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与子同袍 第17章 第十六章

雷震子蹲在树上，俯瞰商军大营。

夜色浓稠，树影狰狞，仿佛蛰伏暗处的猛兽，蓄势待发。

时至初更，后寨火光一闪，直冲云霄，紧接着，大营外一声炮响，三军呐喊，哪吒与天化杀进辕门，势如破竹。

雷震子飞至后寨，鼓动双翼，火势陡然大了数倍，裹着烈焰滚滚而来，径直向中军蔓延。

闻太师曾命人凿渠引渭河水入后寨，以备不时之需，谁料这火烧得蹊跷，水一桶桶泼上去，霎时化作团团白雾，随风消散。无奈之下，吉立、余庆唯有弃了粮草，去寻太师。

大营外的层层鹿角只能抵挡普通军士，哪里挡得住如狼似虎的玉虚小将，不一时，哪吒便直抵中军，与闻仲战在一处。

随后而来的是黄天化，他自恃英勇，两柄银锤舞得密如流星，裹住闻仲不放，有商兵上前助阵，皆被打得头骨碎裂，毙命当场。

粮草被烧，大营难立，闻仲只把金鞭架枪挡锤，再也无心恋战。分神之际，被姜子牙一鞭打在背上，三昧真火喷出三四尺远。

闻仲把墨麒麟纵出圈子，且战且走，吉立、余庆护在左右，奋力杀出一条血路。退兵至七十里外，收住残败人马，结营于岐山脚下。

此一役，商军折损兵马两万有余，闻仲升帐坐下，郁郁不欢，恨不能一刻遂平西岐。

吉立、余庆双双上前，跪地请罪道：“末将失职，未能保住粮草，请太师责罚！”

闻仲问道：“烧粮草的是谁？”

“是杨戬。”

“既然是他，也怨不得你们，起来吧。”闻太师以手扶额，疲态尽显，“三昧真火岂是凡水能灭，老夫失策了。”

吉立近前道：“太师何不邀请一两位道友前来，大事自然成功！”

闻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老夫军务繁冗，无暇顾及其他，一时竟忘了。”

将军中事务安排妥当，闻仲乘了墨麒麟，往风云角上一拍，不一日便来到东海之滨。

下了墨麒麟，临海远眺，但见水天相接处，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海面波光涟涟，白浪滔滔，偶有飞鸟掠过，说不出的惬意自在。

闻仲感慨道：“吾何日才能脱却烦恼，静坐蒲团，参玄悟妙，闲看黄庭一卷？”

流连片刻，转身上了海岛，涛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涌水击石之声，叮咚悦耳。

沿着清幽小径一路向前，忽见一长髯道者坐在松下抚琴。琴声慷慨激昂，一波接着一波，有如惊涛拍岸，气势磅礴。闻仲不忍打断琴者，便静静站在一旁，细细品味，听到动情之处，不觉闭上双眼，随着琴音微微点头。

一曲终了，道者睁眼笑道：“道友从何而来？”

闻仲拱手道：“老夫闲来无事，四处游历，偶入佳境，不想惊扰了仙友。”

道者道：“方才道友听我一曲，觉得如何？”

“如碧海潮生，蔚蓝壮阔。”

道者唇边漾起笑意：“道友若不嫌弃，再听我一曲如何？”

不等闻仲回答，他便自顾自弹奏起来。闻仲急着赶路，不欲在此处耽搁太久，本想就此告辞，谁料琴音一响，便再也挪不开步了。

起初，琴声急如鼓点，铿锵有力，有如两军厮杀，万马奔腾，惨烈异常。

厮杀过后，琴声渐缓，似风中铃铎萦萦绕耳，又如一线清泉潺潺流动。

一阵风过，琴声越飘越远，渐渐融入天地之间。

一曲听罢，胸中烦闷之气消失，心境也变得愈发平和，闻仲暗暗吃惊——他竟能猜出我心中所想！

道者抱琴起身，作揖道：“劣者献丑了。”

“不才闻仲，敢问仙友尊姓大名？”

“萍水相逢，何须留名？道友若是想通了，还可到此处寻我。”

道者哈哈大笑，作歌而去，闻仲提步追赶，才转过一个弯，他便消失不见了。

闻仲暗暗忖思：“那道者言下之意，莫不是要我弃红尘而去？只是我有先王托孤之重，国事繁琐，如何脱身？不如先请诸道友出山，助我早日平定西岐之乱，再向大王告老辞官，寻个好去处，如那闲云野鹤般，岂不自在？”

西岐，相府。

杨戬才进院子，便听哪吒气急败坏的叫道：“杨大哥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头功，这不公平！”

金吒道：“粮草乃行军之根本，粮草被烧，大营难立，换做是我，也会记杨大哥头功。”

此番劫营，姜子牙给杨戬记了头功，哪吒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点小心思早就写在脸上了。杨戬暗暗发笑：“当面不说，背地里倒嚼起舌根来了，我且不作声，看他说我什么。”

只听哪吒道：“烧粮草嘛，谁不做得？换做是我，连火器都省了，一样给他烧个干干净净！”

木吒戳了哪吒脑门一下：“让你去，只怕没到后寨，就被人追着打了。你呀，一出去就是个吸引仇恨的主！况且，杨大哥用的是三昧真火，你行吗？你行吗？”勾勾手指，揶揄道：“来，喷一个给二哥瞧瞧？”

哪吒气得连连跳脚。

金吒接话道：“记不记得从前你犯错的时候，我用扁拐揍了你三百下，才打出三昧真火来，要不要再试试？”说罢卷起衣袖，作势去拿墙角的木棍。

哪吒惊叫着跳到木吒身后，连连摆手：“不必了大哥！”

看他躲在自家二哥背后，一副又是不满又是后怕的表情，杨戬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哪吒撇下两位兄长，跑到杨戬的面前，用一种极度怜悯的眼神看了他许久，这才说道：“杨大哥，辛苦了。”

杨戬着实没弄懂他说这话的意思，反问道：“什么？”

“没什么！杨大哥，你为了烧粮草，牺牲太大，小弟佩服！佩服！”哪吒煞有介事的向他抱拳致敬。

三昧真火乃道家内丹修炼之一，以太虚为鼎，太极为炉，只需身心意三者合一，便可运用自如，当然，若是受到外力冲撞，也会令真火失控，喷薄而出。

千百年后，火云洞洞主圣婴大王红孩儿以三昧真火对付孙悟空时，用的便是后者。这个法子虽然简单，却有一定弊端，譬如一不小心出手太重什么的。

回想起兄弟三人的谈话内容，杨戬顿时哭笑不得——哪吒与闻太师皆是被人揍了一顿，这才喷出三昧真火——他不会是想歪了吧？

大抵是怕杨戬难堪，金吒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杨大哥，哪吒真心是在夸你，真的。”

闻太师败兵之后，一直蛰伏在岐山南麓，不见任何动静。

哪吒与杨戬奉命出城查探，只见商军大营编排有序，巡逻守卫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全然没有战败后的颓相，又想到闻仲退兵之时，沿途田地并无任何人马践踏的痕迹，不禁感叹对方纪法严明，带兵有素。

杨戬在哪吒耳边悄声道：“这几日不见主帅踪影，倒是多了几个左道之士，我曾听说闻太师乃是截教门下，想必那些人是他请来伐西岐的。”

放眼看去，果然见大营上方盘旋着数道黑气，杀光闪闪。

哪吒与杨戬交换了一个眼色，正待起身，天空陡然一暗，罩下个八卦阵图，阴阳两仪徐徐转动，时不时迸出蛛网般的电光。四周气息瞬间凝滞，无形威压临在身上，竟令二人脚下的土地陷下几分！

杨戬清啸一声，拉起哪吒往阵口跑去，眼看就要冲出结界，忽然身形一滞，单膝跪下。他用手捂着额头，指间银芒四溢，引得哪吒右腕金镯嗡鸣不止。

阴阳两仪越压越低，远处景物渐成一线，若不设法脱困，只怕要被这阵图吞噬了。情急之下，哪吒祭出乾坤圈，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法宝与阵图相撞，发出炫目的白光。

朦朦胧胧中，一条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二人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