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振东】灯与恒星 第6章 杜塞（二）

樊振东，16岁就在国际比赛上崭露头角的樊振东，头顶着的是二王一马的余晖和国乒三剑客的如日中天，初生牛犊不怕虎，可真要拼起来，牛犊注定会被老虎撕一身血，巴黎世乒赛0：4被张继科打的落花流水，苏州世乒赛1：4被马龙阻在半决赛，哈尔姆斯塔德世界杯他杀入决赛与马龙会师之后被零封，很久没有输得这么狼狈过了，他觉得特疼。

疼了，才会长教训。伤了，才能生出厚厚的茧来保护自己。

他太熟悉落后的感觉了，熟悉到渐渐学会了怎么逆着风咬牙往前走，怎么坚定地跳出属于自己的绝境之舞。

于是，在落后两分的情况下，他反而打的更加决绝。

“啧啧啧，这正手扑的，反手拧的，直线变的，才20岁啊，身体素质技术战术都一应俱全。”在樊振东以破竹之势连扳两局之后，余添然淡淡地总结，边说边去瞄就要被说急眼的林琳，她其实不算樊振东的球迷，就是单纯想去逗林琳，林琳急得要跳脚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林琳气得跟她没话说，还是去扒跟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暨衍的胳膊，暨衍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目光没从屏幕上移开分毫。

林琳很满意，看吧，只要完整地看完一场比赛，就不会有人不喜欢竞技体育。

搏杀，撕咬，拼了命地追逐，都会让观众热血贲张。

决胜局，再没有像几局一般大比分领先的情况出现，两人一板一板地拉，一分一分地啃，起初林琳还会因为马龙得分欢呼几声，后来四个人只是静静地去看比赛，寝室里除去电脑中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声音。

暨衍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成年之后的樊振东，他的球衣被浸湿，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像是蜡烛燃烧时落下的烛泪，他发球会习惯性的手抖，赢了球就低喝一声，丢了分也会着急，但不显在脸上，全部逼在了他的一双英气的眼睛里。

暨衍想起他除夕那天才刚说完要回家吃好吃的，就连忙接了一句，不过要先努力训练打比赛，能捧上奖杯再回去就更好了。

这是他参加的第三届世乒赛了，他的努力和实力推着他，来到了最后的奖杯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

马龙防住了樊振东的侧手暴冲，拿到赛点。

樊振东凭借侧身反拉将马龙拖入正手相持，然后追平比分。

马龙摆短，没给樊振东留拧拉空间，11：10领先。

马龙拿出擅长的正手本事，反拉一板，落点在樊振东空出的半台，樊振东回扑不及，白球落地。

比赛结束。

宿舍里的四个人都没有出声，哪怕是眼见着偶像最终拿下决赛卫冕冠军的林琳。

太壮烈的比赛横冲直撞地进入尾声，瞬间的失语会比肆意的庆贺更先找上观众。

她们沉默着，看记者一个接一个的采访冠亚军，看马龙说自己经受住了考验，这场比赛能够成为经典，看樊振东明明已经红了眼眶却还咬紧牙关不让哽咽声露出，借着擦汗的机会抹一把眼角的泪。

马龙说，未来是樊振东的。

樊振东说，最后一局失误太多了。

他把说了一半的“快速成长”咽回去，换出一句“以后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别人觉得他不过20岁，未来还很长，他觉得自己已经20岁，早就过了还能以成长期容错率高的理由来解释比赛失利的年纪。

输了，就是输了。

技不如人，不能找别的借口。

“唉……”林琳长叹一声，“其实樊振东吧，也挺厉害的，不过比赛就是这样，有人夺冠就会有人失利。”

竞技体育，从来都是踩着别人的梦想去追自己的星空。

2017年6月5日20点，暨衍罕见地发了一条与自己的歌无关的微博——

@暨衍：

爱丽丝会找到仙境，凤凰鸟会破壳重临，

向前行，向前行，

绚烂的，肆意的，放纵的，

都算胜利。

几个熟悉她的粉丝在评论区摸不着头脑，凑在一条评论里聊了起来，猜测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心情不好，纷纷表示没想到暨衍也是会晚上emo的性格，结果被点进来的路人犀利地嘲笑：“听她写的歌，她岂止是晚上会emo的性格，她甚至是随时会emo的性格。”

6月6日凌晨1点，樊振东给这条微博点了赞。

他今晚没有按时入睡，实在是，睡不着。

在床上辗转反侧又担心影响到和他一个房间的队友休息，只好拿起手机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机械地刷起手机来。其实也不知道要看点什么，只是手指一直划一直划，广场上庆贺马龙卫冕和遗憾自己冲击失败的帖子总是刷不干净。

他点回主页，才看见自己的好友列表里有人发了微博。

暨衍。

评论区里的粉丝不知其所云，可樊振东清楚。

真是，还说要请人家看自己的比赛呢，请来看自己怎么输的吗？

暨衍说“都算胜利”是她心肠好，愿意安慰自己，樊振东不这么觉得，失败是不争的事实，他要把每一道伤口都血淋淋地扒开，疼的时间越长，记得越久。

*********

从三月起安稳到现在的教授，终于有了额外的动作。

他告诉暨衍，晚上跟他去参加一个聚会，记得打扮得漂亮点。

暨衍表情很木，回复的时候手指棍子一样直戳手机屏幕。

倒是陈筱舟注意到了，凑上来看，她以为教授是想要带她去涨涨见识，非常雀跃地主动请缨要给暨衍化妆，还说把自己的漂亮裙子借给她穿。

“暨衍，苟富贵勿相忘啊。”她很郑重地握住暨衍的手。

只是不知道，陈筱舟要是亲自来看这个聚会到底是什么样子，还愿不愿意帮她打扮。

五六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凑在一张圆桌上，个个挽着年轻的姑娘，有一个暨衍认识的，前段时间娱乐新闻上还报道他与结婚多年的太太共同出席活动，两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

这是什么小三交流大会。

暨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教授还是未婚。

饭桌上有人调侃教授，说他艳福不浅，上个月带出来的还不是这个；有人敬暨衍酒，半个巴掌大的玻璃杯灌满了茅台，暨衍将嘴角扯出个上扬的弧度来，婉拒道，自己还是学生，不喝酒。

话音刚落，饭桌上的人哄得笑出来声，一个人用手指将在座的女孩点了一圈，说：“你问问她们，有一个超过22岁的吗？”

教授也没有想要替她解围的架势，她尽力止住自己微微的颤抖，最终还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忍忍，再忍忍。

她想，她其实不算个好姑娘，也不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应该做，女孩子要自重，要保护好自己。

可是她只是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不能当做筹码去交换，要小心翼翼地去保护，在这个世界上，她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但当她接到樊振东的电话时，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了出来，就像在海上飘荡太久的人，在已经放弃生的希望之时，突然看到了一座灯塔。

她想起樊振东说要是能明年回家过年能就好了，他俩可以一起去买上次她在烘焙店买的那个椰蓉毛毛虫面包，想起他在收到生日礼物的时候说，这次就是他欠她一个礼物，以后出去比赛看到好玩的东西会买来送给她，想起他邀请她去看自己的比赛，她拒绝的时候他撅起嘴很不开心的样子，抢在她说下一句话之前自己说了下次一定。

在他的眼里，她好像总有值得期盼的未来。

她得去过樊振东想象中，那种未来。

“暨衍，就是你上次送给我的平安符啊，它被我不小心弄破了，你从哪里求的呀？我想再去求一个。”

暨衍在厕所隔间里压抑着自己的抽泣声，说不出话来。

送给他的平安符，阴差阳错的，最终救了自己。

“暨衍？暨衍？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暨衍连哄加骗被灌了一杯白酒，索性她酒量不错，现在也只是口齿有些不清，不至于没法说话。

可樊振东从小就跟着老队员们，几个大老爷们凑在一起喝酒常有的事，所以他一句话就听出来了：“你喝酒了？在外面？”

“樊振东，”暨衍用手背抹尽眼泪，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的脑袋更清醒一些，未果之后，她轻轻笑了出来，嘲笑自己，却也借着对自己的失望鼓起勇气，“你现在忙吗？”

“不忙。我们下训了。”

“你能来二环上的那家世纪酒店来接一下我吗？不用进来，在门口就行。”

“好。我二十分钟后到。”路程十分钟就够，樊振东希望领导能在十分钟内通过自己的外出申请。

暨衍没跟教授打招呼，打了招呼大概也出不来，她从卫生间走出来直接乘了电梯，电梯一路下行，暨衍亦愈来愈轻松，等到达一楼的时候，暨衍畅快几乎要喊出来。

外面正下着雨，暨衍不管，就坐在马路牙子上晃着脚丫等樊振东。

雨打在身上，让她的酒醒了个干净。

不一会儿，她就看见一个人影急匆匆地朝自己奔来，踩着一路映在积水里的灯光。

来人白皙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不小心落上的雨水还是生出的汗水，神情少见的严肃，像是前两天在赛场上的样子。

他把伞笼在暨衍头顶，说道：“怎么不打把伞？就这么生淋着？”

没问暨衍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突然要自己来接，樊振东只是向着暨衍伸出手来：“要我拉你一把吗？”

嗯，对，拉她一把，樊振东已经拉了她一把了，从浑浑噩噩里，从自己即将坠落的深渊边缘。

“不用，我自己来。”

还是两个人，一把伞，暨衍身上披着樊振东的外套，沉默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暨衍顿了顿，抢先让步：“你先说。”

“没当面跟你说，你写的这两首歌真的很好听，不光是我，我队友也很喜欢……”说着，他急迫地想要证明夸奖的真实性，“就是林高远，你认识吧？”

“不认识。”暨衍诚实地摇摇头，“我只看过你和马龙的比赛。”

哦，前两天他输了的那场是吧。

樊振东沉默了。

“很精彩，我期待你下一场能赢回来。”暨衍悄悄去瞧耷拉着脑袋的樊振东，眼皮下垂，一副落水小狗样。

“你觉得我能赢回来？”樊振东嘟嘟囔囔地说，“我已经输给龙队好多次了。”

“我觉得你能。反正我只见过你输给他一次，还就输了最后两个球。”

对哦，每一场比赛都是从零开始的，只要不拿过去吓唬自己，他和马龙永远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出新歌？我等着听呢！”

暨衍眼瞳暗了下去，什么时候呢？和教授闹掰了，谁还能为自己提供制作团队出新歌？

“等着吧，肯定还会再出歌就是了。”

杜塞真的……很伤……

专业知识实在不是很了解，大家就看个氛围吧哈哈。

希望我们暨衍和小胖能够相互温暖，共同成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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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杜塞（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