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观影体】孤独的游魂 第12章 食堂

12.

那是一位性情极为乖僻、业内评价两极分化的一位化外民匠人。

几乎不露面任何场地，也无法私下联系到其本人，行事全凭心情而定。可以对一只触碰不到的猫儿绕路而行，也可以对一位工造司的师傅冷嘲热讽。如若不是因为有朱明的将军怀炎护着，怕是早已被他祸害过的各位匠人们联合从仙舟里揪出来，“亲切”问候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对此，丹枫只能说这群家伙的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首先，人家并不住在仙舟，目前只有怀炎能把他叫过来，而且大概率还是全息投影状态；其次，对方虽然武力一般，却对各类造物都仿佛了如指掌，一时不慎就会落入下风、甚至败北；最后，就算真有能耐让他们把人给找着了，想要动手的话，还得先问过那位将军大人的意见才行。

至于为什么丹枫会那么清楚，自然是以上所有情形，他基本全都见过了。

当初在罗浮的时候，丹枫硬是找不出一位工匠师傅替他锻造一把特制武器，明明要求也不高，耐用就行。

无奈之下，丹枫只好听从白珩的建议，用玉兆发布了匿名的提问帖，在热心网友的帮助下，找到了当时还没被扒出来皮下是那位化外民匠人的社交账号，将自己的来意与要求都私信给了对方。

然而消息就像石头沉入了大海里，没有一丝回应。

直到半个月后，丹枫随云骑军一起应对丰饶孽物时，再次因力度捏断了手中的兵戈。进攻频繁的丰饶民和受伤的云骑军，曾让他一度陷入了两难抉择的地步。却不想，有一柄长枪破空而来，深深刺穿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步离人的脑袋，也助他摆脱了当时的困境。

这便是击云的初次登场。

丹枫难得有了把趁手的武器，内心不免也想认识认识这人，结果私下调查没成，还被对面当天直接黑了玉兆，差点连家底都被查空了（如果不是因为他龙尊的身份）。

于是，在当天的晚上，怀炎难得主动联系了他，而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化外民匠人，也首次出现在云上四骁之一的面前（虽然是全息投影）。

长枪击云、长剑支离和阵刀石火梦身，皆出自于这位化外民匠人之手。

支离剑，由异族金属之心炼制而成，剑身玄黑，血光浮泛，它的诞生完全违背了常规武器的传统，与锻造它的匠人一般狷狂。

他们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这把剑的时候，是在镜流受封剑首的那一天。

那位化外民匠人难得出席了典礼（虽然还是全息投影），他持剑而行，明明不会被触碰到，原本拥挤在一起的人群却下意识地退步，主动让出一条路来。就这么看着他缓步走到比武的场地前。尽管他们无法透过投影看清匠人的面容，却能从对方沉稳自如的态度上，感受到这人自骨子里带着的孤傲与自信。如同发光的星星一般耀眼。

只见匠人信手一投，寒芒闪过，那剑已然深深刺入土壤中，没地数尺，只留下剑柄在地面。

而在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将整个典礼的气氛都推向了一个**。

「唯有罗浮云骑军的剑首，才能发挥这把剑的全部潜力。」

片刻的沉寂过后，人群中像是炸开了锅似的，或惊异或赞叹，或质疑或询问，而在场所有人的声音与注意力，此时全都集中在了今天这场典礼的主角身上。

这才是她最后的考验！

那位匠人说完，没多久，就趁着人群没注意到他的时候，便散作点点数据块离去。明明连面容都无法看清，然而，却有那么一瞬间，从注视着支离剑的投影身上，似乎看到了一丝的不舍。

仿佛那被他投出去的，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把剑，而是一种意义非凡、与他整个人都息息相关的存在。

应星本来是没打算过去的，仍想像之前那样，缩回自个屋子里头。但话还没说出口，他的肚子就先背叛了他。

“咕——”

在这个安静的早晨，如同应星被炸塌了的石屋一般，“轻声”述说自己的遭遇。

应星：……

“看来应星也饿了呢。”白珩凑到了对方的身边，歪了下头，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睛眯成了弯弯的一轮月牙，嘴角微微勾起。

丹枫暼了一眼应星，“呵”了一声。

“谁让这人又整晚通宵弄他的研究，没人提醒，饭都可以不用吃了。”

“应星，你这回可是丢大脸了，有何感想啊？”景元也笑着凑到了应星的身旁，调侃道。

只不过对方听不到他说的话，应星沉默着，任由少年牵过自己的手，被其拉走，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

而难得没有用发簪挽起的长发之下，那若隐若现的耳廓，此时早就已经红透了，就像琼实鸟尾部挂着的红色果物一般。

丹枫三人跟在应星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聊着，本想缓和一下方才讨论时沉寂下来的气氛，但讨论的话题在不知不觉间，又转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上。

“所以这才是她最近沉迷体术的原因吗？”白珩想起先前才得知的事情，皱了皱眉。

自阿苏他们到来后，镜流可以说是每天雷打不动地早起，不是打坐闭目养神，就是伸展手脚锻炼身体，时常见不着人在身旁。但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其实更多时候，镜流可以说连睡觉都避免了，只是有心收敛，才没叫自己的几位好友发觉而已。

“习剑者，行杀戮之事，悟心悟道；若剑中杀意过重，易恶念缠身，所言所行，步步皆心魔；需静其心，压其性，镇其念，不为杀念所控，不为恶念所惑。”丹枫淡淡的说着，眼里浮现一丝不解，“虽说可以理解她的行为，可是，在这个连魔阴身都可以被压制的特殊时空，她并不需要像短生种那样去争分夺秒。”

“镜流，云骑军的剑首，罗浮的『无罅飞光』，你在焦虑什么？”

丹枫这么一说，景元才迟钝地记起来，镜流虽然容颜依旧，却早已不再年轻，已然到入魔阴的时候了。

连带着镜流教导他如何应对入魔阴者的那个下午，以及，那恍若遗言一般的教诲，也一并浮现在他的眼前，恍若昨日。

时光，竟然过得如此之快吗？

“师傅……”你也会怕吗？

比起害怕，更多应该是感到不甘吧，丹枫这般想着，不甘于这副身躯被套上的枷锁，被梦魇缠身的混乱与不安，以及，倾尽全力却抓不住的理想。

毕竟，那种深深扎根于眼神之中的执念，对丹枫来说，那可真是太熟悉了。

三人之间弥漫着诡异的氛围，彼此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在这些都影响不到前边的应星等人。

少年在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应星跟在他后边，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偶尔也会回应几声，三个小孩走在最前边，彼此窃窃私语着。

于是乎，在不知不觉间，应星便将方才他和三个小孩经历的事情，基本上都和少年说了一遍。

了解完前因后果，少年笑着拍了拍应星的手背，告诉他，让他不必担心。

“到时候会有人好好和他们‘说一下’的。”

走在他们前边的三个小孩，身体抖了抖，什么也没说，只是身上的气势看着更低了几分。

而到了用饭的地方，几人“恰好”碰见了一位刚吃完早饭的男孩——阿苏。

他看见应星走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直到少年走过来，伸手要去拿他手里那副已经吃空了的碗筷，他捧着碗的手下意识往旁边挪开，才迟迟反应过来。

“你干嘛？”阿苏看向自己的好友。

“带应星哥去拿碗吃饭啊，顺带洗一下我的碗。”少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应该你拿给应星哥吗？还有，这是我的碗。”

“入了碗柜都一样，哪有你的我的他的，拿来吧你。而且，应星哥又不知道碗放哪里，难道你要他到时候肚子饿了，跑下来，结果还找不到碗吃饭吗？”

景元：“应星以后会不会下来吃饭都不好说吧？”

另外两人跟着点了点头。

阿苏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看着抢走自己碗筷的家伙，眼神询问对方：你确定应星哥还能像今天一样过来这里吃饭？

少年回了他一个“尽管包在我身上”的眼神，就带着应星往食堂里边走了。

阿苏对此摇了摇头，看上去颇有些无奈的样子。

“说吧，你们三个又去谋划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却让原本背对着他、正要偷偷溜走的三个小孩，身躯一顿，默默收回了即将跨出门槛的小脚丫，转过身子，乖乖回到了他面前。

另一边

“嘿，唐叔，有什么能现在马上吃的不，我好饿啊！”才刚推开门，少年就朝背对着这边的男人抱怨道。

对方头也不回地给了他一句：“锅里还剩点粥，你自己盛吧。”

“好嘞！对了，应星哥，碗在靠近门的那个大柜子里，你随便拿来用就行，都是洗干净了的。”

“应星……？”

原本还盯着烤箱的男人，身形微顿，连忙转过身子来，看向了这个小厨房里预料之外的小客人。

“呃……你好？”

应星被他盯着有些不太习惯，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你小子可算愿意下来了，饿不饿，想吃点什么不？对了，这里有我做的一些糕点和酥饼，都是用你之前送的那些麦子做的。本来打算让小七给你送过去，没想到他还真把你拉过来了。那小子心大也没什么自觉，没打扰你吧？”

被称为“唐叔”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应星的身前，还把方才放在烤箱旁边的点心盒拿了过来，塞到对方的手里。

然而，当说到最后的那句话时，男人的声音却低到只有他们两人听见。

丹枫看到了男人眼里的一丝不安与试探，这让他感到有些熟悉，好像在过去，似乎也有谁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自己。

是谁呢？

长发……看着很柔软，眼睛也很清澈明亮，整个人像发着光一样……

是景元那小子？

不，好像也不太对……

思来想去还是记不起来，丹枫只好先将这事搁置在一旁，等日后再慢慢思索。

而在他走神的这段时间里，应星和男人的对话早已结束。

虽说不知道应星方才与对方说了些什么，但从他们现在相处的气氛来看，起码没有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彼此之间那么拘谨了。

“哎哟，说着说着都忘了事。来，拿着，快去吃吧。中午别忘了下来吃午饭啊！”

唐叔说着，把他装了满满一盘子的早饭，全都塞进应星手里，生怕他吃不饱似的。

应星本想说自己吃不了那么多，但看着对方眼里掩盖不住的喜悦，又莫名把话咽了回去，点点头，说了声“好”。旁边的少年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俩聊完，一边把应星的点心盒拿过来，挂在自己弯着的手臂上，推着人家往外走，一边笑着回头和唐叔说再见。

等他们回到食堂，就看见阿苏正冷着张脸，盯着低头站在自己身前的三个小孩。

“如果不是应星哥反应够快，我想今天就可以叫上小青，给你们三个收拾收拾下，埋下去算了。”

虽然阿苏的脸色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语气重了些，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

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上次，也是有阿柒和应星哥及时赶了过去，引开了那些丰饶枝条，不然我那天就该去唐叔那里，给你们往册子上边也加个名字。”

听到这话，原本乖乖听训的三个小孩把头垂得更低了。

“对不起，苏哥，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弱弱的声音再加上那幼小的身躯，给人一种可怜巴巴的样子，旁边吃完早饭的应星，此时都有些于心不忍，然而，就在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就有人先出声了。

“好啦，别太责备阿哲他们。”

那人喝完手里最后一口粥，见阿苏转头看向了自己，朝对方笑了笑：“我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

他原本坐在应星的对面，跟对方一起吃早饭，现在转过他半个身子，与阿苏对视着。长发扎成的高马尾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一下，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险而又险地擦过他方才喝完粥的那个碗。

不错，此人正是先前把应星拉过来吃早饭的那位少年。

柒，这是他的名字。

方才在带应星去拿早饭的时候，柒就和对方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自我介绍，而这也让丹枫等人总算对他们几个人有些许了解。

*为什么支离不是镜流的？

因为是应星借给她的。

在我看来，支离跟随刃的时间比镜流要多更多的时间。它见证刃的诞生，也陪伴着刃走向结局。所以对本世界的应星而言，比起单纯的兵器，支离更像是一种无限接近于他自己的特殊存在，而他本人对支离的情感也更为复杂和亲近。

应星可以拒绝把支离交出去，他也可以重新锻造一把新的剑，将它交付给镜流。

但他很清楚也很明白，镜流最想要的那把剑，她现在还无法握住，而支离是当时最适合她的一把剑。留在自己身边，支离顶多只能作防身之用（或许更多时候是仅作摆设）。但在镜流手里，支离会斩下无数丰饶孽物的首级，饮尽它们的血，帮助更多他看不见也帮不到的人脱离苦难，避免更多星球落入与过去的母星一样的下场。

他锻造兵器，从不为谁，只为斩杀更多的丰饶孽物而已。

*镜流的不甘是什么？

是一切还没结束，还不能定论。

其实从文里（应该）可以看得出来，镜流对武力的追求是十分执着甚至到了疯魔的地步。以至于在原著背景故事里，她斩灭孽龙时，想起的不是已亡故友的音容，而是幼时亲眼目睹故乡苍城被灭的场景；心里翻涌的也不是手刃挚友的痛楚与悲哀，而是与近似于童年噩梦对峙时，克制不住的战栗，以及如同水覆盖她全身的战意与兴奋。

（至少我个人理解是这样的）

当她知道自己能做到的远不止于此，想握住的并非遥不可及，本就不被她放入眼中的世俗道德，如何能约束一头本自血海中杀出来的白狼？或许过去身为罗浮剑首的她，也未曾想过，在避不可免的结局到来时，自己的选择居然会如此叛逆与不可理喻。

又或许早已猜到，所以才会对那时尚且年幼的徒弟，说出宛如遗言一般的教诲吧。

*丹枫也有同样的执念？

嗯，差不多。

生来便是龙尊，日常**接近于无的人，在接触并认识了名为“自由”的东西之后，那一次次反抗龙心赢取的自我，在那一刻获得了它存在的意义。

丹枫对自我的追逐与极度渴求（甚至也到了疯魔的状态），在我看来，可以说是被迫且无可奈何的。龙师对他身份的压制与对他力量的渴求，龙心对他心神的蛊惑与动摇，都将他往他们想象中的持明龙尊上推去。他不愿活成那种持明龙尊的样子，一如他的转世不愿活成他的样子。但与丹恒的处境不同，丹枫虽说对龙师应该没有什么好感（毕竟看背景故事里，好像造新龙尊的法子还是龙师告诉他的），但对持明族的感情还算挺深的，身份所带来的认知，让他对生命十分的珍惜且重视，不然原著那边也不会因为想要救活死去的所有人，结果却因此犯下了饮月之乱。

自我与责任都放不下，又想两者都掌握在手，只要有一丝可能，丹枫都会倾尽一切去争取。不被理解也没关系，在丹枫看来，只要两个他都能拥有且不辜负，哪怕为此付出性命他也愿意。

毕竟他身为龙尊，本就一无所有了。

*小应星好容易心软啊……

除开原则方面，不管是阿刃还是应星，他一直都很容易心软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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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