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 FGO]围城 第4章 【反叛】

「……」

「……」

「……不好意思，请问是我哪里冒犯到妳了吗？」

面对男子俊秀脸庞上的愕然，柯内莉亚不禁放柔了嗓音，安抚似地说着：「不是的，从您的描述听来，琼安大人是如此尊贵美好，因此我能够理解想要拯救她的想法。」

她停顿了下才再度开口：「……甚至对此心生羡慕……所以、我必须停止现况。」

不得不承认的是，柯内莉亚对「麦可将军」抱有相当的好感，他温润有礼、举止有度，还十分亲切地向她分享所见所学。

如果是麦可将军想做的事情，或许无论目的与内容为何，她都会支持。

柯内莉亚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但她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从麦可将军以及他所提及的、陛下的意向来看，他们注视的是「美好的、正向的、美丽的」存在。

这使得柯内莉亚自相形岁，她是「罪恶的、负面的、平庸的」幻想。

因此柯内莉亚对琼安心怀羡慕的同时，心底也幽幽涌现一句：「为什么？」的质问。

……她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加丑恶，乃至于讨厌不该厌恶的对象，意识到自己无法如过去那般心如止水，柯内莉亚顿时感觉胸口一阵酸涩。

于是柯内莉亚迭起垂下的双手并侧身伫立，低着头别开与君士坦丁对视的目光，强忍着内心的情绪表露出恭顺的姿态。

因为这个回避的动作，君士坦丁没能透过那对褐色眼眸判断柯内莉亚的情绪。

「倘若陛下与麦可大人获得胜利，那将代表什么呢……」

他们为出于幻想而存在的琼安发起反叛，换言之是要让「琼安」被正名，那么……她在这个过程中扮演的角色，肯定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吧。

她与琼安分明有着相似境遇，但被认可、被拯救的人，却只有琼安。

这个认知令柯内莉亚难受得无以复加。

「我与琼安大人截然不同，她是民心所向的高贵教皇，相反地，我是象征罪恶的犯人……向往光明是非常理所当然的，邪秽与罪孽本就该消亡于黑暗边际。」

知悉麦可将军的意向后，柯内莉亚得以判断他将会为何种对象付出，而她并不在那个范围内。

与此同时，更让她心颤的是麦可将军依然愿意同她交流。

柯内莉亚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特殊或是讨喜之处，故而对方这么做的原因唯有──他本身的体贴。

「我很感激麦可大人这些天来的温柔，以及真的非常抱歉，一直以来都让麦可大人配合我的任性。」当对方的喜好明确地呈现眼前，柯内莉亚顿时感觉自己无地自容。

……这段梦境一般的相遇，终要迎来结束的苏醒之时。

犹如沉落凛冬天穹下的冰封湖面，浮冰碎裂的微音恍若刀尖刺入脊髓，冻骨的坚冰瞬间冻结了血管。

从美妙得令人晕眩的恍惚幻境回到光暗分明的现实，先前不曾留意的迹象随之掠过眼前，柯内莉亚下意识地拒绝一切猜想。

在男方回应之前，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二人彻底隔绝开来，石室的门扉重重地阖上！

＊＊＊＊＊

察觉自己的言行确实存在偏颇，君士坦丁试图向柯内莉亚道歉。

在那场对话中，他径直寻求柯内莉亚的认同，却忽略了她的感受。

但从被拒于门外之后，君士坦丁便再也不得其门而入。

君士坦丁这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可控。

三重城墙是他的宝具，他理应掌握内部的所有动静，如今已出现两个意外，一个是柯内莉亚的存在，一个则是眼下的窘境。

然而，流转不停的时间不会因此静止，君士坦丁没能逗留太久。

回到王厅确认其他两界域的势力及动态、听取部下们的讯息回报，并发布各项指令后，君士坦丁前往氛围庄严的礼拜堂。

许是刚结束一场祭仪，君士坦丁正好遇上逐渐散去的人潮，他在擦肩而过的人流中抬头望向圣坛上的人儿。

琼安正伫立在穿过高挑窗面斜洒而下的柔和光束旁，蓝白相间的发辫垂于娇颜两侧，余下长丝随意披散背后洁净圣袍的丝滑绸布。

想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琼安的日常过得精致且舒适，是名被悉心对待的漂致少女。

君士坦丁脑中再次浮现柯内莉亚的身影。

她总用指尖梳理那头没有任何发带或装饰的微卷黑发，并将其收拢于一侧胸前，未施粉黛的白净脸庞最常挂着的、是彷佛不在乎他物的恬然。

只有在偶尔的时候，会因为他的言语露出涟漪似的轻柔微笑。

「你看起来有烦恼呢，怎么了吗？」

君士坦丁的注意力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面前的琼安拉回当下。

重新解读了遍她的提问，他不禁敞开一抹苦笑，斟酌了会儿词汇后娓娓道来：「我无意间冒犯到某个人，尽管不是有意的，但我确实辜负了对方的信任，因此觉得非常苦恼。」

闻言琼安先是若有所思，接着温声说道：「人难免会犯下过错，认知到自己的错误，并诚心向对方道歉，就是取得原谅的第一步。建立信任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修补信任的裂痕则是难上加难，但是不踏出那一步的话，就永远做不到。」

琼安给出的是非常标准的答案，却让君士坦丁的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他大概不会有那个机会了。

毕竟他要做的事情，不会得到原谅，君士坦丁心想。

他对柯内莉亚做了比否定还要过分的行为──无视对方的痛苦。

由于自己的任性与私心，残忍地划开她的伤疤，同时对此一无所知。

意识到这点，君士坦丁感觉灵核深处传来难以言喻的痛楚。

然而这些感受绝非是能向琼安倾诉的内容，即便已与初心有所差异，但作为追求者的立场也不允许他示弱，「让妳看到我这副模样，真是令人羞愧。」

「请别这么说，毕竟我只能帮上这种忙了，而且也只是聆听而已……」琼安吶吶地说着。

基于想被历史认可的愿望加入君士坦丁的阵营，琼安并不后悔。

只是成为复权界域精神领袖的琼安，一方面因为教皇的责任感无法对信徒的彷徨弃之不顾，一方面还要隐瞒自己是泛人类史从者，难免感到心力交瘁。

面对琼安的自嘲，君士坦丁安抚了她一、二句后，做出重振旗鼓的模样。

──在他那具躯壳之下的倦怠唯有当事人……以及「那人」知晓。

收拾好情绪，君士坦丁再次投入彷佛无尽头的伟业。

纵使无法得到补给，军队的装备也不及对手，东罗马帝国最后的守城战依然坚持了数月，根据这段历史便能得知，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军事方面拥有过人天赋。

换言之，在战略的考虑上，他亦具备独到的见解与思路。

历经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不断试错的君士坦丁统整出一个规律，或者维持这个「特异点」持续运行的守则。

倘若战事偏离原本的轨迹，那么灭亡的结局将提早到来。

综合这些情报，他的胜机隐藏于已如机械式作业的细节中。

克琳希德的复仇界域实力在各方面都不容小觑，已经和泛人类史（迦勒底）联合的王道界域有不少帮手，所幸复权界域也不乏能人。

君士坦丁兢兢业业地将小小的螺丝钉打入狭缝，以夺取偷天换日得来的胜算。

就好比同王道界域交战过后，回到复权界域的归途遭遇伏击，他会为了搭救琼安，推开对方致使自己的灵核被撕裂苍穹的箭矢击碎。

君士坦丁在某次轮回里绕开原本的道路，躲过那名武艺无双的从者的箭簇，却于意想不到的情境下受到刺杀。

因而与其另辟新径，导致发展越发不可控制，不如遵循原先的历史走向，调整出获胜的解法。

──他是在绝望的战争中奋斗到最后一刻的男人，在趋近于无限的时间里，他不可能会输。

收军撤退的君士坦丁心底默默倒数着。

利用拥有伪装技能的部属成为影武者，代替琼安被敌方的冰冷目光锁定，并射出夹带浓厚杀意的一击，而后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假死大戏。

这便是他的计划。

当君士坦丁内心的数字来到「0」时，一道凶狠锐光自天际彼端刺进众人眼帘，照亮将领们脸上来不及收起的惊愕与疑惑。

一切都如计算那般。

君士坦丁已经不是第一次执行这个战略，因此能够信誓旦旦地注视面前景象。

献上装扮成琼安的祭品，他将顺利地瞒天过海转为暗中行动。

……除了那抹不该出现于此的身影。

他所展开的「定当祈以誓者乃三重高墙」宝具重现了当年的战役，被接连炮火及漫漫黄沙包围的城墙上，即便呈现颓然之势，东罗马帝国的军队仍然坚守着自身岗位。

于最后一道高墙扶剑伫立的他，能将城墙的每一处战事尽收眼底。

当那双灰色虹膜捕捉到一张意料之外的面容，君士坦丁俊逸脸庞上的从容顿时被震惊取而代之。

是什么原因让唯在石室内盛开的花朵，打破自我设下的禁制，来到她极力抗拒的战场？

同柯内莉亚对上视线的瞬间，挂在女子面庞上的坚毅神情令君士坦丁立刻察觉她的意图──

如果「未锁上小门的她」消失，那么「门未锁上」的论点会被一并否定，「狄奥多西城墙陷落」的结局将随着她的消逝被倒转。

就结论而言，抹除「她」后，他的宝具不再有丝毫弱点。

君士坦丁十一世麾下的军队将无坚不摧。

在这万分危机的时刻，朝他奔来的倩影那一点迟疑也无、毫不犹豫的姿态，令君士坦丁忍不住感叹。

……在过去的谈话中，柯内莉亚总能举一反三，不仅直觉敏锐，其反应力也十分迅捷。

聪慧如她，怎可能没发现呢？

发现「麦可将军」便是「君士坦丁十一世」这项事实。

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对他说出希望能够分担重负的，君士坦丁无从知晓。

但是……绝不是以这种方式，他在这个特异点所做的决定，和于那座遥望浪涛的城堡中所下的决心，有着本质的不同。

「退下！柯内莉亚！！」

他大声喝斥道，那粗暴的语气撕开了过往的谦逊与温和。

彷佛要将肺叶里的所有空气，连同涌上心口的慌乱一同排出胸腔。

剎那间，君士坦丁眼前的画面好似慢了下来。

当魔力构筑出的箭尖已然近在咫尺，破空的猛烈气势吹起他俩的墨丝，他握上剑柄的手窜过一缕电流，在拔剑出鞘之际，于剑锋跳跃的白光迷乱了他的视野。

君士坦丁背后的披风凌空而起，最终随重力垂落，被交错发丝短暂遮蔽的画面同时映入眼帘。

──那朵悲怨而又惹人爱怜、恬然而又保有韧性、脆弱而又显得静美的花儿，留下使他被苦涩淹没的寂寥微笑后，楚楚可怜地凋零。

不是英雄，也不是圣人

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的柯内莉亚

想要写出普通人会有的心境，使她的角色塑造更加立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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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