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乌托邦猜想 第18章 俱乐部

第三个夜晚，华沙笼罩在深沉的冬季寒气之中，街道上铺满了薄薄的积雪，行人不多，只有德军的巡逻队在远处缓缓走过，雪地里回响着靴底踏出的脆响。然而，这座战争下的城市，并未完全沉入死寂，在某些地方，仍然有着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贝莱站在镜子前，仔细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她穿着昨天买的那件深栗色羊毛大衣，腰线收得恰到好处，显得纤细而优雅，头上戴着一顶同色系的羊毛帽，帽檐微微倾斜，衬得她的琥珀色眼睛更加深邃。她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唇瓣，确认口红的色泽足够自然而不张扬，最后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整理袖口的男人。

戈尔茨已经换上了正式的军官礼服，黑色的制服剪裁合身，肩章上的银色橡叶勋章在壁炉的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低头调整着袖扣，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眼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表示她的装扮无可挑剔。

“走吧。”他站起身，将军帽随意地夹在手中，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身往门口走去。

他们乘车来到俱乐部，一座德**方专用的会所。这座俱乐部原本是战前波兰上流社会的沙龙，木制的雕花楼梯、拱形窗户和水晶吊灯依旧保留着旧日的辉煌，只是这里的宾客已经完全被占领者们取代。暖黄色的灯光洒落在丝绒沙发和胡桃木桌面上，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酒精的气息，交谈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女人清脆的笑声。

贝莱从未见过这么多女士，她们穿着华丽的礼服，佩戴着珠宝，个个光鲜亮丽，和明斯克那个寒冷沉闷的军官俱乐部完全不同。她一开始有些拘谨，但很快被一位夫人拉住，加入了她们的谈话。

她们谈论着柏林的最新时装、哪家香水最受欢迎、谁的丈夫刚刚被授勋、谁的情人偷偷调到了西线……她们的世界仿佛与战火无关，像是一个被精心构筑的泡沫，将现实的冷酷隔绝在外。

贝莱并没有完全融入，她只是微笑着听，偶尔附和几句，她知道她的世界和她们并不相通。

她正在低头端起香槟杯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贝莱，过来。”

回头一看，戈尔茨坐在一张赌桌前，手里拿着牌，朝她微微勾了勾手指。她看了看身边的女士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地放下酒杯，向他走去。

她轻轻地在他身边坐下，他单手握着牌，另一只手自然地落在她的腰上，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她的身体轻轻地贴着他的肩膀，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

“看好了吗？这副牌该怎么出？”

贝莱抿了抿唇，看着他手里的牌，尽管她并不怎么懂，但还是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轻轻地抽了一张出来。她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掌心，感受到微微的温度。

戈尔茨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将牌扣在桌上，继续下一轮。贝莱靠在他身侧，看着他继续出牌，偶尔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带着酒精的微醺气息，仿佛无意地挑拨着她的神经。

打完几局牌后，戈尔茨叫来了一位军官，向她介绍：“路德维希·冯·施陶芬，空军少校，我的朋友。”

贝莱抬头，看向那位军官。他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左右，穿着空军的制服，肩章上的金色饰边在烛光下微微反光，整个人带着一种贵族式的优雅，他微微一笑，用流利的法语说道：“很高兴认识您，勒莫因小姐。”

他的法语比戈尔茨的要好很多，标准的巴黎腔，如果不是穿着德国空军制服，她几乎会以为他是哪个法国贵族家的公子。

“您会说法语？”

“当然，为了和您这样美丽的女士交流。”

贝莱靠在戈尔茨的身旁，原本专心听着施陶芬少校讲述克拉科夫的冬天，可随着时间推移，她渐渐感觉胃里一阵不适，有些发胀，有些翻涌，像是吃错了什么东西，隐隐作恶。

她忍耐了一会儿，想等不适感过去，可当她拿起香槟杯想喝一口舒缓时，酒液的酸涩味道让她的胃猛地一抽。

她皱起眉头，轻轻伸手拽了拽戈尔茨的军服袖口，语气轻柔地说：“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刚才吃的奶酪不太新鲜。”

戈尔茨低下头，目光扫过她微微苍白的脸，随即收回视线，语气平静：“等这一局结束，很快了。”

她低垂着眼睫，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但胃里的不适感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沉重，她的指尖微微发凉，像是有股寒意从胃里升起，直窜后颈。她侧头看着桌上那块已经冷掉的奶酪，不确定是不是它的问题，还是自己今天吃得太杂了。也许只是喝了太多酒，加上奶酪和其他食物混在一起，让胃受不了。

一局结束。

戈尔茨收起桌上的筹码，对其他军官微微颔首，随后站起身，随口说道：“今天就到这。”

——

回到酒店，她有些疲惫地解开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走到壁炉前烤了烤手。

戈尔茨并没有立刻脱下军服，他站在一旁，单手解开黑色的皮手套，目光微微沉思地落在她身上。

贝莱察觉到了，回过头来，微微歪着脑袋看着他：“怎么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过去，替她摘掉了羊毛帽，指尖拂过她耳边散落的发丝，随意地说道：“没什么。”

但显然不只是“没什么”。

贝莱有些不自在地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她其实有点想问他在想什么，但理智告诉她有些问题最好不要问。

她轻轻地打了个哈欠，主动说道：“我早点睡吧，明天就好多了。”

戈尔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声响，像是拉椅子的声音，然后是烟盒打开的轻响。

他还没睡，坐在客厅里抽烟。烟草的味道顺着门缝渗透进来，带着某种让人安心的熟悉感，贝莱闭上眼睛，意识渐渐陷入朦胧的梦境之中。