸动了动,依旧内心不安,“变数颇多,世事无常,就算我们做好了万全准备,也难保没有意外发生。雄武一定也准备充分,我怎能不担心呢?”说着,他微微低头踱着步子,向自己的正堂走去。
剑晨留在身后,看着师父落寞的背影,有些伤感。说实话,他虽期待着步惊云取胜打败雄武,还武林一份太平,可他又不太希望步惊云变得太过强大,让自己望尘莫及。步惊云杀戮过重,虽然消退了一身戾气,但依旧性格傲慢,我行我素,出手狠辣,这是他并不欣赏的,虽然,步惊云也根本不在意他的看法。可是,师父对步惊云似乎寄予厚望,将绝技倾囊相授,相比之下,他这个嫡传弟子显得似乎可有可无了。
剑晨心里矛盾丛生,他不愿伤害任何人,但他又很清楚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是的,他生出了嫉妒之心。可为什么会这样?他也说不清楚,他只觉得很不安,很不踏实,这段时间来他倍感孤独,从未有过的失落。原来,安全感对于一个人竟然是这么重要。他披风下的手握紧了些,眼眸紧蹙,偶有凌厉之色现出,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他厌烦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