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上去简直不可思议。”
陈山烟炒着铁锅里的青菜,“我们居然就在短短一天之内,走完了派出所,市公安局,特安部,拿到了我未来三个多月的行程安排,我还需要去辞职,去接受训练,还得到一个编制……”
“你,你还说你是我未来的……”陈山烟吐出那个词,“亲人?”
“在上一次,上上次的循环中,您亲口这样对我说。”迪卢木多点头表示肯定,顺手剥开了蒜瓣上面的表皮,给陈山烟拍碎了丢进锅里。
“我们应该没有亲缘关系?”陈山烟狐疑。
“的确,但是,”迪卢木多自来熟地打开碗柜,按开电饭煲打饭,手法熟练,“在去往圣杯战争战场之前,您亲口对我说,希望圣杯战争结束后,我们依然能保持这样亲密的关系,您希望能继续关切我,我也希望继续关照您。”
“我想,可能是命运注定的缘分,毕竟我们起码也是生死相托的关系,还共同居住了这么久,就如同亲密的朋友一般,怎么可能说分开就分开呢?”
迪卢木多凑近问她:“您其实相当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独自生活吧?”
锅铲的翻炒停滞了一下,陈山烟抿抿唇,盛出了青菜,迪卢木多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谢谢您的关心。”
“我上一次,上上次,也是这样的表现?”陈山烟有些确定迪卢木多说的是真的了,不是特别了解的话,怎么会知道她会这么想呢?
迪卢木多又是颔首,陈山烟道:“那你岂不是对我了如指掌?我想什么,说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都知道,我却对你一无所知,在亲密关系中,我们对这种一方能完全包容和了解另一方的情况并不看好,这意味着前者往往要思虑更多,承受更多。”
迪卢木多讨饶:“倒也不至于这样……我顶多只是对您的一些喜好比较了解。”
陈山烟坐下准备吃饭:“我看你对我脾气也挺了解的。”
迪卢木多开始做阅读理解:“您不喜欢这样?”
陈山烟盯了他一眼,“就算是最要好的知心朋友和父母都不至于这样。”
“我们是主从,您是我的御主,我是您的从者。”迪卢木多像是说给陈山烟,也像是说给自己听,“这不一样。”
“不过我能理解,毕竟对您来说,我是个第一次见的陌生人,但对我来说,您已经和我共同经历了太多。”迪卢木多宽慰,“……吾主,您有足够的时间来了解我和认识我。”
筷子碰撞的声音在公寓里清晰可闻,陈山烟看着坐在对面的英灵夹了一块鸡胸肉到她碗里。
……她最喜欢吃鸡身上的鸡胸肉,而不是大家公认最该吃的鸡腿。
“上一次您教过我怎么做这道菜,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你对小陈有点过度保护了。”
站在训练场边角,张敬忽然对迪卢木多这样说。
训练场中央,即便铺好了军绿色的软垫,临时抱佛脚的陈山烟也被高自己一头不止的男性教官摔地不轻,伴随着教官轻松的格挡和绕后锁喉,陈山烟的又一次主动进攻宣告失败。
“面对量级明显大于你的人,不要尝试正面进攻,对方的力量绝对在你之上。”教官松开她指点,“用膝盖,手肘和手指攻击敌人最脆弱的地方,你的弹跳力也需要利用起来,用敌人的身躯作为踏板,来,尝试一次大腿绞杀。”
迪卢木多将视线移开,“我认为这不过是从者对御主的基本关注,在意御主的安全,这很正常。”
“你几乎不会和她分开太久,连体婴儿都没有你们这样亲密,连进办公室单独谈话你都要争取一下,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照你说的,被之前两次循环的经历整怕了?”
张敬双臂环胸,有些感慨地笑了一声:“你在市公安局报出我们在场每一个人的名字和警号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内部的资料被泄露出去了。”
“放心吧,我们参谋部吸取教训,这次一定给小陈配上最好的装备,最完善的设施——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上面甚至希望派遣一整队特安部特遣队。”
“希望如此,”迪卢木多说,“圣杯战争的敌人根本不能以常理论,我不在乎谁赢得圣杯,谁许了什么愿望,我只希望吾主能活下来。”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言下之意就不用多说了,张敬看了一会,陈山烟被魔术强化过的身体反应更快一些,她踩着教官的腿和胸腹将对方暂时击倒,大腿肌肉鼓起,紧紧缠住了教官的脖颈,任凭教官用双臂去死命硬掰也不放开,陈山烟用手肘给教官来了一击,结果教官腰腹和下肢用力,差点没把陈山烟往前掀翻。
“做的不错。”教官喘着气,揉着他的脖颈,“勒的够狠!”
进入短暂的休息时间,陈山烟懒得走下软垫,直接躺在了垫子上平复呼吸,她歪歪头,转过来看见了站在边上的迪卢木多。
几乎是同时,张敬注意到迪卢木多的脚不自觉向前移动了一些,这位英灵的瞳孔微缩,肌肉紧绷,但又缓缓恢复成原样。
迪卢木多轻松对陈山烟打了个招呼,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陈山烟懒洋洋地挥挥手,又瘫在垫子上休息了。
迪卢木多对陈山烟的第一次死亡记得太清楚了。
参谋部开会了,他们打算尽可能增加陈山烟能携带的重武器数量,延缓她进入战场的时间,有人甚至提出就地解除陈山烟和迪卢木多的契约,换一个素质更好,保命能力更强的特安部老资历作为迪卢木多的御主。
但经过占卜,陈山烟明显是被另一边的大圣杯选中作为御主的人,令咒似乎无法在已经选定的御主和其他未被选中的人之间流转。
迪卢木多说出了在座好几个人的真实姓名,资历以及他理应没有见过和知道的绝密档案资料,这证明了他来自两次时间循环的事实,于是参谋部请迪卢木多说一说这一次圣杯战争有哪些敌人。
“Archer是本次战争中最强大的从者,他具备神性,实力强大,性格高傲,喜欢乐趣,很傲慢,可以在一夜之间结束战争。同时他对命运和未来很敏锐,第二次死亡前,他道出了吾主的特殊之处。”
“Saber具有强大的宝具,对圣杯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她的御主心机很多,也有充分的准备,我和吾主上一次就是栽到Saber的御主手中。”
“刺客们……对,这个职介是复数,他们的御主和Archer的御主本来是同盟,和圣堂勾结,这次战争本来就不是公平的战争……”
“Caster……”
“Rider……”
“Berserker……”
将情况一一介绍完,迪卢木多看看参会的人们,给出了他自己的建议:“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有一种特殊的方法或武器,能够在第一夜就将强敌的御主们全部杀死。”
“我们去参加圣杯战争不是为了当刽子手。”部长看向他。
迪卢木多平淡道:“杀死御主,从者自然就消失,Archer会麻烦一些,这个职介具备单独行动的能力;我在此并不是为了展示我的无能或懦弱,我首先承认我相比于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骑士王,征服王或是神话中的吉尔伽美什,我的武艺是不足以弥补巨大的实力差距的。我的宝具也并非什么神器。”
“我的忠诚在战场面前不值一提,吾主的两次死亡给了我深刻的教训;杀死其他御主,越快越好,吾主就越有可能活下来。”
“我们一般不主动攻击。”部长说,“胜利不是我们的目的,获取情报才是。”
迪卢木多的神色依然平淡:“敌人不会这样想。”
部长和迪卢木多对视了一会儿,这个中年的儒雅男子取下眼镜,用镜布擦拭干净后道:“奥迪那先生,你从法理上来说,还没有加入我国国籍。”
“我从法理上而言甚至不是人类,”迪卢木多这次开口的语气里带上一些轻松,“如正统的魔术师所说,英灵不过是特殊的使魔,是御主的刀剑和盾,被御主所驱使,根本算不得人。”
会议室的气氛从未如此沉闷过,人们互相交换眼神,张敬在会议长桌的一侧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迪卢木多,她碰了碰隔壁风水师同事的肩膀,用圆珠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给同事看:
【英灵对他的御主过线了】
同事在画了个勾勾表示赞同。
部长开口:“非我也,兵也。”
迪卢木多说:“很高兴我们达成这样的共识,吾主能平安从战场归来,是我们都希望看到的。”
部长发话了:“今天的事情,就不要告诉小陈了。”
迪卢木多在出发前秘密被特安部请来的各位高深的道士,巫师,神婆等人用各种晦涩而严苛的仪式和咒语,立下了种种限制迪卢木多而有利于陈山烟的各种禁制。
迪卢木多全盘接纳。
不可杀死她,不可伤害她,不可背叛她,不可出卖她,不可欺骗,不可伤害她的精神,□□和灵魂……
英灵在举行仪式的时候还真诚地建议:“你们如果有时间,可以让禁制中增添一条,不可让她因为我的言行而不悦。”
道士们互相看一眼,都能读出同事眼里的疑惑:
这辈子没听过这种要求。
但是满足他,于是道士们意思意思加了这么一道附加条款。当天晚上迪卢木多因为调笑陈山烟的身手让御主感到不高兴,他当即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透彻灵魂的痛击。
出发前,部长找到迪卢木多说,将外在,君命有所不受。
陈山烟的道德水准高出圣杯战争参战者一大截,放在从前,迪卢木多还以自己的御主拥有这样的美德为自豪,现在迪卢木多却只会感到惋惜:吾主,您的美德不能帮助您在战争中活下来,主动出击是最好的办法,不讲武德,但很有用。
不过,迪卢木多并不认为让陈山烟放低道德水准是什么值得奋斗的目标;他知道陈山烟和这些魔术师是不同的,魔术师们为了圣杯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已经不是正常社会中的人。可是陈山烟经历完圣杯战争,她还要回到那个正常的世界里去继续生活,她会拥有健康的友情,美满的家庭,幸福的,普通人的生活;迪卢木多不能让圣杯战争中几个魔术师的血脏了她的手。
陈山烟给过迪卢木多太多了,她给出了主君的信任,给出了朋友的理解,亲人的包容,也给出了战友的生死相托……但迪卢木多没能保护好她,这是他作为骑士,作为从者的失职。说好的对主君追随到最后,但迪卢木多没做到。
迪卢木多不需要陈山烟为了照顾他的骑士心态而做出让步或解释,骑士的美德对战争也无用;迪卢木多现在打算自己来当这个坏人。他放弃了自己对主君的追随的坚持,他不需要陈山烟当一个满足他骑士幻想的御主,他只想要陈山烟活着,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从这个不正常的圣杯战争里全身而退就好了!
是英灵迪卢木多将厄运带给她,带给这个本应该平安无事的普通人,那就该让一切由迪卢木多来解决。
“第一个。”
迪卢木多将红蔷薇从脚下的橘色头发青年的心脏处抽离,血液汩汩地流出,临死前,这个审美奇特的连环杀手的脸上,充满着看见自己死亡和鲜血的欣慰。
不远处刚刚召唤不久出现的Caster不甘地发出嘶吼,化作光点消失了。
远在冬木教堂的爱丽丝菲尔看着刚刚出现在召唤阵的少女剑士,异样的感觉贯穿了人造人的神经,她痛苦地捂住了小腹,对凑近来的丈夫呢喃道:
“第一夜……还没开始,已经有一个从者死亡了……”
卫宫切嗣严肃了神色,这意味着他们有了一个劲敌。
第二个。
狂战士散发着漆黑烟雾的盔甲被红蔷薇捅穿,被强化过的路灯和各种公共器具在红蔷薇面前不过是纸扎的玩具,传说的先行优势,红蔷薇对正在运行的魔术具备毁灭性的打击,没有等兰斯洛特这位赫赫有名的骑士使用他自己的剑,迪卢木多便已经将这位骑士击败。
灵体消散前,黑气终于从兰斯洛特的盔甲和面容上散开,曾经的圆桌首席骑士露出了他略带迷茫,又有几分解脱的表情。
“啊啊……王,王……”
“你的王仍在这场战争之中,”迪卢木多平静地为失败者解答,“不过放心,我会击败她。”
兰斯洛塔看上去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的嘴唇蠕动几下后,什么声音也没发出,Berserker退场了。
将宝具上的血液擦拭干净,迪卢木多望见了远处扶着墙壁出现的青年,他半边身体几乎瘫痪,白色的头发从兜帽下露出来。
他们相顾无言,迪卢木多认出了这个人,是间桐家族的间桐雁夜,家族的叛徒,被魔术师所不能容忍的原继承人,他对圣杯的了解不多也不少。
对吾主没有威胁,下了这样的判断后,迪卢木多收起武器,灵体化离开。
“吾主,我回来了。”
回到疗养院,这个据点是第一次,第二次经历过检验的良好据点,基于前两次都没有被敌人发现的经验,这一次陈山烟和参谋部选择这里作为据点,迪卢木多没有提出异议。
“哦,稍等……我操纵了好几台无人机在冬木市上空飞行,正在绘制整座城市的魔力浓度分布图。”陈山烟从电脑面前离开,对一身常服的迪卢木多露出笑容:“侦察一天辛苦了,有发现什么吗?”
他有整整一天没有见到御主了,活生生的御主,健康的御主,迪卢木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和陈山烟紧紧拥抱在一起,“抱歉……一天没见到您有些想念。”
陈山烟熟练地抚摸迪卢木多的背部,“好吧好吧……再让你抱一会儿。”
“谢谢您。”
迪卢木多在陈山烟的脖颈里埋够了,才汇报今天的工作:“确认了Saber阵营和远坂家族的据点,我认为圣堂不可信任,我看见圣堂的那位御主和远坂家主有过私下的约见。”
“稍微查看了监控和酒店入住登记表,确定了Rider阵营所在地;回来的路上碰见了神志不清的Berserker和神经兮兮的Caster,顺手将他们击败了。嗯,彻底杀死,已经回归英灵座了。”
陈山烟:……
啊?
“你说的怎么这么轻松啊?”陈山烟把迪卢木多推开,拉着他上看下看,“哪里受伤没有?有没有伤口你藏起来了?别以为我没看见就不会担心……”
“没有受伤,吾主。”迪卢木多解释,“可能是这次圣杯战争召唤出的敌人水平层次不齐吧,今晚不过是好运地碰上两个好解决的罢了。”
“真的吗?”
“真的。”
迪卢木多身负不能欺骗陈山烟的禁制,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当然,只要陈山烟不问一些战斗的具体细节,迪卢木多可以对陈山烟进行一定程度的隐瞒。
陈山烟总算是信了,“那你好厉害!一晚上就干掉了两个敌人呢!”
“呃……”她的眼神出现了一定的游离,“按照你们那个时代的习俗,打了胜仗是不是应该给奖励?喝酒啊奖赏啊之类的……”
“毕竟我本来保守估计你顶多一次对战只能拿下一个的,没想到你速度这么快,口头表扬又太平淡了……”
“吾主想要嘉奖我吗?”枪兵的声音里像是含了蜂蜜一样甜,又在尽力压抑这种喜悦,“那……我可以斗胆提出一些小小的请求吗?”
陈山烟看这人可怜兮兮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心软,当即大方道:“你尽管提,别把我银行卡里的钱花完都可以!”
真的?迪卢木多内心闪过一串用字符都不能完全表达的想法,他希望陈山烟在接下来几天都能乖乖待在据点不要问为什么,等他出去把敌人一个个杀完把数据搞到手,就收拾东西回老家;又或者他希望陈山烟可以再给他多一点的信任,包容和理解,要比之前更多更多,这样迪卢木多才能近乎强硬地让陈山烟避开哪里,躲过死亡……又或者他还想要更多……
理智在这个时刻及时给迪卢木多拉了一条警戒线,提醒迪卢木多把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想法压下去,就连迪卢木多自己都有这种感觉:他有更过分的想法希望陈山烟满足他。
“我希望您能再抱抱我。”迪卢木多说。
陈山烟对这个要求不太理解,但接受良好。迪卢木多又提出站着会累到她,请陈山烟坐到床铺边,等陈山烟坐下后,迪卢木多立刻就跪在了房间柔软的地毯上,张开双臂把陈山烟的腰搂了个满怀,他抬头看了一眼愣怔的陈山烟,像小兽一样耍赖地把脸埋进了御主的大腿里。
“……迪卢木多,”陈山烟迟疑了一下,把手放到了迪卢木多背上,声音里充满了颤抖:“你这样……是不是缺母爱啊?”
迪卢木多不说话,就把脸贴在陈山烟的西裤面料上,像是打定主意不抬头了。
陈山烟说完,没得到回应——迪卢木多的回答就是把脸在她的膝盖上蹭了蹭。
陈山烟脑里闪过一串“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经历过时间循环是否会对人造成PTSD”和“心理创伤的治愈”,试图给迪卢木多现在的迷惑行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好吧给不了。
但陈山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御主,她慢慢抚摸和梳理着迪卢木多黑色的半长头发,在内心感慨这头发发质挺不错的。
……像是在撸狗。
和陈山烟拥抱实在太……太舒服了。
温暖的体温,她身上那款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墨水的味道,柔软织物的触感,还有陈山烟纤细有力的手指梳理过他的头发,指尖触碰到头皮,那种慢慢的酥麻感简直要从头皮一路窜到他全身;环住陈山烟劲瘦的腰肢,就像可以把她全部揉到怀里保护起来一样……陈山烟的手指摸过迪卢木多背部的皮甲时,即便隔着一层皮革,背部肌肉被手指摸过的那一刹那,简直让迪卢木多想要发出舒适的喟叹。
她在那里,陈山烟就在他的双臂中,她就好好地在这里,没有比这更让迪卢木多感到平静和安宁的事实,只要陈山烟在这里,迪卢木多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停驻在这儿。
如果能和吾主有肌肤接触就更好了,迪卢木多的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陈山烟的手指拂过,要是能和吾主用脸颊蹭一蹭……迪卢木多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这可不是从者该向御主提出的要求,也太不符合礼节了!
但是,迪卢木多还是诚实地对陈山烟请求:“吾主,刚才您抚摸我的脸颊……”
从上方传来陈山烟轻轻的鼻音:“嗯?”
迪卢木多闭紧眼睛,感觉自己的脸颊和耳根在持续升温:“请,请再来几次,可以吗?”
陈山烟的内心在持续震动。
啊这?啊这?
用手摸脸这种亲密的事情……不是,迪卢木多,你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这种动作常见于父母对孩子,主人对宠物啊?
看见迪卢木多快要红透的耳垂,陈山烟的内心闪过不解和疑惑,但,好御主从来不会问太多,陈山烟满足了迪卢木多。
她的手指从迪卢木多后脑勺绕过来,从英灵的眉弓开始,一点点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来到轮廓分明的颧骨和下颌处,像是为了缓解这个动作的过于迅速,陈山烟还自认为贴心地帮迪卢木多按压了一会儿太阳穴。
在食指有意略过线条饱满的嘴唇直接去腮和脖子的连接处时,迪卢木多下意识将头移动位置,用手将陈山烟的那只手捏住,然后,让女士的手触碰到自己的嘴唇。又往下巴移动,直到确认陈山烟的手指可以托起他的下巴。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未远川大桥。
在同一时刻,迪卢木多和陈山烟都可以确认,对方和自己的脸颊一样,达到了一个突破平均数值的高温!
两人的耳根都在这时红的不得了,迪卢木多触电一般放下了自己的手,陈山烟没反应过来,她盯着迪卢木多那张漂亮英俊的脸蛋,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迪卢木多就已经从怀抱她的姿势站起来,魔力模拟的身躯也完美模拟了长期跪坐后骤然站起的眩晕和血液上涌。
迪卢木多一个踉跄,陈山烟下意识去扶,手拉了他一把,这下可好,迪卢木多彻底栽进了陈山烟怀里,被抱住了。
“抱歉,吾主……”迪卢木多恨不得把脸埋进陈山烟胳膊里,“是我失礼了。”
陈山烟语气飘忽:“不,是我失智了。”
“啊?”
陈山烟的语气还是那样,手却下意识摸着迪卢木多的头开始安抚,“是我的错,我看着你那张脸哟,就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了,你有什么错呢,你就是可能有点心理创伤,缺乏母爱,对我有一些不合时宜的,但又合情合理的心理依赖罢了……”
迪卢木多脸涨得通红:“吾主,我没有!”
陈山烟用怜悯和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别说了,我都懂,你是不是心理上感觉自己很脆弱,害怕我离开或者再次死去?是不是整天提心吊胆害怕之前经历的事情再来一次?”
“你看,希望和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希望我接纳你,包容你,心理学上说这种半跪依靠他人的姿势表示人希望自己回到小时候,回到一个可以依靠长辈的时间段,这说明你的内心需要安抚,你缺乏安全感……”
“你想让我抚摸你的脸,甚至把手放到下巴上,这等于把你的头放到我的手中;你希望有谁能给你命令,指引和依靠,你希望有一个可以让你完全依靠和完全交付身心的人……主人一样的存在;我有过了解,这涉及到一些精神依赖和精神控制,常见于**……”
迪卢木多越听心脏跳的越快,只能无力地反驳:“不,我不是,我只是……”
陈山烟见他这副样子,还以为自己说中了,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这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我知道你由于前两次的经历,可能对我有一种特别的在乎和依赖,或许对于你来说,我作为御主就是你存在于世的证明和锚点,你本能地渴望我的陪伴,这没什么。”
“我自认为还算一个不错的朋友,嗯,长辈,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我说说看,我很乐意帮你开解,或者提供一些聊胜于无的精神支撑。”
迪卢木多:“真的不是!”
他脑门一热:“我,我可能有一些和您说的符合,但不完全是这样的!”
陈山烟还是那副眉眼弯弯,一脸“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找补”的样子,迪卢木多看见她这样莫名就有种冲动,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倒出来:
“真的只是对您依赖和渴望陪伴的话,也用不着这样,”他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喜欢您的手摸我的脸,还有嘴唇。”
迪卢木多强迫自己盯着陈山烟的眼睛:“英灵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对的控制力,只要我不想摔倒,就几乎不会摔……我只是希望找个借口和您靠近;您的手……”他抓起陈山烟的手,自己支起身体,让陈山烟的手碰到他的唇,他的唇有些抖,然后他让御主的手从嘴唇,摸到下巴,摸到他仰起的脖颈,露出的喉结,再往下的锁骨,胸膛……
陈山烟的腰背完全僵住了,她的脸上写满了迷茫,双眼里透着让迪卢木多停下的意思。
“我喜欢这样,您的触碰对我来说,很舒服……求您,求您多这样做,吾主。”
陈山烟找回自己的思维,嗫嚅着说:“不,迪卢木多……把我的手松开……”
枪兵恳求地拒绝执行,“我,我想告诉您,就这件事,就在今夜我恐怕冒犯您,我渴望您,我渴望您对我做的任何事情,您对我说的话,做的每一个动作,只要能和我有关我都感到无比欣悦,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吾主,求您,求您……”迪卢木多的声音哽咽起来,“我……”
陈山烟的手不再尝试抽出,任由迪卢木多拉着去覆盖上他宽阔的胸膛,手掌下摸到的是英灵滚烫的身躯。
“抱歉,吾主,”迪卢木多轻轻地说,抬起陈山烟的手虔诚地亲吻她的手背,却在脸颊上流下了热泪,“我对您……我对您……”
未尽之意是两人都知道的,迪卢木多唾弃自己的无耻,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就说出这样的话,让吾主为难呢?
那只被他亲吻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像是怜爱,又像是抚慰,迪卢木多自觉地贴上去,追逐那只手给他的温暖。
他多希望时间都停留在这一刻,迪卢木多不敢去听陈山烟会对他的话表露出怎样的态度,羞愧,愤怒,尴尬?还是恨不得立刻就用令咒让他自裁?
直到大约几秒过后,他听见陈山烟的呼吸略微急促起来,她弯下腰,托起迪卢木多的头,靠近他,嘴唇开合地吐出几个字:
“我知道。”
迪卢木多有一瞬间的怔愣,陈山烟从床铺上滑下来,两个人在地毯上面对面地坐着,他被御主拥抱上来,陈山烟重复了一次:“我……我知道。之前就知道。”
“好像,我们之前就有点暧昧了,只是你没有明说,我也是在同事提醒之后才意识到的。”
“但是,因为自己之前的死亡而让你产生的愧疚和自责,由此让你产生的所谓吊桥效应的爱情真的是爱情吗?我也不确定,这有对你不公平的嫌疑,你只是一个责任感太强的英灵而已,感觉如果我先说的话,你会真的让我满意而答应我的,我非得等你自己说出来。”
“吾主……”
“再让我抱一会儿吧,迪卢木多,战争时刻确认这种事情太仓促也太不负责任了。”
陈山烟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果我们在战争结束后都能活下来,你可尽情向我宣泄你的情感……一切,我也会。”
一分钟左右的安静后,迪卢木多抱着陈山烟问:“所以,您答应了……”
陈山烟:“话不能乱说。”
迪卢木多没忍住,“就是答应了吧。”
陈山烟被迪卢木多用脑袋蹭了蹭,终究是吃软不吃硬,嘀嘀咕咕地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这得等到我们回去才有一个定论,现在?现在就是薛定谔的小猫咪,你的提问会让答案的状态产生改变。”
迪卢木多问:“哪种改变?”
陈山烟勾起不怀好意的恶魔微笑:“我怎么知道?可能上一秒就是不答应,下一秒就是答应吧?”
迪卢木多哀嚎:“吾主,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陈山烟揪了迪卢木多的头发,“我是御主我说了算。”
迪卢木多退让了:“那我还想再多抱您一会儿。”
陈山烟点头:“这倒是可以有。”
迪卢木多得寸进尺:“可以抱着您睡觉吗?”
陈山烟立刻否决:“这不行。”
第二天早上当陈山烟坐在疗养院的餐厅吃早饭的时候,迪卢木多仍有一种恍惚感,他简直不敢相信,就在昨天晚上,他和陈山烟的关系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新阶段。
哪怕只是口头约定也很好,他的御主所给出的拥抱已经不同以往,这是来自御主的信任,朋友和亲人般的关怀……也更是情人的暧昧和怜爱;尽管没能得到拥抱陈山烟入睡的特权,但是睡前陈山烟勾过他的下巴,给了迪卢木多一个印在侧脸上的亲吻。
迪卢木多记得陈山烟提过她是个三十年母单,没谈过恋爱,这或许就是第一次爱人的陈山烟所能做出的最出格的举动,在他们还不能正式确认关系前。
他们原本的关系就已经很亲密了,再增加一个也没什么。迪卢木多灵体化注视着陈山烟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她喝掉了一杯牛奶,消灭了盘子里的所有黄油土司和烟熏培根,又嫌不够,再起身去餐盘里拿了水果和鸡蛋。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陈山烟的睫毛是没经过修剪和刻意打理的模样,长而密集,斜着看有一个锋利的弧度,但并不显得夸张,英灵良好的视力让迪卢木多能看见有几根睫毛带着自然的弯曲。陈山烟眨动眼睛,她的注意力被闭路电视上的新闻吸引了,女主持人正在介绍最近大雾天气的频繁和一个连环杀人犯的尸体被发现的事情。
这样看着她明明浪费时间,也没什么意思,但迪卢木多就是觉得自己还可以看很久。
新的一天,陈山烟派给迪卢木多的任务依然是侦察,最好拿着地图去已经表明出来的魔力浓度较高的地方看一看。
“柳洞寺,远坂家附近,还有这座废弃教堂,你昨天说你已经侦破了几个参赛者的据点,那么就在不惊扰的前提下再去看一看吧,如果可以,爱因兹贝伦家族和远坂家族都想接触,他们应该知道更多关于圣杯战争的事情……”
陈山烟有些苦恼,但还是嘱咐迪卢木多以自身安全为上,避免直接冲突。
不过迪卢木多要是听话,之前两次经历就是白经历了;灵体化在冬木市游荡的枪兵极其不讲武德,柿子先挑软的捏;可能因为迪卢木多一晚上干掉两个从者的战绩让剩余的阵营都有了危机意识,但大家信息不互通,又不知道是谁干的,导致有些阵营选择先下手为强,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不得不将自己暴露于外界。
比如说延续上一周目计划,去炸掉酒店的Saber的御主卫宫先生,迪卢木多耐心等待到夜晚时分,当卫宫切嗣在和言峰绮礼交战时,突然冲出,打了双方一个措手不及,出发前由国家级顶尖道士给予的隐匿气息的法器遮掩了他的面容和身形,在卫宫切嗣激发手背上的令咒前,迪卢木多的动作比他还要快,提起红蔷薇就将卫宫切嗣的左小臂整个斩下,经验丰富的魔术师杀手立刻找准机会试图逃走,在枪兵身后的言峰绮礼利用这一点空隙,奢侈地消耗了一枚令咒,将不远处的刺客们召唤到自己的身边,并命令哈桑们将自己带离这个战场。
探究卫宫切嗣的行为逻辑和搞清楚对方是否是同类固然有趣,但要是把命搭上就不值得了。
看着竭力忍耐断肢痛苦的卫宫切嗣,迪卢木多的内心有一些快意但不多,毕竟上一次,他和陈山烟就是死在卫宫切嗣的突然反水中;不过,圣杯战争的战场上,道义也是很无用的东西。
只要在这里杀死他,Saber就会因为失去御主而退出战场,而就迪卢木多掌握的情报而言,亚瑟王传说中的治愈的剑鞘,并未被放在御主身上,而是存放在那位人造人体内。
啊啊,用吾主的话来说,这里就是剧情的选择关卡了吧,不同的选择导向不同的结局,不过玩家可以重来存档,我却不行;迪卢木多冷漠地扬起红蔷薇,我必须把握每一次机会,将其当作最后一次。
血液喷溅,迪卢木多擦拭干净脸上的血迹,没有丝毫拖沓地灵体化离开。
回到据点,陈山烟一如既往询问他的侦察结果,迪卢木多给出了完美的答复,他实打实地去了地图上标注的地点利用仪器获取了数据,英灵代劳要比御主亲自出去更安全。末了,迪卢木多轻描淡写地告诉了陈山烟自己碰上了Saber的御主,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有从者保护,不过大好机会不能放过,他就顺手收割了胜利的果实,这个时候Saber应该已经回归英灵座了。
说完的迪卢木多忐忑不安地等待陈山烟对自己的批评或斥责,毕竟以御主生活在和平年代的道德水平来说,她极有可能并不赞同英灵以绝对的实力优势碾压身为人类的御主。
“这便宜捡的有点让我不安心啊,”陈山烟却只是琢磨,“你赢的太容易了,根据运气守恒定律,你接下来就会陷入苦战,甚至遇到很难对付的敌人。”
“你这是什么表情?战争就是战争,根据国际公约,只要敌人没投降,那就是可以继续攻击的,战场上只是不杀医生,炮兵对上后勤兵照样杀,不要以为我是什么大圣母好吗?我不会说你的,嗯,干得好,迪卢木多,不管是不是撞上好运了。”
已经死去三个英灵填充进小圣杯了,只需要再死去两个,小圣杯就会被启动,这是来自参谋部的资料,小圣杯的启动并不需要全部英灵的死亡,但打开通往英灵座和根源的通道需要。现在剩下的是Archer,Rider和没有死在三王之宴中的刺客们。
迪卢木多杀的太快,这才圣杯战争第二天。如果剩余选手都不是迪卢木多这样的审时度势派,那战争的结果将在三到四天后分出。
所以,接下来迪卢木多打算隐藏自己,俗称,苟起来。
这并不是说他打算留在据点,相反,迪卢木多要尽力在冬木市到处晃悠,给其他人一种“Lancer阵营的据点就在冬木市内”的错觉,把注意力引开,让留在市郊疗养院的陈山烟不被注意到。
然后在某天迪卢木多在据点给陈山烟泡咖啡的时候,陈山烟到阳台上晾晒外套,就是这短暂的时刻,一枚特殊的子弹从远处发射,在陈山烟转头看向迪卢木多的时候,子弹钻入了陈山烟的心脏,从受伤到死亡,不超过一分钟,在最后的时刻,陈山烟留给迪卢木多最有价值的信息是:她全身的魔力回路受到了极大的破坏,由此带来比心脏破损,动脉停滞更剧烈的痛苦。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迪卢木多又跪在了陈山烟书房里的木地板上。
哈,四周目,迪卢木多自嘲地笑了笑。
TBC
好惨再多死几次(发刀的手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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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