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拉着萨菲罗斯的手起身,那只比她的手大了将近一倍的手掌握住她的,她没有主动收回手,他也没有松开,就这样十指紧握,走回了诊所。
到了夜色最浓重的时候,她想给萨菲罗斯讲睡前故事,可他坚持让她躺到床上,“你需要休息,讲故事的话躺着也能讲,就讲到你睡着为止吧。”
“讲睡前故事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啊!”
他愣了一下,从小在实验室里长大的他不了解这样的事情,“那个给你讲睡前故事的人是怎样做的呢?”
她没作具体的回答,起身拉住他的手臂,“你现在躺到床上就知道是怎样的了。”
他只好躺下,平躺着并拢双腿,双手交握放在腹部,然后用眼神示意她可以继续了。
她目瞪口呆,“你平时睡觉都是用这个睡姿吗?”
“这样也不对吗?那该用什么睡姿听睡前故事呢?”
她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没有睡姿要求,你喜欢就好。”她说着去扯被子打算给他盖上,胳膊伸长越过他的身体去抓堆在床角的织物,然后柔软的被褥平铺开来。
她看着那半截还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腿,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抬起头想嘲笑一下他,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和他的距离有多近。
是她低下头就能把脑袋埋到他胸膛的距离。
只好若无其事地起身,但他还在发问:“这种事情,也是讲睡前故事时会做的吗?”
“是啊,”她的眼神变得柔和,像是要穿越离他们几步远的那面墙壁回到童年时期,“我小时候,妈妈会给我掖被子。”
“你的母亲吗?”
“嗯。”她看着对方,大胆了一回,伸手去摸他的头顶,“像这样,也是妈妈会对孩子做的事情。”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这间破旧的小屋子里没有通电,只有摇曳的烛火在狭小的空间内烧出一抹橘红,而那双绿色的眼睛目光灼灼,有点烫人。她试图把他当成一个对母亲露出期待眼神的小孩,可那不得不在被子外露出一截小腿的傲人身高和深邃的眼神让这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她觉得脸颊有点发烫,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个更失礼的举动,拿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听睡前故事得闭上眼睛。”
手掌下的眼睛应该是眨了两下,因为她感受到掌心被纤长的睫毛扫过,有点发痒。她移开手,满意地看到对方已经乖乖闭上了眼睛。
童年时期已经很久远,可她发现自己居然还能清晰地记起妈妈坐在她床前念出的一字一句,她凭着记忆和成年人编故事的能力讲了几个自己喜欢的故事,而她目光圈住的那个人表情也逐渐放松。
夜还很长,她想,还足够讲很多很多个故事,或许能弥补百分之一萨菲罗斯童年阶段从不曾有人给他讲睡前故事的缺憾。
......
那之后,他们每天都会去湖边坐上一段时间,短则半个小时,长则小半天,但比起相谈甚欢,两人相对无言的情况比较多。萨菲罗斯本就话少,而一向擅长社交的她也时常保持沉默。
好在还有蓝天绿草陪伴,这段时间总是充满了静谧的美。
时间在这个村子里走得很慢,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但最终要离开的时候,却又让人觉得短暂得像是昨天刚到这里。
五天,他们终于踏上了返程,开着用物资从医生那换来的卡车。
她坐在这辆外表明显有些年头的车子副驾驶上,主驾驶位上的男人刚要踩上油门,她就“啪”地一声松开拉扯时有些卡滞的安全带,飞奔到了他们住了五天的诊所里。
她在中年发福的医生充满惊讶的视线里鞠了一躬,感谢他这几天的照顾。
“我知道神罗一定给这个村子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但错并不在萨菲罗斯,谢谢您没有用异样的眼神看他。”
她把自己这几天一直揣在兜里的魔晶石放到身旁的桌子上,又一溜烟地跑回了门口的卡车旁。
一丝不苟地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正抱着手臂,斜倚着车门,听见她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抬起眼帘。
她跑向他,兴冲冲的模样像要给他一个拥抱,但最后还是在距离半步的时候刹住了脚步,对他露出一个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出发!”
卡车在充满黄沙的道路上疾驰,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把两人送到了神罗公司的一个基地。
他们刚下车,就听见一个语调像在念抒情台词的声音,“花了一周时间,我还以为人死了。”
那头红发在暗色的大厦前十分显眼,旁边是背着把大剑的安吉尔,身后还冲来一阵和安吉尔同样是黑色的小型旋风。
“安柏!呜呜我担心得饭都只能吃两碗了!还好你没事啊!”黑色的小狗疾冲过来,打算给她来一个小狗人类超绝友好拥抱。
一把两米长的野太刀横戈在她和扎克斯之间,打断了两个物种间的友好交流,“她还没有完全恢复,你把握不好分寸会弄伤她。”
被教训了的小狗一点也不尴尬,转而大声赞美起将军的思虑周全,感谢他帮自己捞出坠入山崖的可怜同伴。
“当时车子‘哐当’一声就飞了出去,我根本没来得及追上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拥抱不成,转而用手拍她的肩膀,熟稔的态度像是和她十分交好,但她明明记得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目之所及的所有员工都在往她这边看,连安吉尔和杰内西斯都盯着她,不同的是,安吉尔脸上是关切的表情,杰内西斯则是一脸看戏,她觉得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谢谢你的担心,扎克斯。”
安吉尔:“你们得先去做个汇报,公司会派直升机来接你们。”
安柏:“我们?我也要吗?”
“是的。”
看来神罗对于她这个拐跑第一战力好几天的员工感到很好奇啊,她耸耸肩,和萨菲罗斯一起走入那栋高耸的建筑。
在电梯内,她得到了男人“如实回答就好”的叮嘱,随后二人分开进入两个不一样的办公室,架势很像是要抓她去审讯。
她在那间审讯室,哦不,是办公室里回答了拉扎德和塔克斯一串又一串的问题,除了对宝条的怀疑外她全都如实相告,当然,得除去那些她和萨菲罗斯相处的细节。
颠来倒去地问了几个小时,她连口水都没能喝上,心里清楚这是惯用的刑讯手段,她也只能按下对这破公司的不满,尽量装出配合的模样。
直到对准她脸拍的摄像设备被关闭,这样的折磨才终于结束。
一瓶水被丢到她怀里,那个问询过程中也吊儿郎当的红发塔克斯一脸好奇:“喂,所以萨菲罗斯真的为了救你违抗命令跑到了那旮旯山崖里?”
她拧开瓶盖,咕嘟咕嘟把一整瓶都灌进嗓子里,然后动作豪迈地一擦顺着嘴角流下的水珠,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他人不就在隔壁吗,自己去问。”
“这可是那个萨菲罗斯啊?你居然用这种随便的语气说话?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啊。”
她拧起眉头,“什么传闻?”
雷诺两条长腿往桌子上一架,椅子在他身下晃动,“你刚刚都不愿意回答我,现在就想问我问题了?”
“不说?那随便你。”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诶诶诶——”雷诺冲上来拦她,“你不想知道那个传闻了吗?别这么冷淡嘛。”
“传闻什么的我问谁都能知道,你想吊我胃口,没门。”
“那我可非得抢占先机了,”他一只手挡在嘴边,探着脑袋凑近她,“有传闻说你泡到了萨菲罗斯!真的假的啊?”
虽然有所猜测,但这话还是让她眼前一黑,有没有泡到她不知道,但希望这话不会传到另一个绯闻主角耳朵里。
“你要是告诉我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传闻,我就告诉你真的假的。”
“哼哼,我们塔克斯在收集情报方面当然是一流的,”他故作神秘地拖长了音调,“至于其他人嘛~”
“知道萨菲罗斯脱离任务的特种兵有在八卦,不过他们不敢到处说。”
她松了一口气,“行,我的答案嘛——传闻是假的。”
“假的?”
“嗯。”
“不是吧!”雷诺夸张地抓扯自己的头发,“我可是和搭档打了赌的啊!你怎么能没泡到那个最想被他拥抱的男人榜上第一呢!”
什么鬼,最想被他......拥抱?
槽点太多了,她颇为无语地看着那边面无表情但正在激动地抚摸自己的光头的黑西装塔克斯,感慨塔克斯那么高的工资怎么养出了这么一对活宝。
全程坐在一旁没有发言的女人走近她:“询问已经结束了,出去之前要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吗?你的同伴应该需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结束。”
“西斯妮!你之前可是也支持我的啊!现在我要输给路德5000GIL了,这个月的午饭你得支援我啊!”
被称为西斯妮的红发女人一身干练的黑西装,对雷诺的抱怨置若罔闻,“你应该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这里的沙发很舒服,还有应急的营养膏。”
红发的温柔塔克斯,红发的张扬塔克斯,路德要是长出头发的话应该是个红发的沉稳塔克斯?
塔克斯是根据发色招人的?
她表示感谢,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等待着萨菲罗斯那边的问询结束,任由雷诺在旁边叽叽喳喳。
......
电子时钟显示时间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敲门声才响起,萨菲罗斯依旧完美无瑕的脸出现在门外。
安柏:“这里还有瓶装水吗?”
“当然。”西斯妮变魔术似的掏出一瓶水丢给她。
她笑了笑表示感谢,随后走向萨菲罗斯,步履轻快,“我猜神罗总部迫不及待地要接你回去了,我们走吧。”
他们一起坐上返程的直升机,她把水递给他,“他们是不是也没给你喝水,无良公司。”
“也?”
“嗯哼,等等,”她意识到对方语气的不对劲,“难道他们只是针对我?这就是差别待遇?”
“几个小时你都没喝上水吗?”
“唔,问完之后雷诺给了我一瓶。”
他沉默下来,把那瓶水重新递到她手里。
“哎呀,干嘛一脸沉闷,我不是已经喝了一瓶了吗,这瓶给你喝呗。”
他们正互相谦让着,直升机上站岗的士兵无言地递上两瓶水,让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哈哈哈,”过了一会,他们一起笑出了声,安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你早说直升机上有我就不用找西斯妮要了啊。”
“抱歉,我一时忘了直升机上会配备基础物资。”
螺旋桨在空中轰隆作响,载着二人返回米德加空中都市,空中直升机划过的线是那段苦难却又美好的短暂时光落下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