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霄殿到昆仑山,南极仙翁走得匆忙,朝服未换,只盼能快些见到宝贝徒儿白鹤童子。
自从机缘巧合收了白鹤后,仙翁含辛茹苦将他养大,花了不少心思。谁知三百年前,仙翁带他上昆仑拜见师尊,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白鹤被师尊一眼相中,连哄带骗外加要挟恐吓留在了身边,从此师徒两地相隔,再难见面。
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仙翁便会提着酒葫芦,到蓬莱东岸的三星岩上小酌两杯,借以思念他那远在昆仑的乖徒儿。
这日早朝过后,难得无事,仙翁并未回蓬莱,而是驾云去了昆仑山。
想到就要见到宝贝徒儿,仙翁不免有些激动,脚步也越发轻快起来。
下了玉珠峰,行至不冻泉旁,猛然见一模糊身影立在岸边,飘飘摇摇,如絮飞腾,正是姜子牙的魂魄。
仙翁疾步上前,一把绰住魂魄,这才发现子牙只余一魂一魄,其余两魂六魄不知所踪。
仙翁既惊又恼,暗道:“勾魂索命之术阴损毒辣,向来为修道者所不齿,子牙原是有根行的人,竟也遭此暗算!”
一魂一魄气息游离,大有消散之危,仙翁无法,只好将它们往葫芦里一兜,塞了葫芦口,匆匆赶往玉虚宫。
才进宫门,不等见到师尊,便听身后有人叫道:“大师兄!”回头一看,原来是太华山云霄洞的赤精子。
仙翁问道:“师弟从何而来?”
赤精子笑道:“闲居无事,正想寻个伴游山玩水,着棋闲耍,如今见了师兄,赶巧赶巧,快随我去罢!”说罢,携了他的手就往外走。
仙翁急道:“今日不得闲,师弟还是另邀他人吧。”
赤精子不依不饶:“今日不必听讲,如何不得闲?他日师父召见,那才不得闲呢!师兄何必欺我!”
仙翁掖紧葫芦,面露难色:“我确实有要紧事,恕不能相陪。”
赤精子不恼反笑:“师兄说的要紧事,可是子牙师弟魂魄不能入窍之说?”
仙翁奇道:“师弟如何得知?”
赤精子道:“刚才那番话原是戏你的。我来昆仑山,也是为子牙魂魄而来。我先到了西岐,那帮小鬼抱着我哭得一塌糊涂,方知子牙公被十天君所害,魂体分离,危在旦夕。后来我寻到封神台上,听清福神柏鉴说,子牙公的魂魄已被推出,往昆仑山去了,故特此赶来。”
仙翁将他在不冻泉边见到子牙魂魄的事说了,赤精子又道:“多大的事要惊动教主?你把葫芦给我,我去救他。”
仙翁道:“可要愚兄陪你同去?”
“不必。师兄还是快去看你的宝贝徒儿吧!”
赤精子笑呵呵在他背后推了一把,提起葫芦,快步走出玉虚宫。
须臾间来到西岐,赤精子安抚好众人,将一道真气注入子牙灵台,护住其心脉。
及至三更时分,赤精子整装出城,远远地,便见十绝阵上黑雾弥天,阴云合布,辨不清东西南北,又有鬼神哭号之声,悲悲切切,飘渺不定。阵外方圆数十里,草木凋零,鸟兽无踪,竟不见半个活物!
“此阵如此歹毒,吸纳天地万物精元作为己用,若不及早拔除,只怕为祸甚大!”
赤精子沉吟片刻,用手往足下一指,化出两朵白莲,将身子护定,飘在空中,正要往阵中飞去,冷不防见两个小鬼伏在灌木丛中,窃窃私语。
只听一人低声说道:“待会入阵,切莫鲁莽,见机行事。”
“你见机,我行事!”另一人答得非常爽快。
前一人愣了一瞬,叹道:“罢了,谁让我摊上你这个小魔头了……”
胡闹!当真胡闹!十绝阵凶险异常,岂是他们这些小辈应付得了的?拦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将他们撵回城后,赤精子潜入阵中,隐在暗处。
落魂阵内,姚天君姚宾披发仗剑,步踏罡斗,口中念念有词。
法坛上放着一个草人,头上三盏催魂灯,足下七盏落魄灯,十灯已灭其八,余下两盏火光如豆,已是将灭未灭。
忽然,姚天君将手中令牌一击,灯中火苗往下一窜,赤精子怀中的葫芦也随之一震。
姚天君连拜数拜,不见油灯熄灭,不觉心中焦躁,把令牌一拍,大声喝道:“二魂六魄已至,一魂一魄为何不归!”
葫芦又是一震,葫芦盖儿竟被震出三分!赤精子连忙扣紧葫芦口,暗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将草人夺了再说!”
趁姚天君再拜之际,把莲花往下一坐,正要夺那草人,冷不防见祭坛旁绑着个青衫童子。童子显然也看见他了,可惜嘴里塞了麻核,不能言语,唯有不停的向他摇头,眼中尽是惶恐之色。
赤精子暗暗吃惊:“这童儿看着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迟疑之际,一柄利剑斜劈过来,赤精子忙把手一收,这才免了断臂之险,只是袖口被剑刃划破,挂下半幅。
暗处闪出个人影,持剑护住法坛,原来是秦天君秦完。
秦完冷笑道:“想不到玉虚门人尽出些偷鸡摸狗的卑鄙小人!”
赤精子亦回敬道:“不敢当!草人夺命,阴险至极,说到卑鄙,贫道哪比得上诸位万分之一?”
姚天君抓起一把黑砂往上一洒,骂道:“好你个赤精子,敢入我‘落魂阵’,我便叫你有来无回!”
西岐城,相府。
神色慌张,喘息未定,衣袖被划破半幅的赤精子师伯凭空窜出来时,把众玉虚弟子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待师伯气息稍缓,众人这才小心翼翼问道:“老师可曾救回魂魄?”
赤精子摇头道:“这‘落魂阵’好生厉害,害我差点身陷其中!亏我跑得……咳!撤得及时,这才没被姚宾暗算,只可惜丢了两朵莲花,唉……”
武王闻言垂泪道:“相父为国勤劳,不曾受享安康,怎么就遭此厄运!”
赤精子安慰他道:“贤王不必忧虑,待贫道去个地方,定能救出子牙。”
次日清晨,赤精子去而复返,面露喜色道:“此番必能成功!”众人追问他何时出发,如何救人,他竖起三个指头,故作神秘道:“还等三更时分。”
三更时分,赤精子整顿衣袍,起身出城,待他回来时,面如金纸,大汗淋漓,惊慌之色更胜从前。见他如此,众人只道他又失败了,皆悲悲戚戚,低头不语,天祥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赤精子摇了摇手上的葫芦,虎着脸道:“哭什么?子牙魂魄我已取回,快随我进去!”
来到姜子牙榻前,赤精子将他的头发分开,用葫芦口合在泥丸宫上,在葫芦底连敲三下,令其魂魄入窍。
过得片刻,姜子牙的脸由白转红,呼吸亦变得平稳。赤精子捋须笑道:“不消一刻,子牙便会醒转,诸位大可放心。”
话音刚落,天祥便扯扯天化的衣袖,叫道:“大哥快看,丞相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赤精子头上冒了出来。
面色酡红,鼻息如雷,姜子牙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一副醉酒之态!
众弟子齐刷刷看向赤精子,异口同声道:“赤老师,你到底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